原本,她是没打算开口嘲讽赵御厨的,可是赵御厨竟说带辣的菜属于下等菜,可惹恼她了。
在她心目中,所有的菜都是平等的,只有好吃与不好吃之分,没有上等与下等之分。
赵御厨的脸顿时成了酱紫色。
萧遥不再搭理他,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准备离开。
那桃花眼御厨忍不住道:“太后只是给镇国公面子,不然绝不会给你赏赐的。须知过去太后吃了喜欢的菜,那是当即召人前去的,你却并不曾得到如此殊荣!”
萧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桃花眼御厨:“这借口找得不错。不过,我奉劝你们一句,能让你们立足的,是厨艺,而不是别出心裁的借口。”
桃花眼御厨气得涨红了脸:“你——”
“萧姑娘仍在,咱家不曾来迟,实在可喜可贺。”这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众御厨听见,忙看过去,见竟是御前大太监承恩,忙恭敬地行礼。
承恩摆了摆手,笑着看向萧遥:“萧姑娘,今日太后用完你做的菜之后,很是高兴。皇上素来孝顺,见太后高兴,龙颜大悦,赏赐你一对羊脂玉佩。”
说完看向身后捧着一个锦盒的太监。
太监忙上前,将锦盒递给萧遥。
萧遥没料到皇帝居然也有赏,含笑谢恩,旋即接过赏赐。
承恩见萧遥收下,又笑着说道:“原本太后是要宣萧姑娘前去的,只是小公子突然不舒服,便不曾得空。萧姑娘只看太后的赏赐,便知道太后是如何满意的。”
众御厨哪里听不出这是在为萧遥说话?
脸上都火辣辣的,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什么。
萧遥笑道:“民女无法前去谢恩,还请公公代为传达。”
她也不知这样说是否妥当,但这的确是她想说的话。
承恩含笑点头,又看了看外头天色:“天色不早,便不打扰萧姑娘出宫了。”
萧遥听毕,再次谢过承恩,便拿着自己得到的打赏走出御膳房。
承恩送萧遥出了御膳房,又指了宫女领萧遥出去,这才回到御膳房看向众御厨:“诸位都是在宫中当差的,平日里行事还是要注意些。像萧姑娘用的粥中有巴豆这等事,还是莫要再发生的好。”
众御厨忙齐声答应,心中带上了几分惶恐。
承恩知道,想必皇上亦知道了,若皇上要发落御膳房,只怕大家都得遭殃。
承恩看了众人脸色,笑容淡淡的,转身就要出去。
这时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素月快步走了进来,急问:“那位萧厨娘呢?”
承恩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适才刚离去。可是太后寻萧姑娘有事?”
素月忙道:“有事,小公子方才竟吃下萧厨娘做的与春共舞,还说好吃,嚷着还要吃呢。”
承恩顿时倒抽一口气:“当真?”说完忙道,“萧姑娘此刻只怕还未出宫门,派人去寻便是。”说完,忙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找萧遥。
小公子乃大长公主的小儿子,是大长公主的遗腹子,自小体弱多病,不肯吃饭,嘴刁得厉害,太后因长女早逝,很是怜惜这个外孙,加之不满大长公主夫家,不仅将他接到宫中亲自教养,还宠得厉害。
那孩子今年快十岁了,身体单薄得一阵风吹来都要倒,又不肯吃饭,太后总忧心养不活,几乎操碎了心。
如今小公子突然说萧遥做的与春共舞好吃,这可太叫人高兴了!
素月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忙道:“有劳承公公了。”
承恩笑着问:“小公子是单爱吃与春共舞呢,还是萧姑娘做的菜都爱吃?”
素月笑道:“太后娘娘不曾留东坡肉给小公子吃,因此并不知。不过,等萧厨娘回来,多做几道菜,便知晓了。”
御厨们自打听说太后宫中那个宝贝疙瘩竟喜欢吃萧遥做的与春共舞,俱都目瞪口呆,直到此时才略微回神。
只是回神之后,心里又升起强烈的嫉妒之情。
这萧厨娘到底做了什么运气,竟让小公子爱吃她做的菜!
