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外,水声潺潺。
巫浪城的地底,竟有一条暗河缓缓流经。
乳白色的云雾,弥漫在空中。吕光的视线,被这片浓雾给挡住。隐隐约约间,前方有一点微弱幽暗的灯火在闪烁。
这是一条长长的石阶,左右两面皆是石壁。
白鬼突然说道:“走,向前走。”
前方若有光,忽明忽灭。
等二人靠近,才看清,这发出光的东西,居然是一头火狼。
很明显,这是一种极其凶狠的妖兽。
火狼体形庞大,与山中的成年老虎不相上下。一双艳红如火的眼睛,散发着烈焰般的赤芒。
见到这头妖兽,白鬼神情不禁一喜,低声道:“真是天助我也!”
吕光怔了一下,道:“喜从何来?”
“你有所不知,这火狼一族,原本是上古时代紫霄道门的护法灵兽。你仔细回想下,方才那献礼使者的话。她说要寻觅青年男女,献祭给河童真人。”白鬼提醒道。
吕光一时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疑惑道:“那又如何?”
“这就证明,这一代的河童正在和那只癞蛤蟆密谋一件大事。”白鬼眼中闪着熠熠精芒,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里我们来得很对。”
吕光脸色变了变,忧心道:“能让这两个穷凶极恶的阴邪之辈,联合起来,一同谋划的事,必然非同凡响。”
“不错,所以我才一再暗示于你,就是不想让你暴露身份底细。”
白鬼停顿了一下,娓娓道来,“虽然你现在不能随意施展道术,但这趟浑水,我们还是得淌。金蟾仙童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贪心之徒,他所图谋的事,一定对道术的修炼,大有增益!”
地下廊道,不见人影,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火狼似乎全然不把吕光二人放在眼里。它微微昂着脑袋,姿态高傲超然。
吕光盯着它看了一会儿,道:“这头妖兽还未开启灵智,它听不懂我们的话。”
“是。由此可见,这片地洞里还有不少这种火狼。”
白鬼作出结论,她很少这般斩钉截铁,但此刻她却仿佛是预知到了某些将要发生的变故,神色悠悠然,一点儿也不将目前的困境放在心间。
……
吕光忽而想起一事,问道:“之前那位彩衣姑娘,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我们便脚下一空,瞬即跌入此地。莫非,巫浪城处处都有机关暗道?”
白鬼莞尔一笑:“你果真是不会下棋。”
吕光挠了挠头,道:“不甚精通,略知一二而已。”
白鬼轻声解释道:“入城之前,我曾告诉你,巫浪城是由大禹真人亲自择址,指挥数万名能工巧匠,修建而成的。那个献礼使者所诵念几句短语,其实源出于一首‘写盘词’。”
吕光点点头:“写盘词我倒是听说过。”
写盘词,是上古时代的文人雅士们,记录围棋对弈过程所创出的一种简要口诀。棋盘,纵十九,横十九,相乘得之,三百六十一个点。
除天元共计三百六十个点,古人便将之分为了四个部分:春夏秋冬。
一首写盘词,以四季之别,分为四组。
每组九十字,共计三百六字,无一字相同。在三百六十一个眼位中,每个字代表棋盘上的一个交叉点,记录时可五字一记,记完为止。打谱时只要逐字对照,就能很方便的查到每步棋的落点。
吕光想清楚其中关节所在,顿时茅塞顿开。
“这么说来,无论你我站在城里的哪一个地方,只要有人暗中开动机关,都能使得我们坠入地下。”
说着说着,吕光神色大惊,再道,“那这座巫浪城的地底,岂不是早早已被掏空?”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对古代先贤们的智慧才智,大感钦佩。
“很多年前,我曾慕名来过此城一次。也正是因为这样,巫浪城才会在世人心中如此神秘。”白鬼目中露出怅惘追忆之色,幽幽道。
吕光眉头蹙起,道:“但河童真人再度现世的消息,北方诸国,竟是丝毫不知。这岂非很奇怪?”
白鬼不答,反问道:“我看你先前装模作样套那献礼使者的话时,在听见‘惧光症’的那一刻,脸色似乎有些变化。你,是不是了解此症?”
吕光承认道:“是。”
他正想原原本本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数告知给白鬼之际。
忽听廊道深处,传来一阵细碎轻盈的脚步声。
虽然距离很远,但凭白鬼和吕光道境,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应风吹草动,均瞒不过他二人的心神感应。
这种难以言明的玄秘本领,是修出神魂的道人,所特有的一种神通。
它与佛家的阿赖耶识,极其相像,神妙奇异,超越五感,由心而生,感知周遭八方天地。
纵使吕光此时无法轻易神魂出壳,但他神窍内的念力,却依旧澎湃浩瀚,深如沧海。他目光一凛,立刻闭上了嘴巴。
过了大概有半盏茶的工夫,前方的浓雾里才渐渐出现一个人影。
“呜~~~!”
火狼顿然仰首嚎叫一声。
来人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她的年纪好像比吕光还要小上几岁。
她手里握着一条比她胳膊还粗上几分的铁链,哗啦啦一抖,笑眯眯的道:“你们是自己走,还是让我锁着走?”
白鬼抬起胳膊肘,暗暗碰了下吕光的腰。
吕光眼珠一转,装出慌乱惊恐的表情,颤声道:“你……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是来巫浪城寻亲访友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戏要做足。
吕光演的很逼真。
声嘶力竭的颤音,尖锐高亢,在廊道里回荡不休。
少女不耐烦的哼声道:“男子汉,大丈夫。看把你吓得,彩衣姐姐难道没跟你们说清楚吗?”Χiυmъ.cοΜ
“说…说什么?”吕光战战兢兢的道。
白鬼也极为配合,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躲在吕光背后。
少女见吕光二人的姿势甚为亲密,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拍手道:“呀,你们还是一对恋人啊?河童大人,肯定会喜欢。你们的肉,想来也很香。”
少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看上去是那么的天真无邪,可爱清稚,但从她嘴里说出的话,却是令人无比心寒。
白鬼神魂传音道:先跟她走。
吕光转头看向她。
白鬼突然吓得哭泣起来,抬手指向少女,道:“你…你们残害人命,就不怕官府治罪吗?赶快放我们出去!”
吕光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他没想到,活了几百年的白鬼,在这时,却像是一个童心未泯的孩子,戏越演越是上瘾,越是投入。
少女看着有趣,啧啧感叹道:“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啊。”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锁链,旋即一抖。本该是冰冷坚硬的铁链,在空中竟宛如一条软似柳絮的丝绦,轻柔如风,快若流光的卷住了吕光和白鬼。
锁链唰唰唰几下,围着他们快速绕了几圈。
少女皓腕一翻,双手一拉,竟是轻巧至极的把吕光与白鬼,扛在了肩上,一边一个,左右对称。
她的步子很稳,很快。
这条石阶,仿佛永无尽头,云雾迷蒙,阴冷可怖。
走了很久很久,前面豁然开朗,火光妖娆。
一片广阔平整的石台,映入吕光眼帘。
少女双肩微沉,娇躯一缩,让吕光和白鬼顺势摔在台上。
她脸上忽然浮出单纯而原始的笑容,小手背在身后,弯腰凝视着吕光,眯眼道:“通常这个时候,男人都会说,‘要杀就先杀我,只求你们能放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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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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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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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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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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