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了。”翎喊道。
少年模样的翎如今却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身高纯粹不及其他些已经年满二三的师兄姐们。
现时,他整个人都被淹没在了各式各样的校服中,再配上那本身就极不显眼的淡金色,白景梦若不是看着他脑袋顶上和自己一样的红色束带,哪里能在人海中找得到翎的影子。
“借过....借过....”白景梦一边颔首作礼,一边侧身往前去。
水泄不通的人来往潮一个劲儿地把白景梦往相反方向推出,他就好像海浪一般,一拍一拍竭尽全力涌上,却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道然他退得更远。
似有若无,微近即远。
不得已,白景梦只能伸出手去拉住被人潮隔开翎。
翎也是当即明白,同样也将手举过头顶。
眼见着白景梦终于是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马上就要扣住翎纤细的手腕了!
“快先进盼归楼,先进盼归楼!”
随着吵囔,又有一批人从里向外蜂拥挤出。
再一次,白景梦的指尖在挨着翎肌肤的一刹!
轻轻地,擦了过去。wWW.ΧìǔΜЬ.CǒΜ
“啧!”白景梦皱眉,他实在是不耐烦了,直接是破坏了排队的规矩,两脚借力一跃而起。
他在空中一个轻盈的后翻,一手抓住翎的手腕,生生将翎整个人提拥在了怀里。
透光的白衫带一点金碎的亮闪,也不知这是天光还是衣衫料子的作用,两个人俊朗面相的男子跃过人群,落在屋檐之上,就在那白景梦左脚轻点瓦片的片刻,皆是衣袂迁翩,仙气凌然。
“哥哥?”
翎整个小小的身子偎在白景梦的臂弯之间。
与近日不同,但仿曾经。
喊话时,他仰头,眉眼一弯,两颗小虎牙伴着他澄澈的笑意露了出来。
白景梦垂眸。
相当礼貌的。
回之一笑。
翎的笑意却是在看见白景梦的神色时稍稍散了些去。
“嗯。”白景梦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站在屋檐上向下望一片人潮,五花八门的装束炫人夺目,颜蕴和兰凌两个人毫不起眼的服饰尽数掩盖在了其中。
白景梦放眼看去。
嗯,不错。
他发自内心表示满意,甚至是嘴唇上扬的笑意里都带着一点?N瑟劲儿。
这样,宗主也该注意不到我了。
“诗讣。”
白景梦:“!!!”
霎时间响起的声音使得白景梦顿时头皮一炸,只觉喉间吞咽的口水此时此刻都能把自己噎个半死。
他缓缓扭过脖子,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微笑,“臣....臣茗。”
说时,白景梦还特意用眼神探了探臣茗身侧。
还好,宗主不在。
臣茗温润的眼眸从翎身上扫过,全然是没了一概风轻云淡的模样。那一晃而过的眼神里,全是不屑于遮掩的憎恶。
看得白景梦的背脊一寒。
分明是两个认识的人,甚至是极有可能同为一个门宗的师兄,何要如此苦大仇深。
虽说白景梦管不着,也不太感兴趣,只是这样的气氛在他看来。
还真是,分外可笑。
“宗主呢?”白景梦从屋檐上下来。
“先进了盼归楼。”臣茗答,有意无意瞟过白景梦腰间的无双剑,“诗讣怎还带此剑?玖...”顿了顿,想起白景梦给取的名字,又道:“唧.....唧唧伞,不就够用了吗?”
白景梦闻言后又下意识摸了摸背上捎着的唧唧伞,又看了看腰间的无双剑,这才想起中元节的晚上自己给一口略过了这剑的话题。
他嘿嘿一笑:“习惯了,习惯了。”
白景梦确实也是习惯了,总不能说去哪儿干啥都得招摇过市似得,带一柄人人趋之若鹜的仙器吧?
翎倒是很不客气了,瞥眼讽笑道:“哥哥用什么剑,师兄还来插一手不成?”
白景梦无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别有用心的青梅竹马,即刻记忆起前几日自己飞出的传讯符,又赶紧问道:“宗主....最近给你说什么没?”
臣茗一怔,恍然回道:“.....说...你在云芳城?”
“.......”音落,白景梦只觉顷刻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准备了些许时日的衣服,回忆起几日前的某个爽朗早晨里被颜蕴拉着逛了大半个云芳城的事,顿时连着挺直的背脊一道垮了下来。
“宗主说,回去抄书,绝无下例。”
呼....
只是抄书啊.....
白景梦算是缓过一口气,心口提起的闷石跌落一大半,突然白景梦又想起什么陡然一惊,又忙问:“回去?啥时候回去?”
“现在。”臣茗道。
白景梦:“!!!”