须知小公子是太后的外孙,皇上的外甥,又自小体弱多病,很得两人的疼爱,是宫中所有嫔妃都要讨好的存在。
御厨中,若谁做的菜能让小公子多吃几口,太后必定会重赏的。
赵御厨做的一道水煮白菜,让小公子破天荒地多吃了几口,因此直接从资历尚欠的普通御厨升为御膳房的主厨,是御膳房大管事以下的第一人!
赵御厨从此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出小公子爱吃的菜,保住自己在御膳房中的地位。
不成想,横空里出现个萧遥,竟能让小公子开口说出“好吃”两个字。
萧遥走了一半路又被叫住,说让她回去做菜,她很是不快,冷冷地说道:“天色已晚,先前我亦禀明皇上,说要归家,皇上已然答应。”
前来追萧遥的太监忙道:“萧姑娘莫气,这实在是萧姑娘的运气。太后宫中的小公子备受太后与皇上宠爱,谁若让他多吃几口饭菜,那必定会得到大批赏赐的,眼下萧姑娘的运气来了。”
萧遥如今并不缺钱,对着运气并不多看重,当即就要拒绝。
那小太监能跟在承恩身边,察言观色的本领是很不错的,见萧遥似要拒绝,脑子一转,又道:“萧姑娘便是不看重赏赐,也请看在小公子平日里几乎吃不下饭菜,难得有了胃口想吃的份上,回去做几道菜罢。”
萧遥一愣,问:“那小公子平素里竟吃不下饭菜么?”
小太监当即点点头:“正是如此。因着这个,小公子的身体极差。快十岁的年纪了,可只得寻常孩童七八岁大。”
萧遥听得恻然,想起温文温雅,当即同意回去做菜。
她回到御膳房时,收到了一箩筐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却并不在意,问明白要做与春共舞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问小公子的症状,听完素月的回答之后,沉吟片刻,说道:
“虽然我并非大夫,可是却也略懂一些。小公子脾胃不好,日常用饭不大合适,最好还是做些小粥。那道与春共舞味道的确美味,但是小公子不宜多吃。”
赵御厨在旁说道:“萧姑娘心肠是好的,只是萧姑娘兴许不知,小公子并不爱吃有味道的粥羹,平素里只吃白粥。”
而且是他亲手熬煮的白粥。
萧遥听了,看向素月,见素月点头,知道此事不假,便垂头琢磨起来。
赵御厨见萧遥琢磨,心中冷笑。
一个外来户,不过是做了一道合小公子口味的菜,便上赶着要讨好小公子,也不想想,自己配不配!
萧遥琢磨了片刻,说道:“这样罢,横竖做与春共舞要着人剪虾头挑虾线,我也有空闲时间,便多做一道小米南瓜粥,到时姑姑只管送去,若小公子吃得下便皆大欢喜,吃不下也不算多浪费。”
素月听了,欲言又止。
赵御厨略带嘲弄的嗓音响起:“萧姑娘,这小米南瓜粥,我亦曾做过给小公子吃,只是,小公子只用了一口便不肯再用了。我看,你无须白费时间。”
萧遥看向赵御厨:“那么你可曾做过虾给小公子吃?”
