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小问题,萧遥当即便答应了。
次日回校,却听张瑞有些不自然地问:“过两天的宴会,我还未曾有伴,你可能做我的女伴?”
萧遥一脸歉疚:“怕是不行,我应了一个朋友。他过去从未参加过北平的宴会,又不认识人,我肩负重任。”
张瑞满脸失望,但还是勉强笑了笑:“那我再找一个伴罢。”说毕还是忍不住打听,“你那个朋友,是认识多年的么?”
萧遥笑道:“留学时认识的,我认识他时,你已回国,故而不曾见过。”
张瑞听到这里,心中警惕心暗起,想要再打听,却又要准备上课了,只得把这事放在心底,琢磨着择日再打听。
萧遥忙于写作、教书与小学生的教育事业,是不大有空与曾经的相识联系的,他能与她联系如此紧密,皆因两人在同一个大学供职,又在同一个办公室,时常见面。
可是骤然冒出来这个人,几年不见,竟然能说动萧遥与他参加这种宴会,可见在萧遥心目中有一定的地位,而且本人身份亦不低。
萧遥下课回到办公室,被徐先生叫住了:“萧女士,《100年后》最新章节写到,后世的文字仍是汉字,只是比此时的文字简单些,变成简体了,这猜想,可是你的文字主张?”
萧遥暗道,我可没有这创新的精神,冒认下这一切,但若说支持汉字,这倒是真的,当下点头:“没错,我是支持汉字的。废除汉字使用注音或世界语这些字母文字,我十分不赞同!”
徐先生马上反问:“我国一直积贫积弱,最主要是思想问题,你既然勇于解决女子之思想,为何仍要支持汉字?须知我国落后的传统文化,便承载于汉字之上,汉字一日不废除,民众的思想便一日不得觉醒,始终沉浸于落后的传统文化之中。此外,汉字笔画多,难写,这是文字无法让初学者迅速掌握的主要原因,亦是文字难以普及之原因。”
萧遥马上反驳:“不!我国许多人思想落后,这与汉字无关,与许多优秀的传统文化也无关,只与封建糟粕有关。我国目前积贫积弱,与传统文化中的糟粕的确有关系,但你需明确,并非所有传统文化皆是糟粕。”
徐先生涨红了脸,目光带着熊熊火气,但还是忍住了,说道:“那你认为,我国如今为列强所割据,积贫积弱,如何改变现状?”
萧遥道:“这样的问题不是我可以回答的,但是我依然可以说一些我个人的见解。如今我们落后,除了许多人思想陈旧,军阀割据,还有一个真正原因是我们没有先进的武器与交通工具。若我们能自行生产武器,能有快速运输军备之火车轮船,以我们四万万同胞之巨,何至于畏惧各国威胁?”
“思想不改变,如何改变其他?”徐教授叹息道。
萧遥道:“明天的宴会,教育部长会出席,我正要与他谈一谈小学之教育。对已然成长起来的一代,思想改革艰难,但从未成长这一代起,提高识字率,启迪新思想,相对容易许多。此外,我亦想号召一批教员到全国各地去,给幼童们带来知识。”
徐教授支持这个主张,却还是坚持认为,汉字笔画多、难学,须废除,否则便是有教员认真教,幼童学得也艰难。
萧遥听他一再认为须废除汉字,心中生气,便不客气地反问他:
“我且问你,元朝与清朝时,为何仍用中原之文化?依我个人之浅见,真正的侵略永远不是炮火,而是文化。一旦文化灭亡,延续便灭亡了。若文化□□,那么不论何种之侵略,最终亦会被同化!汉字很好,许多优秀的传统文化亦很好,我们须保存它学习它。文化是维系一个民族生存与发展的强大动力与坚韧纽带,文化在,民族亦在,文化解体,民族便消亡!”
灭亡一个国家,只需灭亡它原有之文化,然后以本身文化同化之,兵不血刃,便完成了侵略,可比如今这战火厉害多了!
