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锁寒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举手投足,极有自信,仿佛料定吕光等人不敢拿他怎么样。
萍海之心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色窟的人把他囚禁了这么多天,还是一无所获?吕光的好奇心已被他勾了出来。
毫无疑问,萍海之心是一件宝物,更确切地说,它是一把‘钥匙’,是能够开启景阳真人洞府的钥匙。
景阳真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彼时,景阳真人手握‘失乐园’福地,纵横十九州,睥睨天下,就连百草园和靖道司都对其甚为忌惮。
他是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是世间少有的把肉身修炼到琉璃玉净的绝顶高手,甚至他的剑道修为,比现在的剑圣剑无涯,还要高上一筹。
然则,景阳真人最后却是栽在了虚若谷的奸计阴谋之下。
不仅连‘失乐园’福地都被虚若谷给夺了去,更是把性命都给丢在了西漠萍海。
景阳真人的大名,吕光已不止一次的听到。
他更没想到那把被世人夺来夺去的钥匙,竟会由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萧氏族人来掌管。一饮一啄,因缘际会,如果当初没有跟玉蓝田的那段生死交情,今夜也就不会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偶遇到玉生烟,也就更不可能遇到萧锁寒。
吕光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的心海此刻已是泛起了波澜。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却是从雷赤云的口中获知到,九鼎之一的‘雀鼎’,便是藏在景阳真人的洞府之中。
禹王九鼎,现在他已坐拥其二。
雷鼎、龟鼎。
若是能再寻得一鼎,那么他便可调动天下灵气的十分之三,到时或许就有希望,能撼动那‘元气封印’了。
夜已深,帐篷外冷风飕飕。
吕光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许多。
白玉京、农青梅、蓝上蝶三人,均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萧锁寒。
他们自然也发觉到了萧锁寒的奇异之处。
这个年轻人,好像真的不怕死。
白玉京略微沉吟了一下,蓦然抬头,直视着萧锁寒,双目微微发光。
萧锁寒顿觉脑海发沉,昏昏欲睡。
他仿佛是做了一个梦。
当他醒来时,发现帐篷里已空无一人,天色大亮。
……
“恩公,为什么要放了他?”玉生烟忍不住问道。
吕光笑了笑,道:“此人连色窟的酷刑,都能捱住。听你说,他被折磨了十几天,但仍然是紧咬牙关,对那萍海之心,只字不说。想来用寻常方法,是万难能让其开口的。”
白玉京点头附和道:“并且此人的心灵,纯净无暇,连我的摄魂大法,都难以从其心念之中,获得到任何信息。”
蓝上蝶恍然道:“所以殿主才将计就计,假意放走他?”
吕光回头看向她,含笑道:“你暗中去跟着此人,看看他是否会返回兰陵郡城。”
蓝上蝶迟疑道:“那我们的事……”
她话未说完,便被吕光挥手打断,“无妨。既然我们已来到西秦,也就不用太过着急。萍海之心对我们来说,还有着另外一层重要的意义,务必得得到此物。”
白玉京紧接着道:“我跟蓝姑娘走一趟吧,那个年轻人并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简单。萍海之心,事关重大,得确保万无一失。”
吕光想了想,道:“那就有劳白兄了。我和农婆婆、媚儿就先去西秦都城等你们。”
玉生烟欣喜道:“恩公也想去看一看那块千年墨玉?”
吕光点了点头。
剑中人一不做二不休,发出命令,全然一点也没把安国夫人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却是要直接带走浑身是宝的‘吕光’。
安国夫人暗自担心之事,终是发生,她急忙上前说道:“余先生与我靖道司先辈约法三章,晚辈不敢有违。只是既然这宝物不曾被太子殿下取走,误巧落入此人手中,那此宝就依旧是靖道司应得之物,还望先生明鉴。”
“安国夫人,你敢斥责我师父不守信义?”周天泽厉声喝道,威严十足。
剑中人沉吟不语,尔后挥手示意,周天泽瞬时便不敢做声,清冷之音由剑身中扩散传出,“是余某考虑不周。我不会倚老卖老、仗势欺人,就依你之言罢。代我向令师叔道好问候,天泽与贵门圣女结为同修伴侣之事,余某不容有失,切记此言!”