赵御厨道:“自然做过,可是与萧姑娘做的不是同一道,小公子才不爱吃。而南瓜小米粥,我做的与萧姑娘的,是一样的。”
萧遥道:“可你终究不是我。”
赵御厨听了这话,眸光顿时一冷,又带着几分怒气,悻悻然地住了嘴。
素月道:“既如此,萧姑娘便只管做来罢。”
横竖只是一碗粥,若小公子不吃,太后娘娘也是吃得的。
再说,小公子先前吐过,或许就着与春共舞,能吃下南瓜小米粥呢。
萧遥让先前的太监剪虾头挑虾线,自己则手脚麻利地做起南瓜小米粥。
这道小粥她吃过无数次,后来收养了温文温雅,见两人体弱,也曾试过熬煮,能做出自己最满意的味道,所以此时做来对她来说很是轻松。
小粥熬上了,虾也可以做了,萧遥便摒弃了一切,认真做菜。
半个时辰之后,小粥同与春共舞都做好了,萧遥让素月拿去给小公子吃,自己则提出告辞。
素月道:“萧姑娘不忙走,这粥与菜,若小公子吃得下,太后必有重赏的。”
萧遥笑道:“太后先前便重赏过我了,不必再赏。且天色不早,我须回去继续做菜呢。”
承恩回去将此事禀告了皇帝之后,又过来了,听了这话,想起萧遥面对皇上时,也是说不愿意入宫做菜,怕这姑娘一再被阻挠出宫要恼,便上前笑道:
“时间不早了,素月不如先将菜肴带回去给小公子用?太后若要见萧姑娘,或是赏赐萧姑娘,只差人去办便是。”
素月一想也是,便点点头,指了两个太监端食盒,领头走了。
萧遥见终于可以出宫了,忙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遥走后,赵御厨阴沉着脸站在那里。
桃花眼御厨说道:“我便不信,小公子会吃她的南瓜小米粥!”琇書蛧
赵御厨也是这般想的,当即点点头。
梁御厨道:“未必不吃,我看着萧姑娘厨艺当真不错。”
“只会不超过20道菜也叫不错么?”桃花眼御厨反问道。
梁御厨一时语塞。
赵御厨道:“小公子爱吃不爱吃,稍后便知,何须为此吵起来?”
桃花眼御厨与梁御厨这才闭上了嘴。
赵御厨是靠讨好了小公子的口味才发家的,因此特地结交了太后宫中的宫女太监,此时想到小公子说萧遥的与春共舞好吃,心急如焚,半点等不得,便悄悄使人去跟太后宫中相熟的宫女打听消息。
在等待的时间里,赵御厨觉得度日如年。
似乎过了许久,派去的太监终于急匆匆地回来了,低声说道:“小公子原是不肯吃南瓜小米粥的,但有那道与春共舞,太后娘娘又在旁哄着,便尝了一口。”
桃花眼御厨听到这里,眼神一喜:“只是尝了一口么?”
那太监忙道:“小公子尝了一口之后,说不错,便又吃了起来。小的回来时,小公子已用了大半碗了。”
赵御厨听到这里,本就烦躁的心里,又烦躁了几分,那股怒火直窜脑门,他随手将手中的杯子砸向那小太监,道:“一句话好好说就是,何须喘口气再说?”
今日接连发生的事,让自以为比萧遥高一等的他接连被打脸,他本来就恼火了,又得知小公子吃下萧遥做的小粥,自己的地位有可能被萧遥抢走,他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了。
桃花眼御厨的脸也黑了,忙道:“你再去打听打听,吃下之后可曾吐出来?”
往常也有小公子愿意吃几口的粥,只是吃下没一会子便全吐出来,自此之后小公子便再也不肯吃了。
所以,小公子吃下粥,并不算什么。
赵御厨听了这话,这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点头道:“没错,你再去打听打听。”一顿又道,“光明正大地问,就说我想知道,往后好为小公子做小粥。”
那太监随手擦了擦身上被茶水淋湿的地方,急匆匆地去了。
一炷香时间之后,他满头大汗地回来,禀告道:“小公子吃下了一碗粥,又用了一些与春共舞,并不曾吐,吃完之后便歇午了,太后娘娘喜得跟什么似的,说要重赏那位萧姑娘呢。”
赵御厨的脸色顿时黑得如同墨水。
桃花眼御厨的脸色也不好看。
即便他不是直接与萧遥竞争的那个,可同为御厨,叫萧遥这样一个外来户给比下去,还是很让人恼火的。
那太监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嘴巴动了动,又道:“小的还听到宫女姐姐们说,太后娘娘想请萧姑娘进宫专门为小公子做菜呢。”
赵御厨的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是靠给小公子做菜立足的,若太后指定萧遥为小公子做菜,那么他将被打回原形!
享受过在御膳房凌驾于其他御厨的感觉,要让他就此远离,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一定得想个法子阻止这一切!
颍阳公主得知萧遥的确被皇帝看到了,而且被皇帝叫走了,脸上的笑意便一直没有淡下来过,喃喃道:“算你运气不错,从一个厨娘一跃成为宫妃。”
红月在旁笑道:“她还该感谢公主呢,若非公主好心,她便是长得好看,一个厨娘,又如何能让皇上看到并且喜爱?最多不过叫那些浪荡公子看上纳回去!”