萧遥越想越愤怒,便道:“如今西方列强比我国强盛,并非因为他们之文字,而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早发展几百年,早完成工业化!我们要富强,除了解放思想,最应该做的,便是工业化!”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啪啪的掌声。
萧遥与徐先生同时看去,见鼓掌的正是陈先生,都很是吃惊。
要知道,陈先生与徐先生的主张是相同的。
陈先生走进来,脸色复杂地看了看萧遥,接着看向徐先生:“老徐,萧遥此言,或许很有道理。我这些年来研究明治维新,亦颇有心得。”
萧遥难得看到茅坑里石头一般的陈先生肯改变主意,站在自己这边说话,心中一动,笑道:“我明天去参加宴会,便要与教育部长提小学教育之事,若两位亦去,不如与我一同说服部长?”
陈先生略犹豫,便点了头。
徐先生却道:“我需好好想一想再答复你。”
到了次日,萧遥打扮得体,坐上了凌虞副官开来的车子,与凌虞一起出席宴会。
她坐到车上,看了看凌虞身上的西装,有点惊讶:“你怎么穿了西装,不穿军装?”
不得不说,凌虞宽肩窄臀,穿上西装时,竟十分好看。
只是他或许因是行伍之人的缘故,即使穿上一身文质彬彬的西装,仍旧脱不了行伍之人那股子凌厉的悍然粗糙之气,与知识分子呈现出来的文质彬彬有很大不同。
凌虞的俊脸板起来显得很严肃,原先凝视萧遥的黑黝黝眸子移开看向车窗外:“想试试。”过了片刻又问,“是不是不合适?”
萧遥笑着摇了摇头:“不,很合适,很好看。是我见过的国人中,穿西装最好看的。”说到这里也跟着凌虞看向车窗外的小雪,口中道,“我就是担心,有人要害你性命,你不穿军装穿西装的话,是不是不好藏枪。”
凌虞在萧遥说话伊始,俊脸板得更凌厉了,听到后面,又放松下来,露出笑容:“不会,西装也可以藏枪的,我这西装是特制的。”
萧遥点点头,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车子很快驶到宴会之处,缓缓停下。
小雪还在飘着,并不算大,凌虞披上大衣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给萧遥开车。
也是刚到的张瑞见凌虞下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里揣测,这人是不是萧遥的男伴——在北平的许多人他都是见过的,只不曾见过萧遥那位男伴,眼前这男子,他未见过,最有可能是萧遥的男伴。
张瑞干脆停下来细看,见高大男子打开车门后,车里伸手扶住男子的手下车的,正是萧遥。
他的脚步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撑着伞走了过去。
这般下着小雪,这男子却浑然忘了给萧遥打伞,也委实太粗心大意了些。
萧遥扶着凌虞的手下了车,看看四周,笑道:“我就说雪下得不大,不需要打伞的。”
凌虞道:“虽下得不大,但是落在头上,融化了有你好受的。”一边说一边引着萧遥快步走向宴会厅的门口。
萧遥加快了脚步,走出几步见撑着伞过来的张瑞,有些好奇地问:“你要接人么?”
张瑞骤然听萧遥这样问,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愣了愣,傻傻地点点头。
萧遥道:“那你赶紧去罢,我们不打扰你了。”说完和凌虞加快脚步进门。
张瑞只得硬着头皮出去绕一圈。
凌虞瞥了一眼张瑞的背影,问萧遥:“他是帮你投稿那位张先生?”
萧遥点头:“嗯,他人品端方,是个谦谦君子。只可惜,是个亲美派,相信美国。”
凌虞的目光闪了闪,说道:“许多知识分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相信别国,而不是自己。”
萧遥叹气:“所以说,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是最可怕的。因为学的是当地的文化,所以无形中便会受影响,相信它强大得叫人向往、温和善良得足以成为我们的救赎。”
凌虞看向萧遥:“你不受影响么?”