这明明是直言威胁,但对方实力超强,自己与之相比,有如天壤之别。
安国夫人心中苦笑,默不作声,峰门中上辈长老全都闭关未出,形势迫人,不应也得应。
但是她转念又想,婵儿表弟因周天泽而死,若是等她醒来,我把真相告知于她,适时婵儿定会越发对周天泽恨之入骨,依婵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刚烈自爱的个性,绝对是不会屈服于周天泽的淫威。
只要婵儿不与周天泽结为夫妇,那周天泽的金系真身,就无法借助婵儿的‘葵水九阴之体’而琴瑟和鸣达到金水相生的程度。
安国夫人思量清楚,其中利害关系,知情明了。她心中窃喜,轻声道:“萱眉多谢余先生恩典!”
周天泽探前一步,急声道:“师父!……”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九转灵丹虽然难能可贵,但并不能让你大肆晋升境界,而你只要与那‘圣女’合体共鸣,就能使得全身元气,水漫金山,金生水涨。击发出去,威力更要比你现在厉害数倍。”此言谆谆教导,恳切语气,动人心声。m.χIùmЬ.CǒM
周天泽闻声不由得回到原地,神情转然恭顺,一语不出,只是目中仍然透露着一丝对‘吕光’的贪婪之意。
安国夫人抬眼望向倒在地上的天婵,语气迟疑的说道:“余先生,晚辈自会遵从门中长老与前辈所结下的约定。然而此女性格刚烈,若是她不愿与太子殿下共结连理,又当如何?”
“此事非余某牵挂之事,我只问结果,至于过程怎样,就全看你靖道司如何所为了。”剑光兀自绽放不休,由内发出的语声也是愈来愈冷然。
安国夫人躬身而立,道:“晚辈晓得。”
“天泽,为师化身将消,你暂且回京去吧。”
此言说罢,这悬空而浮的虚化灵剑,骤然化成一撮云烟,袅袅升向天空。
黄昏下烟气更显迷离飘渺,刹那间便杳无踪影,了无痕迹。
来无影去无踪,一剑西来,神似天外飞仙。
这位余先生自始至终处处彰显出一代高人的独特气质。
……
“代真人,望你好生劝慰韩师妹,莫要辜负了我师父心向靖道司的一片好意。至于先前你我恩怨,就一笔划销,我们来日再会!”
周天泽回归本来面目,言辞闪烁,霸道非凡。被余鹤群压抑许久的嚣张气焰,又是再度附身而上。
言罢他张手抓起躺在地上的金锤,炼体长立,金甲泛滥出夕阳余晖映射而来的道道光晕,身形一纵,向山谷出口飞奔而去,几个呼吸,就化为一道流光,不见身影。
“呼~~!”
安国夫人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嘴中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呆滞,神情木讷的望着远方的山林伫立不动。良久之后,压力才完全消退。她收敛心神,思考接下来该怎样算计行动。
“莫非峰门内真的发生变故,外敌来袭?怎么间隔如此之久,还是无人下山巡察?”安国夫人心绪不宁,暗自担心不已。
她轻移莲步,踱至晕倒在地的天婵身前,又回眸看向躺在崖壁下的吕光尸体。
安国夫人素手轻摇,一把挟住天婵腰身,脚下步伐迅速,手中丝绦挥洒而出,延伸数丈,唰唰疾响,猛地卷起地上的吕光。
旋即她轻叱一声,身躯急转向前,足尖点在林草之上,飞步荡上浮桥,向山顶踏风而去。
吕光死了吗?
无人可知。
那他又在哪里呢?
生死之间。
当那霞光万道的一剑裹挟着煌煌剑气,刺入吕光胸腔时,意识清醒弥留之际。
他魂海中一片空白,似乎周围的所有一切,全都定格不动,静止不前。
静寂,虚无……冰冷,颤动。
雾霭几度浮沉,令吕光看不清眼前情况,脚下尸骨叠垒,断肢残臂比比皆是,血污满地,虚空中浮荡着浓重的血红瘴气。
吕光醒来后,唯一能清晰可见的就是前方那闪耀跳动的一丝绿芒。
那绿光被烈风一吹,仿佛随时就会被升腾而起的血气给遮挡盖住。
吕光瞅准了方向,依旧笃定的向那光源行去,一步两步,步步向前,终能到达。
“难道这就是世人惧怕厌恶的阴曹地府吗?神话传说多有言论,常言道,做尽善事就可道德圆满,死后成仙做祖;而在人间恶贯满盈之辈,死后便会受阎罗鬼王判罚,依罪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我吕光自问处世为人,未做过什么亏心恶事……怎么也会来到这等恐怖阴森、漆黑浑浊的肮脏之地了。唉!可见那种言辞都是无稽之谈,毫无根据。试问活人又怎能知道死人的世界呢?”