颍阳公主笑了笑:“倒也不必叫她感谢,便当本公主日行一善罢了。”
宫妃们自打见皇帝叫上萧遥一道走了,心里头便很是不舒服,回了自己的宫殿也满心不是滋味,脑海里总忍不住想,皇上临幸了那厨娘,她们之中,又多了个貌美如花的狐狸精抢宠爱,想得多了,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焦躁地坐了一阵子,陈妃忍不住,便决定去太后那里。
不管如何,讨好了太后与小公子,皇上总不会冷落了她的。
若能在太后跟前说几句那个厨娘的坏话,让太后坏了印象,那便更好了。
陈妃去到太后宫中,见满宫静悄悄的,宫女太监门说话走路都放轻了,便知道小公子正在歇午,也连忙放轻了脚步。
素月迎上前,含笑低声道:“陈妃娘娘请进,梅妃娘娘与林妃娘娘她们也都来了呢。”
陈妃一听,心里暗骂一声狡猾,面上不显,含笑跟着素月进去了。
进入太后殿中,见太后脸上含笑,不由得有些吃惊。
先前小公子不舒服,太后急匆匆离开宴席回去,她们随皇上一起来太后宫中探视,见太后的心情极其不好,还以为要持续很长时间呢,不想这还没过多久,太后的心情居然变好了起来。
陈妃正好奇,就听梅妃问了出来。
素月在旁笑吟吟地道:“此事奴婢倒是知道。”说着见太后不阻止,反而脸上含笑,似是鼓励自己说,便含笑说了下去,
“今儿外头不是来了个萧大厨么?小公子很爱吃她做的与春共舞,娘娘差人让那萧大厨回来多做一份,萧大厨除了做与春共舞,还做了南瓜小米粥。结果怎么着?小公子吃了足足一碗南瓜小米粥,又用了好些虾,已经歇下了。”
陈妃几个听了这话,半点没觉着惊喜,心中反而涌起惊涛骇浪。
萧厨娘本来便入了皇上的眼,若成为妃子,又做得一手好菜,叫小公子如此喜欢,只怕要将她们踩得没有翻身之日!
便是小公子年纪还小,不知道为萧厨娘说话,皇上与太后娘娘也会看在小公子的份上,给萧遥普通宫妃没有的尊崇啊!
陈妃急了,见太后目光有异,顿时心中一个激灵,差点出了冷汗,忙露出笑容:“瞧我,太过吃惊了,竟跟呆头鹅似的反应不过来呢。”
梅妃几个也忙找借口解释自己的异样。
太后收起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人与哀家说实话么?”
梅妃眼珠子一转,便道:“委实是吃惊,一来是吃惊竟有人能做出合小公子胃口的菜肴与小粥,二来是吃惊,那萧厨娘竟与我们宫里如此有缘分。”
太后问:“这是何意?”
梅妃含笑说道:“先前我与几位姐姐陪着皇上在桃林中说话,那萧厨娘跟着红叶经过,叫皇上瞧见了,没说几句话,便叫皇上带走了。我们想着,兴许是皇上看上那萧厨娘了。皇上若喜欢,萧厨娘自当入宫的,如今小公子又喜欢萧厨娘做的菜,萧厨娘可不是与宫里有缘分么?”
太后听了,眉头皱了皱:“是个年轻姑娘家么?她是厨娘,不在御膳房待着,怎地去了御花园?”
难不成,本人便有攀龙附凤之心?
陈妃笑道:“是个年轻姑娘家,不过碧玉年华,生得顶顶好看,有她在,我们这些姐妹们,都要变成无人看顾的野草了。至于她怎么会路过御花园,臣妾倒是不知。只是听说,是十公主叫她去玩耍的。”
太后听陈妃说萧遥长得好看,神色更是不虞。
生得好的厨娘,无端端去了御花园,必定是存了攀附的心思。
虽然做得一手好菜,可是这样的女子若入了宫,仗着能做菜讨好小石头,又心机深沉,只怕会哄着小石头听她的话——这等女子,绝不能出现在小石头身边!