萧遥摇摇头:“不,我也是受影响的,只是我尽量让这影响变小一些。可即便如此,在众多国家中,我因留美之故,对美国亦最有好感。”
凌虞点了点头,见萧遥发梢上有细碎的雪沫,便伸手去拿开。
张瑞回来,正好看到萧遥微微笑着,抬头看向帮她拿发边雪沫的凌虞。
凌虞身躯高大,把萧遥笼罩在他的势力范围下,充满了侵略性,可是他的面容却又显得异常温和专注,无形中将那股子侵略性中和了。
张瑞心中不舒服,快步上前:“你们怎么还不进去?”
萧遥侧头,笑着看向张瑞:“聊了几句,这便进去了。你没接到人么?”
张瑞摇了摇头,走上去,与萧遥并排,看向凌虞:“还没请教——”
萧遥回神,帮凌虞与张瑞互相介绍。
因知道凌虞出席此宴会是以真实姓名的,所以萧遥就直说了凌虞的大名厉虞。
张瑞自然是知道厉虞的,听了目光一闪,与厉虞握了手,便跟厉虞谈起厉大帅的事。
萧遥见他们两人转眼便聊了起来,干脆放慢脚步,走在他们两个身后。
刚进入宴会厅,萧遥便看见陈先生与徐先生,想到两人愿意来,必是愿意与她一起说服教育部长的,于是跟厉虞、张瑞打了招呼,便走向陈先生与徐先生。
徐先生看向萧遥:“我的主张并未改变,不过如今这主张在全国难以实行,需要耗费漫长时光。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搞幼童教学。”
萧遥笑着点头:“这便够了。”
这时代,没有几个人的主张是完全相同的,但是不妨碍大家接触交友。
陈先生与徐先生都不是喜欢社交之人,与萧遥聊了一阵,不住地问教育部长来了不曾,当知道来了时,即可便提出去见教育部长。
教育部长来此,是要结交人脉的,很不愿意与陈先生两个谈如此严肃的事,但他又极乐意与萧遥结交,所以最终还是与萧遥三人聊了一阵子。
陈先生与徐先生对教育部长极力劝说。
可教育部长亦有自己的难处:“我何尝不想为基础教育做贡献?可是每年的经费严重不足,我便是有心,亦无力唉。三位在文坛上乃至全国皆小有名气,不若以自己的名声发起号召,让更多之人投身到教育事业中去?”
萧遥问:“部长的意思是,要教员无偿奉献?依我之间,便是少什么,都不能少教育!如今国家危难,正值生死存亡之际,为复兴计,更需重视基础教育,因为基础教育代表了我国之将来。”
教育部长对萧遥,不管是美貌上还是才华上,都是折服的,此时被她如此直言相询,便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这自然不是。基础教育并非一代之教育,让所有人无偿奉劝,很不现实。可教育经费着实紧张,我看不如这样,等我回头着人拟一份计划,根据现有之经费,核定能提供给教员之工资,再与你们细谈?”
部长这态度已经算很好了,陈先生与徐先生也不是不识人间疾苦之人,很快点头同意了。
萧遥却道:“既如此,麻烦部长了。只是不知,这计划何时能制定,何时能与我们三人见面?”
陈先生与徐先生马上看向教育部长。
教育部长想了想,说道:“三位均是北平大学之教员,若计划制定好了,我尽快通知三位,如何?”