吕光感触颇多,暗自叹息,踽踽独行在尸横遍野的荒原上。
黑幕悬挂,气氛压抑至极,令他渐渐开始怀疑这条路是否会有终点。
前路似是永无止境,时间彷如无风死海。
可是疲惫却愈来愈猛,像潮水般涌来,流经吕光全身各处、精神心绪。
绿芒犹在闪烁不停,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灯塔。
趵~~趵、趵……
沉重的脚步声旋绕在吕光耳边,宛如儿时瞌睡后母亲在旁轻吟的摇篮曲。
困意、倦意……接踵而来,像是一双双温润绵软的玉手在轻柔按摩着吕光身体,令他倍感舒适。
惰心一起,前进的脚步随之停下。
吕光盘坐在地,暗自劝慰,只要歇上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就继续走。
端坐在尸骨之上,不甚舒服,他挪动身躯,躺向一处稍微干净的空地上,告诉自己,歇息片刻,就马上向前走。
……
毫不意外,吕光阻挡不住周身袭来的困倦,片刻后便大梦周公,沉沉睡去了。
吕光迷糊昏沉之际,只听一声清音直捣黄龙,穿过黑暗虚空,回荡在他魂海。
“你不想活命了吗?”
扑棱棱~~~!
吕光闻听魂海此言,形如一只惊弓之鸟,两臂挥动撑地,腾然站起身来。
前后动作,流畅至极,就好像一个精力充沛的完人,全然没有半点疲惫之象。
“是玉魂么?”
吕光眸子闪出亮光,惊讶的叫出声来。
他没有想到玉魂竟然也在此处,既是如此,那不就是意味着自己并没有身死魂散吗?
霎时他心中冉冉升起无尽希望,呼喊道:“你在哪里?”
“向前走。”
玉魂冷冰冰的声音,穿透漫天红雾,落入吕光心间。
“好!”一次又一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令吕光精神意志强大如斯。
刚才心生懒惰、身起倦意,才缓缓睡去,此刻被玉魂这声喝叫惊醒,他心中顿时燃起斗志,抬起双脚,大步流星,即刻出发,继续向前方那丝绿芒行去。
“玉魂在此,那这里肯定不是人间传说的地狱阎罗殿。”吕光心念空明宁静,魂海所想、心中所思,一片祥和自然。浑身充满力气,走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此间天地弥漫着一股腥风血雨的味道,血气滚滚翻涌,殷红的土地上积累着坟堆一样高的尸骨,使得吕光前进的步伐,磕磕绊绊,不太顺畅。
吕光的心也随着路途中出现的尸骨越来越多,而渐渐沉下来。
“这是哪里?看情景很像人世斩杀罪犯的菜市口,只不过此地远远要比那菜市口的死人气息,浓重千万倍。”吕光控制着自己心神,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不安。
前方那缕光芒,跳跃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化为云鹤,腾空不见了。
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少步、多长时间。
当那丝绿芒将要隐去之时,吕光终于站在了指引他一路前进的亮光前方。他定眼望着身前这闪动发亮的物体,不由得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哭笑不得的神色浮于面庞。
吕光暗自嘲笑一声,苦笑叹道。
“原来是一块石头啊……唔?等等,玉石…玉魂……莫非这就是玉魂所说的那块通灵宝玉?”
它是一块石头。
它静静的趴在骷髅断骨上边,大小有如拳头,颜色像是泥塘里的泥鳅,黑不溜秋。
毫不起眼。
任谁一眼看到,可能都会把它当成绊脚石,给踢到一边去。
但是吕光并没有这么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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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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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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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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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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