两个字犹如晴天劈天,仿佛是把白景梦胸口垂悬不定的大石恶狠狠地给实锤到了脚底。
颜蕴大吼:“现在?现什么在?”
远在一边的颜蕴见白景梦迟迟不来,便是拉着兰凌穿过万千人流跟了过来。一靠近就听得两人的对话,当即就毛焦火躁地怒了起来。
他一手猛力地拽过失惊打怪的白景梦,两眼瞪得跟铜陵般大,喝到:“我的人,回什么去?回哪儿去?”
白景梦斜睨颜蕴一眼。
你的人?
你什么人?
颜蕴怒目圆睁之余,还侧首死命给白景梦比了个眼色,而后又扭头道:“走了走了,你认错人了。没见他穿的衣服?是你们宗门的么?”
颜蕴一边说到着,一边拽着白景梦就往别处快步走去。
臣茗脸色一青,兀时又喊道:“颜二公子。”
颜蕴一向是个重家训在旁人面前知礼节的人,白景梦以为臣茗这一喊,肯定是要让他登时止住步子,应了礼节再把自己给妥妥放回去。
没想到,颜蕴虽是停住了步子,却顿了顿模仿起白景梦的秉性来:“呵呵,你认错人了。谁姓颜了?”
一旁跟着的兰凌和被扯着手腕的白景梦皆被惊的不轻,还没给缓过神的时间,颜蕴就已经拉着白景梦向着盼归楼的正门口走。
翎负手跟在其后,路过臣茗时轻蔑地笑了笑,戾气深重的眼神却也毫不掩饰。
“诗讣,宗主还说。”臣茗抬头,视线仍停在白景梦离去所站的位置,他道:
“尽早与之,分道扬镳。”
白景梦步子一顿,瞬时明白了臣茗的话。
轻声笑了笑。
白景梦答:“是。”
终是在拥挤人群中,他与臣茗背道而驰。
各类服饰颜色不一的弟子疾行叠踵,似是一道花色的河流,从中淌过了一白一金的两人,宛如楚汉黄河的分界。
带走了伏在书案前作画的日子,藏书阁里习书的夜色,和夕阳余落时的——
那盒御灵膏。
一朝不回,错错相至,往来不归。
“我等会去找一下宗主。”白景梦说。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你不怕不让你进云芳秘境了?”颜蕴挑眉,歪眼看着白景梦。
“嗯?”翎跟着也是一挑右眉,满是狐疑地看着白景梦。
连兰凌也是困惑地愣望着白景梦。
三人齐刷刷投来的视线,让白景梦撇了个嘴,他无奈道:“要去的,宗主宠我的很,给他说说自然放我进去了。”
说着白景梦还特别显摆地跳弄着双眉。
既然宗主知道自己的云芳了,不管那传讯符到没到,自是要去说一声的。
固然翎也是个不定时的潜在危机,可臣茗毕竟是宗主身边的随行弟子,要是真有什么图谋不轨,出其不意的下手也是极其方便的。
思量之余,颜蕴已经掏出了银两,给了守在盼归楼门边的妖使,带着三人入了盼归楼内。
整个偌大的建筑内里由一圈黑色泥泞的土墙环绕,上面一层一层的红栅栏自黑压的土木台板而起,一连一连的,看不到头。黑石土壁上灯龛中长燃不灭的人鱼烛火在通透的天光下,几乎是不近起色。
中间是一个正正方方的石台上顶上还有个圆形天坛,颇与白景梦之前见到的那“神阵图案”有些相似。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皆是有九阶如意踏跺,层层蹋跺之上皆托着一尊古老书卷中流传下来的上古神兽。
从门口远观而望,一片气派之势的盼归楼内形形色色的人比比皆是。
不管是哪一种妖或是哪一门派的宗门弟子各各是正生龙活虎地齐聚在一起,言论之间各种眉飞色舞张扬着对今日云芳秘境开启的翘首启足。
白景梦和翎跟在颜蕴和兰凌的身后负手莞尔,走得倒是悠哉悠哉。
顺路进来,有白景梦识得的那些声名远扬的仙宗,当然也有那些白景梦闻所未闻的籍籍无名之门。
不过,流自白氏属于四方中更加名闻遐迩的仙家大宗,历年来求学听闻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自是其家的校服相比,自是成为了天地一绝,再无人敢与白宗一同身披流云白衫。
一团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校服中,那天光下不染山河风雨,一瑕不沾的月光白华的白裳,倒是在人群中一眼即明。
很快,白景梦就看到了自个儿宗门今年这批将要进云芳秘境的莘莘学子。
连着还没走近,却是那趟白衫中相貌极其端庄雅丽的女子先引起了白景梦的心里一“噔”。
如同是整个心脏被谁陡然间一抓而起,死命塞进了嗓子眼儿的情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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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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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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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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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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