当即,太后心里便有了决定,嘴上道:“什么与宫里有缘分,可莫要乱说,人家云英未嫁,若因此坏了名声,你们岂不是做了坏人?快不许说了。”
小石头要吃那厨娘做的菜,她差人出宫去带进来便是。
再不济,指一个御厨出去跟着萧厨娘学做小石头爱吃的菜肴,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妃几个听到太后的话,哪里不知太后的意思?
心里头俱是一喜,一直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了。
便是皇上已经临幸那厨娘,太后不愿意,只怕也不好带进宫中。
就算进来了,太后心里不喜,这厨娘也休想有出头之日!
却说太后,在几个宫妃离开之后,差素月去找红叶,问萧遥怎么会露过御花园的桃林。
红叶想也不想便撒谎:“原是要带她绕开御花园到公主殿中的,不想那厨娘说,一辈子没进过宫,没见过御花园,想进去瞧一瞧。我想着,她今儿做的菜叫太后娘娘满意,不敢得罪,只得带她进御花园。在桃林外,她又特地停下,这便叫皇上瞧见了。”
虽然公主说当日行一善,让那厨娘得到泼天的富贵,可她还是看得出公主对那厨娘的不喜,因此便故意如此说,为公主出一口气,好让那厨娘就算进宫做了嫔妃,也叫太后不喜。
素月得了这话,当即去回了太后,末了说道:“奴婢看红叶说话时,眼神闪烁,只怕话里也不尽详实。再者,那厨娘奴婢也是见过的,委实不像那等攀龙附凤之人。”又将萧遥急着出宫一事说了。
先前宫妃们都在,她没敢逆着她们的意思说,如今人不在了,她便说了实话。
太后听了,脸色才好了些,说道:“若不是这般,倒是个好姑娘。不过,她说到底是个女子,若进宫做了御厨,到底不便,还是遣人出去拿菜,又或者遣个御厨出去跟她学做菜罢。”
素月点点头。
太后又琢磨了一会儿,有心要遣人去问皇帝或者皇帝身边的太监,但又怕皇帝打蛇随棍上,旋即提出让萧遥入宫为妃,当即便放弃了这打算。
萧遥回到状元楼,当即就被徐大厨他们拉着问宫里如何如何,她拣能说的说了,之后继续认真做菜。
这时一个店伙计走了进来,说外头来了个姓张的妇人,指明要找萧遥。
萧遥一听,猜测是张嫂子,忙停下手中的活儿,赶紧出去了。
如今不是饭点,状元楼并不忙,她离开也不碍事。
到了大堂,萧遥一看,果然是张嫂子,忙将人引到自己惯常坐的桌子,并让店小二上茶。
张嫂子打量了萧遥片刻,笑道:“脸色好多了,也丰腴了些,想来这些日子过得不错。”说完又解释自己这些日子为何不来寻萧遥:“我外祖母那阵子去了,我不得空儿。虽回来了,但不曾出孝,也不敢来找你。”
萧遥说道:“我走了并不曾去寻你,说到底是我的不是。”
她和萧家闹翻了,生怕萧家或者萧大老爷回头想起来心里一口气没下来,找不着自己便找与自己交好的人寻仇,因此特地不去找张嫂子。
张嫂子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着想。”说完,将一个包袱拿出来递给萧遥,“这是我用那十样锦给你做的衣裳,你试试合穿不合穿,若不合穿,只管告诉我,回头我帮你改。”
萧遥谢过张嫂子,提出若她要自己试吃小粥,只管趁热拿来。
张嫂子喜不自胜地答应了,又提起张元那一家子:
“往常得罪的人多,没了差事之后,那些人都来寻仇了。他们的卖身契还在府里,也不好搬家,怕被当逃奴,因此三天两头应付寻仇的,日子过得很是不如意。我前几日见着张元家的,她身上的金银全然不见了,想是日子败落下来了。”
萧遥想起张元家的与张芬的做派,点点头,没有多说。
母女俩都为人刻薄,失势之后日子不好过,那是可以预料的。
张嫂子与萧遥说了一会子话,怕打扰了萧遥,很快便告辞家去了。
将近傍晚,萧遥正在厨房忙碌时,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由柳大管事领着进来,带来了太后的送的一个锦盒并太后的口谕——帮小公子做晚饭。
