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手捧木盆,冁然而笑。
一人双手抱背,百无聊赖。
一人怀中揣狐,心有所思。
白景梦小心翼翼的抱着那只暂且归他的黑狐,生怕他不舒服。臂弯中的小狐狸将下颚搁在白景梦的手肘之上,两只眼睛舒服的眯成了一条线,甚是惬意。
它的软毛时不时的摩挲着白景梦裸露在外的肌肤,每每都有一阵酥软自心尖淌过,这让白景梦突然的就想起,摸翎毛茸茸的耳朵时的手感。
翎,现在在干嘛呢?
白景梦好几次都想用千里通音找翎,又因不是妖族,不知该如何使用千里通音。他内心颇为挣扎要不要出口寻问,便也时不时的看一眼兰凌。
“你眼睛里有屎啊?”颜蕴发现白景梦不自在的眼神老往他身边瞟,忍耐不住道。
“对啊,我眼睛里都是你。”这话白景梦可是接的顺其自然,语毕才懊恼于怎的就被颜蕴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了。
面对颜蕴突如其来的打岔,白景梦叹了口气,到底是把问兰凌妖族千里传音如何使用的想法扼杀在了咽喉里。
“诶诶诶。”兰凌急忙出声打断,生怕他们在大街上打起来,整个人却又实在没办法似的,抱着小木盆蹦?两下,强硬的隔开两个人。
就这样,兰凌又硬生生的卡在了两个人之间,白景梦和颜蕴隔着一个兰凌,双眼对视之间那一较高下的火花噼里啪啦的响着,你一句我一句不断的斗着嘴。
可颜蕴哪能是人精白景梦的对手,只得是在一旁被气炸了憋着通红的脸颊,唯有回瞪一两眼白景梦才能解恨。
“颜蕴弟弟,颜蕴弟弟......”如此欢腾的场面持续到三人逛完从一条商道又逛到下一条商道,周而复始,毫不间断。
不知不觉中白景梦三人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王富贵的宅院之外。
面前的赤目朱墙,白景梦带着几分怀念与懊恼的望了几眼,他们今天上午之前还在这里小住了两三天,还有翎。
想到翎的事,白景梦顿时就不想跟颜蕴争口舌之快,也不回理他,双眉微微皱起,,目空注视王宅。
“来这里干嘛?你午后不才鬼鬼祟祟的从别人家摸走?”颜蕴不顾已经安静下来的白景梦,全当两人还在赌气斗嘴,嘴巴自是不留一点余地。
“啧。”白景梦根本不想回嘴,狠狠地白了颜蕴一眼便没了后话。
言落,原本在白景梦怀中憩息安静的小狐狸骤然间抬头,它前爪搭在白景梦的小臂上,直立起身子。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似的,黑狐小小的鼻翼不住的抽动着,浑身的毛的都像是要炸起来了一样。
霎时,它弓起脊背,在白景梦的怀里一个起跳跃过了王宅的外墙。
“?!?!”
在三个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眼见才买的黑狐就这样入了王家宅院内,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诶!”最先反应过来的兰凌诶了一声,开口之后发现并叫不出名字,便是没了后话。他扭头见得另外两个人都没有要去追小狐狸的心思,无奈只能一个人抱着那个经历了几个时辰摇晃的木盆,又晃晃悠悠的往小狐狸跑走的方向追去。
哎,算了嘛,反正都懒的喂养。
白景梦看着小狐狸跑远,根本就不想去追。他自己虽然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但是却并不喜欢养什么动物。
颜蕴自然也是不想追的,就干站着看兰凌一个人“表演”,忍不住摇头叹息。
“.......”
白景梦是真的不想追,但是身体就像不是自个儿的一样,中了邪一般迈步竟还使了灵力跟上去。
谁知那狐狸身如轻燕,动如脱兔,敏捷得很,白景梦只能看见他对着自己的尾巴。
可要是说逮住他,那可就真他|娘的令人头疼,就连先行进去的兰凌也不见了身影。
白景梦跟着狐狸上蹿下跳翻墙过院,可那本来就是只黑色的狐狸,身形已然尽数隐没在了王家宅院中。
可他一心只顾捉回狐狸,待狐狸完全融于黑暗之中,白景梦才发现这地方......