萧遥三人点头,再次谢过教育部长。
教育部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若是往常,他自然是能拖则拖的,毕竟他手上没有经费,做这些事只有劳苦,是出不了成绩的。再加上这政府隔一段时间换一次,或许还未等到他的计划实施,他便不再是部长了。如此一来,前期那些辛苦,白白打了水漂了。
可是看过《100年后》,看到后世那所谓的电视上,会记录那些为革命呐喊之人的音容笑貌乃至名字,他心中便也有了想头,希望后世有人能提起自己,而且还是偏向好的评价。
所以,他决定尽力拼一把。
再不济,这次的基础教育事业不成,他好歹也与萧遥、陈先生与徐先生这样的文豪绑在一起留名,表明他曾经努力想干一件实事的,只是时局混乱,到底没办成罢了。
陈先生与徐先生得了想听的答案,心中很是满意,点点头便离开了。
教育部长知道,萧遥向来是这种宴会最为瞩目的存在,与她粘在一起聊天,很快会有身份地位都颇高的人过来攀谈,到时自己倒是得了一个接交人的机会。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过来了,而且居然还是总|理。
萧遥对这样的宴会兴趣也不大,但是她明白,与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打好关系,她以后若想实现什么理想,或者想半点什么实事,都容易许多,因此便是不感兴趣,仍旧耐着性子与众人交际。
萧六是从一个好友那里拿到邀请函的,那位好友身份地位不错,可惜已经有了妻室,所以她从不考虑他,即便他对她痴心一片。
来到宴会现场,萧六马上四处打量。
她很快看到风度翩翩的张瑞,见他与一些名流游刃有余地交谈,心中有些向往,但还是移开了目光。
比起看张瑞,她更想看到从天而降救了她的他。
只是,她看了一圈,失望了。
在这个宴会上,穿军装的要么是老头子,要么是身姿不够挺拔之人,根本就没有他。
萧六暗暗叹了口气,又黯然神伤片刻,重新将目光放回张瑞身上。
在场这许多才俊当中,他的确是最优秀的。
看了几眼,萧六很快发现,张瑞的目光频频看向一处,眉头便皱了起来。
能让张瑞如此看的,除了萧遥不作第二人选。
这么想着,她循着张瑞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芳华灼灼的萧遥。
她有些气闷地收回目光,心中想,如此这般,她与张瑞倒是天造地设之一对了。
张瑞心中有萧遥,而她心中亦有个他,她若与张瑞结合,便谁也不吃亏。
只是这样想着,心底终究觉得意难平。
若是可能,她还是想嫁与自己真心想嫁之人的,爱情的甜蜜与美好,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
萧六这般想着,将目光从萧遥与张瑞身上移开来。
她想,张瑞喜欢萧遥,她便祝福他们好了,她还是等待心里的那个他罢。
正这么想着,没有焦距的目光从人群中掠过,忽然在一道高大的身影跟前停住了。
萧六近乎狂喜地恢复了生机,定定地看着不远处那个高大硬挺的男子,他今天穿了西装,可就是比其他穿西装的男子多了几分气势。
萧六的心脏急跳起来,她抿了抿下唇,鼓起勇气,带着满心的欢喜,一步步,在轻快的音乐中,仿佛踏着七彩云朵,走向那个让自己见了一面便再也忘不掉的男人跟前。
她的声音好似黄莺轻啼:“这位将军,您好……”
厉虞见身旁的人看了看自己身边,又看向自己,才知道这道跟蚊子差不多的声音是在叫自己,当下侧过脸去:“这位小姐,请问有事吗?”
萧六飞扬的心情“啪”的一声掉落在谷底,她怔怔地看着厉虞目光中的陌生,难过得几乎颤抖起来。
他不认识她,他不记得她,他根本便不知道她是谁!
萧六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态:“那天晚上,您带着人救了我与我的女仆……这救命之恩,我一直想着该如何报答。”
厉虞点点头,道:“原来是你。举手之劳,不必提报答。”说完冲萧六微微颔首,便要结束话题。
萧六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前来,哪里愿意就此结束话题,当下忙又道:“家父从小教育我,得了旁人之恩情,须好生报答的,将军于我,是救命之恩……”
厉虞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这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性子,最不耐烦这种文绉绉罗哩罗嗦的说话方式,见萧六说来说去反复说的都是自己言明不用在意的救命之恩,便有些烦了,一指不远处的副官:
“那日救你,是我的副官出手的,你便去谢谢他罢。”
萧遥差不多结束谈话了,他可得紧着过去,不然叫张瑞那个黑心肝的抢了先,他可没地方后悔去。
他家不在北平,势力范围亦不在北平,来了北平又有正经事做,所以他与萧遥的相处时间,最多便是在这样的宴会中了,可得好好珍惜。
萧六看着厉虞冲自己微微颔首便离开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可是嫌她烦了?