萧遥见竟然是让自己做好菜再由侍卫带回去,而不是让自己入宫做菜,以为是皇帝出了力,心里头觉得皇帝还算不错,又得知小公子吃下了自己做的小米南瓜粥,心中高兴,马上手脚麻利地做起来,还多做了些,打算给温文温雅两个吃。
至于与春共舞,本来便在做,直接弄一份便足够了。
为了不用被太后心血来潮叫进宫里做菜,萧遥还主动写好南瓜小米粥并与春共舞的做法让侍卫带回去:
“状元楼与宫里毕竟太远,来拿了吃食回去,怕便凉了,影响了味道。这是方子,可让御膳房的梁御厨按着方子做,好叫小公子能吃上最新鲜的小粥与菜肴。”
那侍卫带了南瓜小米粥、与春共舞回去复命,还交出了菜谱。
太后听了,点头道:“是个聪明的姑娘。”看来,并无攀龙附凤之心,不然不可能主动给菜谱的。
当即就命素月将菜谱拿去御膳房给萧遥说的梁御厨。
素月去到御膳房,见御膳房正乱,赵御厨脸色白得跟纸似的,素来与他交好的桃花眼御厨并几个眼熟的御厨已经不在了,便在旁听了一会子,很快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白日里有人给萧厨娘的小粥下了巴豆,如今,御膳房大管事并承恩联手查出,正是几个御厨所为,因此凡是涉事者,都被打一顿贬去洗马桶了。
赵御厨脸色难看,勉力控制住自己,才不至于发抖。
他没料到,只是给萧遥个下马威,如同过去给其他得罪他的御厨找麻烦一般,却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和他一个派系的御厨,几乎全都遭殃了。
而他之所以不曾受牵连,是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而且他做的水煮白菜,是小公子偶尔愿意吃的。
御膳房大管事处置完了这事,这才看向素月:“不知素月姑娘前来,所为何事?可是要给小公子准备晚膳了?”
赵御厨顿时眼睛一亮,期盼地看向素月。
素月笑道:“小公子的膳食,已经由今儿进来的萧姑娘做好,不必再准备了。我来此,是因为萧姑娘给了南瓜小米粥同与春共舞的菜谱,特地拿来。”
御膳房大管事听了,笑着道贺,便看向赵御厨。
赵御厨做的菜是御膳房中唯一能让小公子吃几口的人,这菜谱,想必也是交给赵御厨的。
这么想着,心里头有些为萧遥不值。
赵御厨对萧遥下手,可是萧遥的菜谱却还是给到他手上,让他因此得到荣华富贵。
赵御厨也笃定是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便多了几分潮红以及隐藏的得意。
便是他指使人找萧遥的麻烦又如何?萧遥还不是得将菜谱给他,让他因此而讨得太后的欢心?
素月将菜谱递给御膳房大管事,笑道:“这菜谱,萧姑娘指明给梁御厨,还请大管事将菜谱读给梁御厨听,让梁御厨好生精心制作。”
赵御厨听到这里,脸上刚泛起的潮红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重新便成惨白的模样。
被他极力控制住不发抖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剧烈地抖了起来。
梁御厨有萧遥给的菜谱,若做出了小公子爱吃的南瓜小米粥与那道虾,以后这御膳房,还有他立足的地方么?
赵御厨这一刻,悔青了肠子。
他后悔自己瞧不上萧遥,后悔自己得罪了萧遥……生平从未有过的后悔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他。
素月仿佛不曾看见他的脸色,交代清楚,便离去了。
梁御厨觉得,这是天上掉金馅饼,而且砸中自己了!
他没料到,自己别有心思找萧遥说话,居然能得到这般的好运。
惊喜激动之余,又不免想,难不成萧姑娘果然有远大的志向,用菜谱来暗示自己?
这么想着,他决定,多留意宫中,下次萧姑娘进宫,他一准儿将萧姑娘带到皇上出没的地方,好叫萧姑娘得偿所愿!