很不对劲。
大晚上的,整个院子里没有一根亮着的蜡烛,与前几日廊厅灯红通明相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了,才离去半日,怎的变化这么大?
他停在一座假山顶上,眺望整个宅子,触目皆是看不清的黑暗,几分不安由心而生。
万籁俱寂的宅院里,甚至是一些飞鸟虫鸣都没有,仿佛一颗针掉地上的声音也足以听见。
忽然一只黄色纸鹤扑闪翅膀飞到白景梦的跟前。
他两指一掂,掐着翅膀展开了黄符。
身处幽冥沉寂之中,白景梦刚把这张传音符掂起想听什么内容,就有一个无比响亮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白景梦你是在里面杀狐狸吗?”
我|操!
虽说传音符是外界传声,但是死寂的身遭全然和这音量形成鲜明对比,让原本就绷紧神经的白景梦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心里恶狠狠的骂了几句。
“急什么急,里面有情况。”白景梦倒不敢像颜蕴那样大声的回敬过去,只能压低了声音回道。
“那你喊人开门啊,我就这么在外面等你抓狐狸?”颜蕴丝毫没有感受到白景梦的紧张,依旧声如洪钟的反驳。
“......”白景梦翻了个白眼,掐断传音符放进怀里压根不管颜蕴,跃下假山朝屋子内更深的方向走去。Χiυmъ.cοΜ
走了两步,心说要是自己不理他,这颜蕴指不定得以为自己是死在里面,下一步就要回灵溪谷报丧了。
不知怎的白景梦竟有一刻,眼前浮现了自己葬礼的景象。
“......”
白景梦到底还是又再次掏出了传音符,刚打开连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对话——
“兰凌?你怎么出来了?你看到白景梦了了吗?”
听这声音就知道是颜蕴那二傻子。
“我没有看见景梦师兄啊,我想出来暂时把手里的木盆搁一下。”兰凌回答。
“白景梦莫不是死在里面了?”颜蕴道。
颜蕴的话音刚落,白景梦就听见一阵衣服的摩挲声,然后就是一阵呜咽声。
白景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立刻掐断传音符。
他现在只想找到小狐狸,早点回灵溪谷。
白景梦思绪有些恍惚,只听见传音符内又传来了颜蕴咋咋呼呼的声音:“兰凌,你是不是疯了,你干嘛啊?”
“景梦师兄还没死呢,颜蕴弟弟别....别再烧纸了啊。”
“你们,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王宅外一个抛纸烧钱一个努力阻止的两人的动作猛地一滞。
“白景梦你要死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还真以为你死了呢。”颜蕴理直气壮地道,彷若刚刚就是真的诚心诚意给白景梦烧纸钱一般。
“景...景梦师兄,你吓死我了,”兰凌给自己顺了下气,“这宅子不正常,景梦师兄你在哪里?我们来找你。”
白景梦看了看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只得回到了假山顶上,告诉兰凌自己的位置,之后便盘腿席地而坐等他们两个人来找自己。
周边忽而有几分风摩擦树叶,寂静的黑色令人毛骨悚然。
“景梦师兄?”
一盏茶的时间,白景梦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睁开眼往假山下看去就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白景梦应了声,纵身一跃,落到了两人的面前。
颜蕴看着白景梦皱了皱眉头,又朝宅内放眼观望,“这黑压压一片,里面捉鬼呢?”
一旁的兰凌却只字未言,神色凝重。
白景梦察觉兰凌的不对劲,无视颜蕴的话,低声问道,“怎么了?”