这么想着,她焦灼而失落的目光,下意识便跟了厉虞看过去。
然后她看到让自己失态的一幕——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厉虞,连话也不愿听自己多说几句的厉虞,居然是赶着去与萧遥说话的。
站在萧遥跟前的他,俊脸上的冷厉与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温柔与耐心,刺眼无比。
萧遥来之前,便答应过厉虞,帮他介绍宴会中的名流的,见厉虞过来了,当即便帮他介绍教育部长与总理几个。
介绍完,萧遥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厉虞身旁含笑听着——厉虞说话冷厉,直来直往,容易得罪人,她在这里看着,在适当的时候可以插话,调整一下气氛。
这当中,厉虞果然说过不止一次不合适的话,但都在萧遥的周旋下圆了回来。
认识了一些人,厉虞示意萧遥到一旁休息,口中说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父亲泥腿子起家,我出生之后日子也不曾变好,所以在待人接物上,天然带着劣势。”
萧遥笑着摇头:“没什么。其实现在这个形势,说话不比军队管用。不过你若想更上一层楼,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的。”
厉虞点点头,见不远处张瑞似乎要过来,便低声向萧遥请教:“左边那个矮胖子是什么人物?”
萧遥看了一眼,帮他讲解起来,见张瑞来了,冲张瑞点了点头,便继续为厉虞讲解。
讲解了一阵,萧遥去洗手间,刚走出不远,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萧六转到她跟前,拦下了她,用含怨的目光盯着她:“萧遥,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优秀的男子,你都要收做裙下之臣?”
萧遥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萧六以为萧遥这是故意不认,更是愤怒:
“我说什么?我说你有了张瑞之后,为何还要勾搭厉虞?你就这般不甘寂寞么?自打被郑先生休弃之后,你便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你的魅力,证明郑先生有眼无珠么?让我告诉你罢,这并不能证明你有魅力,只能证明你水|性杨花!”
萧遥听出萧六话里的意思之后,便打算让一让她的,可是听到最后觉得,这样的人,还是教一教的好,当下毫不客气便挥了一巴掌过去,直直打在萧六的俏脸上:
“如果萧家的家教无法让你学会该如何说话,那么,我希望我这个巴掌可以!另外,请你明确一点,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没有资格对我这样大放厥词,希望这巴掌让你明白。当然,你若不明白,以后我不介意多赏你几巴掌。”
萧六从来没有想过,萧遥会一言不合便打人,捂住脸惊呆了,怔怔地看着萧遥,忘了回神。
萧遥冷冷地从她身旁绕过去,继续去洗手间。
萧六回过神来,踩着高跟鞋咯咯咯地赶了过来,再次站在萧遥跟前:“你竟打我?”
萧遥举起素白的手掌:“你若不信,不如我再给你一巴掌,让你坚信一些?”
萧六吓得后退一步,口中叫道:“你疯了!”
萧遥笑笑:“我没疯。但是我会打疯子,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萧六重新拦下萧遥:“我没有胡说!明明是你,已经有张瑞了,还要勾|搭厉虞!一文一武,你倒是好想法,看最终哪个身价高,你便嫁哪个么?”
萧遥懒得废话,目光冷淡地看向萧六:“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聪明的赶紧离了我跟前,不然就别怪我第二巴掌打过来。你喜欢谁,是你的事,若你因此而恼羞成怒找我算账,那么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出丑。”
萧六看着萧遥扬起来的巴掌,差点气疯了,可是却不敢造次,只能目光含泪地退开了。
萧遥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微微点了一下头便继续往前走。
走出不远,听到萧六在问:“张瑞与厉虞,你喜欢哪个?”