萧遥将菜谱给梁御厨,只是因为不愿意给赵御厨,与其他御厨又没交情,而梁御厨虽然别有用心,但算是唯一对她有善的人了。
她若知道,给菜谱会给梁御厨带来那般的误会,一定会将菜谱收回,随便指给一个御厨的。
即将打烊时,萧遥与温文温雅一道吃饭,没看到严公子,也不觉得诧异。
晚间回到房中,她将白日里得到的赏赐打开,分门别类放好,却见皇帝赏赐的一对玉佩旁,有一小瓶带着淡淡药香的药膏,上头用小楷写着可去淤青与红肿。
萧遥有点儿纳闷,她又不曾摔着哪里,怎么皇帝便赐这道药膏了?
难不成,他知道自己过去被打过板子?
可是过去了这么久,这药膏哪里还有用啊。
萧遥想起皇帝,觉得可能皇帝的脑子与普通人的不一样,旋即将药膏收起来。
之后几日,宫里都有人出来找萧遥做小公子能吃的。
萧遥除了做南瓜小米粥,还做了红豆黑米桂花粥,让侍卫带回去,看小公子吃不吃得下,得知能吃,当即又做别的小粥,并写下菜谱,让侍卫带进宫中。
太后也很够意思,得了菜谱,除了赏金玉宝石,还赏银两。
对此,萧遥很是满意。
除了太后,皇帝也派人送来了打赏。
萧遥的小金库,瞬间便充盈起来。
她数了数自己的银两,很快便将这些时日一直在心中琢磨的计划放到台面上。
首先,便是托人在并不繁华的地段盘下个小铺子。
因盘铺子不易,所以萧遥并不急,只是托人慢慢寻着。
消失了几天的严峻再度出现,有点诧异地问萧遥:“你要盘铺子做什么?”
萧遥笑道:“开个小铺子,请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帮工。”如此一来,她能赚到钱,也能帮到一些人。
等她的食肆能做起来,她还有旁的计划。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严峻吃惊:“你打算离开状元楼,自个儿开酒楼么?”
萧遥道:“我暂时不会离开状元楼。”
严峻听了便问:“那你为何急着判铺子?”
萧遥道:“我不是说了么,请穷苦人家的孩子做帮工,好让他们多一条活路。”
严峻听了失笑:“这行侠仗义没错,可是,一个小铺子,能安排几个人啊?没得白费了劲儿。”
萧遥摇摇头:“这就不对了。虽然能帮的人不多,可积少成多。再者,能帮一个便是一个。”
严峻听了,顿时哑口无言,看向萧遥的目光很是复杂,半晌才道:“你说得对。”
萧遥最近忙得很,也没空与严峻多说,很快站起身告辞,准备回去洗漱休息。
严峻见萧遥即将离开,忍不住问:“萧姑娘,杨姑娘她——”
萧遥不解:“啊,她怎么了?”
严峻端详萧遥脸上的神色,见她是纯粹的疑问,便摇了摇头:“没什么。”
萧遥再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忙捂住嘴,说道:“我要歇息了,你也赶紧家去罢。”
严峻见萧遥打哈欠时秀气的模样,又见她眼睛也快睁不开了,心里痒痒的,笑着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快去罢。”
第二日,宫里的侍卫又来了,点明要南瓜小米粥。
萧遥很是不解:“为何要南瓜小米粥?这已经半个月了,难不成梁御厨做不出来么?”
那侍卫道:“小公子说,不是这个味道,不肯吃梁御厨做的南瓜小米粥。太后娘娘尝过,说尝不出区别来。”
萧遥倒是奇怪起来,沉吟半晌,说道:“你明儿出来,带一份梁御厨做的南瓜小米粥出来罢。”
她愿意爽快地将菜谱给了宫里,还没有主动提卖菜谱要银两一事,就是为了摆脱与宫里的关系。
若梁御厨一直做不成功,那她又得与皇宫牵扯在一起了,这是她极力避免的。
次日,出来的不是先前的侍卫,而是皇帝。
萧遥在镇国公的私人包厢里见了他。
皇帝含笑道:“坐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萧遥道:“可将梁御厨做的粥带出来了?”
皇帝看向身旁的承恩。
承恩忙将手上拿着的食盒放在桌上,并主动打开,盛了一碗粥给萧遥。
萧遥拿起汤匙,盛了一小口,放入口中,慢慢地品尝着。
皇帝见她品尝小粥时,一派认真专注,明明很平常的动作却有种异常夺目的光彩,不由得怔怔地看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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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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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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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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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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