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渡口,花船上。
李三娘咽了口唾沫,睁圆眼睛,难以置信的道:“春姑娘,你说何小姐是妖怪?”
春姑娘笑意盎然的回道:“我早就看出来何小姐有些古怪,短短一年,就吃成了一个大胖墩。要知道,她以前可是吃个煮鸡蛋,都是细嚼慢咽的。”Χiυmъ.cοΜ
李三娘恍然道:“怪不得昨天你出言帮我解围。”
春姑娘好奇问道:“那位解元郎真是你儿子?”
李三娘神色落寞的点点头。
春姑娘一本正经的道:“那他该死!天下间哪有不认自己亲娘的儿子?三娘,你我皆是风尘人,虽身如浮萍,但实则是身不由己。”
“你都知道了?”李三娘诧异道。
春姑娘脸上露出一层神秘的笑意,“在这条花船上没有事情能瞒得过我,包括阿京的那位兄弟,哪怕是老鸨每天克扣我多少银钱,我也都是一清二楚。”
李三娘似乎是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悲惨经历,不禁唏嘘感慨道:“春姑娘,趁你还年轻貌美,赶紧攒点金银,好为自己赎身呐!”
春姑娘抬手撩动着鬓角的秀发,手指转动,黑发转出一个又一个的结。
她是有心结。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习惯这种生活了。”
习惯岂非是世上最锋利的一把杀人利器?
时辰还早,花船还没有开始做生意。
只因没有哪一个好色如命的男人,会在清晨时分,去往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人总是需要归家的,而有时候早晨却是最合适的时间节点。
春姑娘和李三娘这两位新老交接的卖春女,立在船头,闲聊低语着。
“春姑娘,接客!”老鸨站在船尾,尖声喊道。
“欸!来了。”春姑娘朝李三娘无奈的笑了笑。
这位客人很奇怪,他居然不要‘春姑娘’伺候。
他点名要阿京过来。
老鸨揶揄笑道:“这位大爷,没想到您好这口儿?”
“去找来阿京。”
老鸨讪讪笑着,朝舱底走去。
白玉京在最底层的船舱,早已听到船板上响起的话音。
他微笑的冲着李三娘等人说道:“你们先去忙吧,这位兄台是我的朋友。”
老鸨皱眉道:“阿京,我发现最近你的朋友突然多了起来。”
白玉京笑眯眯的点头道:“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过去我只不过是穷小子,自然是无人问津,现在我马上要出名了,那些久不联系的亲朋,自是会来寻我。”
李三娘她们走向船舱。
这位来客自白玉京出现后,便始终未曾开口说话。
他整个人就仿佛钉在船板上一样,纹丝不动。
二人对望许久。
白玉京终于开口道:“你把那条馋虫怪杀了?”
“是。”
白玉京继续问道:“你来找我,是想再死一次?”
“不是。”
白玉京挑眉道:“你已有把握对付我的道术?”
“没有。”
白玉京忽然大笑起来,“我明白了,你还是来送死的。”
“交出那个道人。”
白玉京收敛笑意,不再说话。
道不同,所以仅凭一张嘴是说服不了对方的,唯有手底下见真章。
“我要的是定水神针,金击子。”
白玉京双目一凝,冷声道:“敖炽,你莫非是龙脑傻了?金击子本来就是长生殿的镇派法宝。”
敖炽眼中有股目空一切的傲然冷漠。
他也的确有着自傲的资本。
他是东海龙宫的三太子,一身道术得自东海龙仙真传,已到了神乎其技的境界。
尽管他此刻还只是神魂八重显形的道境,但他的道术修为,却已有着不亚于白玉京这位鬼仙高手的火候。
道人的实力,很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于道术的比拼。
“今夜子时,我来取金击子。”
敖炽说罢便转身离去。
白玉京回到舱底,吕光的身子依旧泡在满是药汁的木桶里。
白玉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自言自语道:“刚才有个很傲慢同时又很厉害的妖龙来找我,他要我把你交出来。”
“你七魂已生其四,还差傲慢、怠惰、色欲三种欲念。有些麻烦啊,那条妖龙很难应付。”
“难道真让我半途而废,将你交给他?”
“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保高枕无忧,毕竟长生殿与我白帝城的交情一向都不好。”
他自顾自说,浓浓的水雾缭绕在他的周身,让他看起来真像是那自九天而下的神仙。
但白玉京只是人间鬼仙,还不是天穹神仙。
鬼仙的神魂念力纵然磅礴似海,但终归也有耗尽的那一刻。
偏偏敖炽的道术又极其难缠。
子夜。
花船上灯火阑珊,灯笼随风摇曳。
白玉京蓦然回首,敖炽已凌空站在幽暗的江面上。
这当然不是敖炽的真身,而是他的阴神。
敖炽巍然挺立,神情凝定,眼神狂傲,犹如君临天下的帝王。
白玉京脸色转冷,对着那飘飘渺渺的一道身影,发出一声清啸。
此音婉转清脆,犹如莺啼。
那道漂浮在江面的虚影,明显轻淡模糊了几分。
敖炽心神一震,“摄魂迷心咒!”
这缕声音直击到他神窍之中,似是这突然从天而降的秋雨。
敖炽目光一转,脸色大变。
虚空中居然显出一道水桶粗的金雷。
隔着濛濛细雨,只见白玉京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敖炽心中一寒,“这是……阴神御雷术!”
这道金雷出现的快若流光,竟使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白玉京眼神里闪出浓浓的惊讶,盯着吕光,喃喃说道:“你…你居然仅凭几缕残魂便观想出了天雷真意。”
轰!
金雷对准敖炽的天灵盖,直直劈下。
敖炽的阴神念头立刻飘飘欲散,他正全心全意,凝聚神念抵抗着‘摄魂迷心咒’的腐蚀侵袭,对那道忽然出现的金雷,防备不足。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白玉京身后那个道人,施展道术的速度实在是太快。
迅疾如雷!
据消息称,这位长生殿的道人,已被‘一帘幽梦’封印住了阴神,肉身也中了七八剑。
他怎么还能显露道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非我的道,没有长生殿的‘道’厉害?
一时间,敖炽脑海中转过数个念头。
什么是道?
傲慢狂妄是道,断情绝义是道,七情六欲是道,杀伐果断是道……
道道道,人间道!
我的‘道’没有道理会比不过长生殿的道!
“砰!”
敖炽的阴神砰然消散,化为点点流光。
白玉京无比震惊的看向吕光:“你在阴神御雷术中植入了什么念头,竟能使得敖炽心魔丛生,神念崩溃?”
吕光眼神清澈,一字一顿的道:“对付傲慢的人,你就要比他更傲慢。只有如此,才能击碎他心中那自以为是的骄傲,才能让他认识到井底之蛙的可悲。”
白玉京神情一愣,然后纵声笑道:“好,好,好!我果真不如你,原来你才是能复兴道门的天选之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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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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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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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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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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