萧遥脚步不停:“目前,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萧六听了,目光马上亮了起来,“希望你说到做到。”说完快步跟上,直奔洗手间。
萧遥从洗手间出来,又耐着性子交际了一阵子,便以天色已晚为由准备告辞。
厉虞马上充当护花使者,护送她回去。
天空仍旧下着纷纷扬扬的小雪,只是比萧遥来时大了一些。
萧遥与厉虞裹上大衣,踏着积雪走向停车处,很快坐车离开了。
萧六等到张瑞与人说完话,四处张望时,便走了上去:“萧遥与厉虞已经回去了,你再看,也看不到她。”
张瑞收回视线,淡淡地看了萧六一眼:“谢谢。”说完就要离开。
萧六叫住他,走到他跟前,轻声道:“张瑞,你喜欢萧遥的罢?在有萧遥的场合,你的目光总是黏在她身上的,这一点,你可瞒不过我去。”
张瑞低头看向萧六那张清秀的脸蛋:“与你何干?”
萧六贝齿咬了咬下唇:“我喜欢厉虞,我想,或许我们有共同话题。”
还没等萧六想到什么好办法,时间就踏入了新历年尾。
25日,东瀛军入满援奉。
萧遥与各界人士得知,马上发文怒斥奉军首领借东瀛的势力改造奉军无异于与虎谋皮,并从东瀛对华国的一系列侵略着手,表明东瀛对华包藏祸心,奉军迟早自吃苦果!
其时萧遥于文坛上的号召力较大,一发文,支持者甚众,许多人跟着声讨。
倒是政府内的亲日派对此很不以为然,发文表示,萧遥这是杞人忧天。如今东瀛为了修复与华国之关系,已然进行了一系列政策修正,希望华国与东瀛互助合作。
对此,萧遥嗤之以鼻,与人论战多日,开始创作短篇小说《羔羊之分配》,以羔羊自比如今的华国,以各种猛兽形容西方列强以及包藏祸心的东瀛,指出不管各猛兽如何花言巧语,如何表现出他们的仁善,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吃掉羔羊,即便暂时有有喂食之举,不过是想养熟了小羊羔,让小羊羔同意给它多吃一口罢了。
在小说结尾,她以一句反问作结:“世之食肉猛兽,有当真愿意饲养羔羊者乎?”
即便是不读书的知识分子,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然而亲日派或是因为在东瀛留学,或是因为利益相关,却是丝毫听不进去的。
萧遥也不管,之后又陆续创作了几篇散文,都是点出各国包藏祸心,华国人民唯有自救,才能有自保之力。
大佐见萧遥三番四次针对东瀛,揭露东瀛的各种打算,心中很是恼怒,然而想到她那张脸蛋,她那才华,终究还是忍住没派杀手前去,而是亲自出马。
此时大学即将放假,萧遥忙碌得很。
这天她刚从学校出来,便被七个男子拦了下来。
当先一个颇具上位者气息,只是身高却与她差不多,一双眸子灼热地看向她:“萧女士,我很仰慕你的才华,想做东请你吃个饭,谈谈对你小说与散文的一些见解。”
萧遥一听这不纯正的华国语言,便知道来人是东瀛人,当下道:“抱歉,没空。”
大佐看着她那张海棠春睡一般的脸蛋,舍不得移开目光,微微冲身后一点头,他身后的士兵便呈合围之势围住了萧遥几人。
大佐笑着看向萧遥:“萧女士,我想,你现在有空与我吃饭了罢?”
萧遥沉下俏脸,走到大佐跟前,上下打量了大佐一眼,迅速将藏在大衣里的□□拿出来,指着大佐:“我想,现在是你没空请我吃饭了,是也不是?”
大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看着萧遥那张近看更夺人心魄的脸蛋,缓缓点头:“好!好!萧女士!我现在的确没有空请你吃饭了。只是,你要明白,即使我今天不请你吃饭,明天也会请你吃饭,你是逃不掉的。”
萧遥扣动了扳机:“你带人围住我,企图劫掠我,你信不信,即使我开枪,你们东瀛也没有借口向我追责?”