“血腥味儿,好浓。”兰凌平日里红润的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两耳立起警觉地窃听着周围的声响,然后又道,“我刚刚追着小小狐狸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血腥味,怎么会....。”
兰凌说着说着声音就渐小了下去,尽管如此白景梦也立马明了他要说什么。
因为此刻白景梦也闻到了突然溢出的浓重的血腥气,直教人打干呕。
像是死了百余人之多,浓烈的血腥味中有几分干裂的尸臭夹杂其间。
“真的是祸不单行,我们还是要先找到那只小狐狸。”白景梦伸手捂着口鼻,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进去吧。”颜蕴率先迈步往里走去,一改往日的不正经,分外严肃地道。
不愧是颜宗的二公子,做起事来毫不马虎。
白景梦瞟了颜蕴一眼,点头赞同他的话。
三人一起,往王宅更深处的黑森无息处走去。
夜幕深寂,晚间的风忽然冷冽了几分,一种刺骨的寒意刮过整个阒寂无声的宅院,让三人齐齐打了个颤栗。
白景梦和颜蕴手中倏然起了一个火球,便于照明。兰凌本是妖族,半为橘猫,夜视也透彻,不作火焰术也能将周遭情况探得一清二楚。
院内安静得让人窒息。
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逼得他们只好调整呼吸。这种愕然的阴森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头皮发麻般,呼吸苦难。
三人保持这个状态走了大半个院子,却不见半分血迹。
王宅里,白景梦三人已经继续搜索了有一个时辰之久,里里外外各是翻查了个遍,就连桌椅床底之下的隐蔽角落都没发现出什么端倪。
风平浪静,没有打斗没有杀戮的痕迹。
整个被死寂笼罩的王家大院,同时也——
一个人没有。
月色无言,尽显惨淡。
三人都神弦紧绷,无半点怠懈。
今儿午后还人满吵杂的院落,竟是不到半日之内百余人竟一个都没了踪影,屋里屋外皆是没有收拾后仓促走掉的痕迹。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白景梦整个搜查的过程中,是有一些害怕的。
尤其是在这种诡异气氛中,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抽出背上的银伞,五指紧握,不留半点儿松懈。
“啪——”
一个极小的声响惊动了屋内三人,那勒紧在脑颅里的神弦像是被人一阵急拨,还带着颤抖的余音。
霎时。
寒剑蓝影,红秀刀痕,金光鞭条。
三人皆是拿出了随身仙器,片刻之间摆好坐镇架势,看向来声源之处,严阵以待。
空气里氤氲着浅淡的湿气,窗外有细风吹过窗纸。黑云压抑着的月色重现天地,凄白白的月光一点一滴明亮了屋外阶石。
空气中腥臭蔓延,屋内死寂一片。
三人屏气凝神,万不敢有分毫动作,三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角落的屏风后面。
只是——
两只翘耳,一条毛尾闯入视线之内。
这声响的主人,竟是那只跑丢了的狐狸!
皆是缓上了了一口气,却又即刻之间马上提神,毕竟这宅子.......
着实诡异万分!
之后又过了一个时辰,三人一狐又把王宅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院内闲逛已久的狐狸,大抵是累了,乖巧自觉地跟在三人身后也不乱跑乱跳,陪着他们走遍院子整个角落。
什么都没有。
除了萦绕着整座院子的血腥味,别说血迹,连夜里最活跃的虫鸣声都没有。
三人都有些疲累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名堂。而白景梦的耐心早就用尽了,单手抄起这小狐狸回头就往外走。
小狐狸也不恼挣扎,顺从的任由白景梦提起,还乖巧的用尾巴扫扫白景梦的脸颊。
“走了。”白景梦打散鼻尖的气味,嫌恶道。
“走了?”颜蕴不可思议的反问,颜氏家训第一条就是匡扶正道,发现此等罪大恶极的事万没有袖手旁边的道理。
“嗯。”白景梦压根就不想理他。
这种半天都查不出的滋味确实不好受,甭说要保持精神高度集,就是这阴森晦暗的气氛也压抑得他想早点离去。
反正他的小狐狸是给逮回来了。
“我会上报净洁,他们自己会派人前来查看的。”白景梦抚摸着小狐狸的背脊,“我们这样查下去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
想到颜氏二公子一向是凛然正气之人,白景梦才补充了后话,好让他们早些出去,离开这如同鬼地的王宅。
颜蕴低头沉思了一会:“那...行。”
兰凌没说话,只是手中紧捏的黑金双刀未有放下之意,跟着两人往外走去。
就连归反,顺道再次查行,三人依旧毫无所获。
出了这等事,三人也没有了逛街的心思,兰凌拾起了大门旁的木盆和颜蕴一起跟着白景梦回了净洁。
等着之后景梦师兄给使馆上报后,再做其他打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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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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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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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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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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