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香炉氤氲,几只精致可人的白雀还停在窗外枝头叫唤,此刻满洛京城仿佛只有阁老府冬色怡人,尚有几分惬意悠闲在。
不多久,苏绍赶到府中。
萧挽逗完鸟:“事情可办妥了?”
苏绍平日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可在萧挽面前还是规矩得很,叩了个礼说:“阁老放心,这天底下最容易得手的缺德事,便是造谣传谣了。不出三日,消息应该就传得差不多了。”
左右舆情这差事,朝中还真没人能比苏绍更加胜任。
萧挽调侃道:“你这能耐,要是换个心思不正的,还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来。”xiumb.com
“嗐,关逊劫走四皇子一事,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关逊关将军是何等威武传奇的人物,老百姓本来就对这些怪力乱神的野史秘事百闻不腻,下官也只是帮着煽风点火罢了。”
苏绍不客气地应承下了这美名,说着,却又有几分担忧起来:“阁老,可关逊毕竟曾是先帝手下的一代神将,会不会……”
萧挽不甚在意,让他继续说。
苏绍:“这几年虽太平了不少,当年几股讨伐皇上的起义军主力也被逐个击破。可下官身在内阁最是清楚,反女帝之声势从未真正消失,各地余孽犹如春风野草,灭而复生。若是此刻大肆渲染关逊将四皇子捋到京畿一事,下官是恐会生出事变,到时候难以收场。”
萧挽轻笑,只是淡淡地说:“这把野火总归是要烧的,与其任由他们胡乱烧,不如将其聚成一把火,自会有人去应付。”
苏绍一时还未参透其中的深意。
萧挽看向他,忽笑着问起他家常:“听闻你家中妻子又生了一胎,男孩还是女孩?”
苏绍一愣,忙答:“回阁老,是个女娃娃。”
“明珠入拿,亦是桩美事。”萧挽投其所好,体恤道:“这几日你正好回家歇歇,月末再内阁办差吧,下个月的夜间当值也给你免了。”
苏绍喜出望外:“多谢阁老!”
待到苏绍离开,萧挽便唤来骆七。
骆七如影般现身:“属下在。”
萧挽提起一只新笔,蘸墨道:“替我给狗崽传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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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畿临着洛京,古来便是兵家险塞。高峰峭壁交错无序,放眼望去,此地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乱剑冢。
若是不熟路的马队途经此地,困上个十天半月也是常有的事。
周充却熟路得很,三百精锐在天黑前就已赶至京畿府兵营中汇合了。精锐部队又马不停歇,前前后后派出了数十只小队搜寻打探消息。
到了后半夜,周充又折回了营中,显然是无功而返。
“周将军,这几日深夜云重,实在不好搜寻。过两个时辰天便能亮了,将军不如暂且歇下,让属下们先去探探消息。城门与几道关口都已第一时间封锁,贼人是逃不出京畿的。”
周充顾不上喝口水,紧盯着面前的沙盘图,皱眉道:“时间紧迫,要快。”
边上将领知他救子心切,提议道:“将军说得是,时间拖得越久于我们越是不利,若是能够增派一些人手——”
周充眉头皱得更深,冷厉打断道:“救人不是攻城。区区一个京畿,三百精锐足矣。”
“可将军,劫走四皇子的人是关逊……”
如果真是关逊,三千人也未必够与他匹敌。
“关逊不可能活着。”周充面色如铁,不容置喙。
众将连噤声,不再多言。
周充当年虽没本事亲手了结关逊性命,也不知他的尸首到底埋于何处。可这十年来先帝的遗孀余党被赶尽杀绝,卢慎之又在边关屡屡受难,腹背受敌……倘若关逊这十年还苟活人世,又怎会对这些事坐视不管。
他要寻仇,早该来寻便是,何须要等到现在?