大佐近乎痴迷地看着萧遥冷静的面容,呢喃道:“你真迷人,萧女士,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迷人。”他轻轻地说道:“不过,你不敢开枪的,你不敢的。你们的政府不想与我国开展,你们内部问题很多,你们需要先解决内部问题,你们无力与我国开展。”
萧遥的目光闪了闪,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猜测和推理说出来,而是笑了笑:“我的确不敢动手,但是我也的确不想和你吃饭,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若你真的激怒了我,我不吝与你同归于尽。”
说到这里,松开了大佐。
大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萧遥带着两个脸色难看的护卫离开。
不远处,萧六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女仆从隐藏的门后出现,怔怔地看了看萧遥,又看了看大佐。
女仆目光中带着崇敬:“七小姐可真勇敢,竟敢对那个东瀛人拔枪!”
萧六回神,轻声道:“她不过仗着那个东瀛人喜欢她罢,若不是那个东瀛人喜欢她,她此刻早没了命。”
女仆的目光暗了下来:“我可不想七小姐嫁给东瀛人,东瀛人可坏了!”
萧六没有说话,而是搀着女仆离开了。
即将到家时,她叮嘱女仆,不要提她撞见萧遥与东瀛人一事。
萧遥在家收拾东西准备与萧芳南下,到魔都与四凤几个过年时,迎来了萧先生与萧太太夫妇。
这对夫妻言笑晏晏,表现得十分亲厚宽和,仿佛从前被萧遥气个半死之事并未发生过,殷勤地问萧遥是否放假了,若放假了不如叫上四凤几个,回萧家过年。
萧芳在旁听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拿目光打量萧先生。
萧先生温和地看向她:“芳儿,你这般看爸爸做什么?爸爸从前疏忽,很是对不住你,希望你与萧遥不要怪爸爸。”
萧芳终于开口了:“我并不是你们萧家的人,你没必要与我说这些。”
萧先生与萧太太顿时一脸受伤。
萧遥怕他们又要打感情牌,连忙阻止:“两位,你们的来意我们知道了,但我们并非一家人,一起过年之事便不要说了罢。”
说完站起身,招呼帮佣过来帮忙送客。
萧先生与萧太太没料到萧遥如此不给面子,狼狈而出,回去的路上,一直沉着脸。
新历的1月11日,奉军大帅宣布东三省独立。
萧遥此时已经携萧芳南下,回魔都与四凤她们相聚了,看到这个消息,忍不住再次撰文提醒他们注意东瀛人的阴谋。
亲日一派见萧遥始终牢牢揪住东瀛不放,心中有些恼怒了,但也知道萧遥在文坛上的影响力,所以竭力忍住。
却不想,大佐自己没办法奈何萧遥,便让亲日派之人于文坛上与萧遥论战,务必先削弱萧遥于文坛上之影响力。
亲日派内部得了指令,加上本身又不满萧遥的行为,于是在文坛上向萧遥发起了论战。
“萧遥作为亲美派,每日为美国奔走,不喜抹黑与华国一衣带水的东瀛,其正义耶?非正义耶?”琇書網
“东瀛可曾侵略过华国?侵略过!可此乃前事,逍遥客一直紧咬不放,就此认定东瀛包藏祸心,多次煽动两国矛盾,只为亲美并给美国机会,其心可诛!”
“以逍遥客与醉红尘为名发表之小说,思想极其混乱,不能自圆其说,可见乃受两拨势力于背后指点,此等买办文豪,不是发己之声,只是发利益集团之声,企图蒙蔽欺瞒世人,实乃文坛之耻也!”
因亲日派蜂拥而出,又有为钱之无耻写手摇旗呐喊,即便有支持者竭力为萧遥争辩,但多数不得发表,于声势上,支持萧遥一派稍逊一筹,因此萧遥于文坛上的声誉,下跌不少。
然而当月27日,西方传来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电视产生了!
电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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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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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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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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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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