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在这繁忙的十字路口,万物止息。
虞倾的眼中只有宋砚青。
比起上次在澜㵔的匆匆一瞥,他好像瘦了,脸颊的轮廓线条也越发凌厉了。
只是微蹙的眉心间,依旧是对她的嫌恶。
像是被烫伤了一般,虞倾倏地收回了视线,仓皇而又狼狈地去捡散落在雨中的画。
但人倒霉的时候,连老天爷也跟着凑热闹。
那两张素描浸泡在雨中,粘在了地面上,抠都抠不起来。
行人穿梭,绿灯亮起。
鸣笛声四起,接连的催促落在耳畔,虞倾脑子嗡嗡地响。
她越是着急,那张素描越是捡不起来。
骨折的手也使不上力气,刚捡起来的挎包又掉在了泥水中,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一种无力感蔓延。
虞倾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如果宋砚青不在这里,她一定跪在这里放声痛苦。
但她已经够狼狈了,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没用的蠢样子。
忍着鼻腔的酸涩,她紧紧地咬住了唇,跪在地上开始捡东西。
慌张,笨拙……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可怜。
一步之遥的车上。
阿巳看的揪心,“老板,我去帮一下虞小姐。”
宋砚青置若罔闻。
眉头紧锁,神色依旧冷漠的不近人情。
尽管冒着被解雇的风险,阿巳还是再一次乞求,“宋总……”
跪在车前的虞倾将散落的东西塞回包里后,又开始死磕那张素描。
嘶啦一声。
那张素描一分为二。
虞倾像傻了一样地盯着自己书中的半张画,咬着唇剧烈的颤抖着,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哒——
后排车门解锁。
宋砚青大步跨下了车,手中的黑伞哗地一声展开,遮住了他脸上的神色。
“就非要不可?”
暗影投在虞倾的身上,身上的雨……停了。
视线所及之处,是熟悉的沾着雨水的鞋子。
虞倾浑身一僵。
眼眶中打转的泪水,失控地跌落,滴在了脚边的泥水中,与伞面跌落的雨滴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她抿了抿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我……”
“想要捡的。”
人在她面前的时候,都不知道珍惜,一张破画有什么好捡的。琇書網
惺惺作态给谁看?
宋砚青心底窜起一阵邪火,眉宇间的神色越发阴冷。
虞倾却迟钝的没有发现,哽咽着开嗓,“但……被我毁了。”
她话音刚落,挂着包的左臂就被一道迅猛的力量拽起。
踉跄着起身,撞在了宋砚青的胸膛。
温热沿着身体相触的位置一点点蔓延,窜向四肢百骸。
噙着泪光的眸子惊骇地看向宋砚青。
男人的眸子,又黑又沉,像是要将人吞噬。
虞倾不安地吞了吞口水,却被他裹挟着向前,塞进了车里。
嘭的一声。
车门关闭。
一条带着冷香的毛毯落在了头上,罩住了整个上半身,虞倾身体瑟缩了下,扯下毛毯看向副驾驶的宋砚青。
男人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侧脸绷的紧紧的,看着就知道在生气。
“对不起……”
她刚刚捡了那么久,那张素描不仅没有抠起来,而且被她给毁了。
就像她和宋砚青一样。
明明好不容易知晓了他的心意,却还是……
想到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虞倾泪汪汪地道歉。
“砚青哥,对不起……”
但回答她的是宋砚青的两个字。
还不是说给她的。
“开车!”
阿巳握着方向盘当空气。
车子停在西景苑的地下停车库后,阿巳识趣的下车消失。
虞倾却坐着没动。
车内空调的温度对于这个季节来说偏高,但对于淋了雨的她来说,刚刚好。
是不是他……还是在意自己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虞倾攥着毯子的手猛然一紧,犹豫着开腔。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苦肉计。”
但宋砚青却不想听她任何的狡辩和解释。
“下车!”
虞倾一怔,盯着宋砚青的侧脸说,“我不下……”
宋砚青回国后,分分合合闹了那么多回,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难受,好像要死了一样。
“砚青哥……”
哽咽的声音颤抖着,透着可怜巴巴的委屈。
宋砚青就是着了她这幅模样的道儿。
从去年在金庭的相逢开始,她动不动就眼眶泛红,动不动就委屈哽咽……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让人心软。
偏偏那张嘴,什么狠就说什么。
冷硬着嗓音,宋砚青再次出声,“下去!”
“不要……”
虞倾难过,无法在冷静地面对宋砚青。
摘掉身上的毛毯,她爬上前排,勾住了宋砚青的脖子。
“不要赶我走……”
“哥哥……”
这些话,宋砚青已经不是第一回听了。
但他每次心软的后果,就是虞倾重蹈覆辙讨好和蓄意离开。
猝不及防,毫无章法的吻落在他的侧脸和脖颈……
侧颈的动脉血管浮凸,宋砚青垂在两侧的手猛然收紧,紧抿的薄唇间挤出几个字,“这么想男人……我可以帮你找!”
虞倾摇头,“不……不要,我只要你……”
“虞倾!”
宋砚青咬牙切齿地将这个不讲理的女人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
“虞倾,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我后悔了……哥哥,我后悔了!”
宋砚青深深地眯了一下眸子,拉开车门下了车。
虞倾跟着追了下去。
但宋砚青身高腿长,虞倾根本追不上。
“砚青哥——”
“哥哥——”
她一边追一边喊,宋砚青视若罔闻,直接踏进了直达别墅的电梯。
虞倾没有卡,上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身上的力气好像在刚才纠缠的时候散了个干净,她脱力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傻坐了多久,虞倾才浑浑噩噩地回了家。
淋了雨,又心事过重,当天晚上她就发起了高烧。
许亦柠打她电话没打通,便联系了聂寻。
聂寻来的时候,虞倾快烧到了四十度,带人去医院的路上,一直在说胡话。
之前宋砚青还托他照顾虞倾,现在两人这样……
聂寻也搞不清楚。
点滴打了一.夜,直到隔天上午,虞倾的体温才算恢复了正常。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拨了宋砚青的电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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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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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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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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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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