退一步说,周充也决不能让关逊再活着。
他以忠狂肝胆称世,早被世人所神话,在江湖上可形成一呼百应之势。他一旦现世,起义军那帮余孽必将借机掀起血雨腥风,借口讨伐李梧政权。
周充这番跟李梧只领了三百精锐来救人,为的就是要让天下人相信关逊已死,此番劫走四皇子定是有人在顶着关魔之名搅浑水。
想到此处,周充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颈后竟冒出了一丝冷汗,他已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的焦灼。
他突然环顾营帐,想到了什么,警觉问:“李重烈呢?”
“三皇子还嫌军马来往扰了他休息,与人起了口角,后来就跟着一队到盐崖一道搜寻消息了。”
周充不悦:“此子狡诈,务必盯紧了。”
话音未落,外头便有士兵冲进来高声通报:“报——!周将军,周将军!有一白发男子在东南方的银冥峰现身了!”
周充惊起,紧张问道:“可有看到四皇子?”
“今夜风沙实在过大了,将士们奋力寻找,也未搜寻到四皇子的踪迹!”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不过那人的体型魁梧异常,比寻常军中男子都要大上两倍有余,眼也是红色的……该不会真是那关逊成了魔……”
“荒唐!”
周充颈后的汗无声息地淌下来,一手抓起玄铁大弓,即刻要上马出发。
副将阻拦:“周将军,唯恐此间有诈,不如先让手下几个再去探探究竟。”
他们多半也是担心碰上了真关逊,怕周充身为主帅会身处险境。
哪知周充已骑上了昌月马,鬓发恍然如霜:“即为故人,是人是鬼,我都得亲自去会一会。”
……
银冥峰在京畿一脉险塞中,又为至险之关,人迹罕至。风沙浓云之下,人马越是靠近高处,就行动愈加缓慢。
眼下已接近卯时,天仍没有半点要亮的意思。
霎时,又一阵大风挫起,飞沙走石,马鸣声顿时不止。
“将军看那!”
只见百米开外最高处的山峰上正站着那名高大的白发男子,血瞳白发,在这晦暗的天色下分外显眼。可又因离了一段路,隔着飞沙看不真切那人的容貌与举止。
所有将士见状皆是一惊,不再轻易往前,有的马受了惊,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周充也不由僵住了。
其他军士或许没见过关逊的真容,可他不能否认,这人远看与关逊的体格姿态并无二致,甚至比印象中十年前的关逊更具神姿,更令人感到畏惧。
半晌,周充沉住气,还是朝那方向唤了一声:“关老将军,别来无恙!”
那人却不理采他。
只有这大风里似乎传来一阵幽幽的嘲笑声,嘲笑周充从不是他的对手,这辈子只能靠着卑劣的权术手段夺得军功,踩着弱者的性命爬上高位。
周充下颚不由绷紧,隐秘的青筋爬上了脑门。
“将军,我看此人非神既鬼,未探清虚实前不宜强攻!不如我们先撤吧,留下一路兵埋伏在这附近,留意四皇子踪迹。”
“装神弄鬼之徒!挟我孩儿,今日便是你死期!”
周充不信邪,执意取箭上弦,逼着昌月马迎风上前,转眼便将弓拉满。
他从来箭无虚发——
这一箭也直中那关逊的心脏。
可诡异的是,关逊并未倒下,仍岿然不动地从高处睥睨着周充,仿佛这区区凡人之箭根本伤他不得。
“怎会……”
周充难以置信,慌忙错愕之中又迅速朝他拉了一箭。
又一箭!
箭箭命门,却无济于事。
他惯来是个理性的人,此刻却被无端激怒,发了疯似的想要将眼前这个关逊杀死!
正当他杀红了眼之际,一支箭居然从银冥山顶逆风而下,以迅疾夺命之势反击,直击中周充的胸腔。
周充未及躲闪,便已被那只力道十足的强弩击中下了马背,仰鼻之间,喷出了一口鲜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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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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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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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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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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