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传入内堂的通报,那王富贵闻讯,便是带着一大堆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见到从外归来的二人,王富贵双眼满是欣喜,激动得身上的肉都在颤抖。他不住的搓着手,见白景梦他们并不像其他仙人一样有推脱之意,肯定是他女儿的病情十之八九是有的救了!
刚到跟前,王富贵就亦然“扑通”一声,实实在在的对着白景梦双膝跪地,又是叩首又是膜拜的喊着,“仙人,仙人,我家女儿......”
“你家女儿自是有救,可你贩卖灵骨走私一事,还是得如实上报给净洁使馆。”
白景梦嘴巴上说得义正言辞,心里却在盘算其他。
赔偿墙壁的事情该和抓到灵骨走私贩功过相抵了,说不定还会有多的报酬。
越想心里就越有些得了便宜的小开心。
可闻言后,王富贵的脸色就开始有些难看,挣扎许久之后才点点头。
毕竟从他私自贩卖灵骨开始,就早已做好了被抓的准备。他做这些无非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他怎么样倒真的是无所谓。
白景梦将王富贵扶起,神态仿若老者一样伸手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王家主尚可放心,令千金的病情,我已把握十足了。”
听白景梦这么说,王富贵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些,略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白景梦抱拳鞠了一躬。
白景梦摆摆手,越过他就往宅子内走去,一想到这件事解决了就可回灵溪谷了,他走路的步子都有些春?轻筇。
两人率先回了趟房间,声称是要为之后的除邪仪式做点准备。
才进院门,白景梦就看到自己房间内的灯光微亮。
那颜蕴和兰凌应该还在里面。
翎自然而然地跟在白景梦身后,步子轻快,仿佛春游而归的少年,一派神怿气愉。
屋内更深人静,并无任何动响,只隐隐有个人影单手扶额,被印在窗棂纸上。白景梦缓缓推门入桕,桌上星火微摇,颜蕴察觉到来人轻抬眼睑道,“回来了啊?”
语气中满是倦怠之意。
“怎么?”白景梦有些诧异,看到平时说话可得劲儿了的颜蕴,现在竟像是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觉得一阵好笑,语气里全是藏不住的调侃味道。
想必肯定是自己和翎出门之后,兰凌醒了几次把他折腾成这幅模样的吧。
“.....”颜蕴少有的没有与之抬杠,就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见颜蕴一反常态,不像是累极了,白景梦拿捏了一下,小声问,“不会是...你们俩吵架了吧?”
颜蕴听闻此言,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启口想说什么,双唇微张,犹豫半晌却是一个字儿也未蹦出来。
“......”见颜蕴如此,白景梦突然有了几分明了,他吐出了几个根本不连贯的词语:“醒了?灵骨的事?”
意思为,兰凌醒了?告诉你灵骨的事了?
换做平常人定是根本不明白白景梦究竟是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但偏偏往日里一直与白景梦抬杠的颜蕴却是即刻了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今日见到逆来顺受的兰凌骤然间换了个人似的,不仅浑身戾气还化作猫妖之态杀心暴起,白景梦也将差不差给猜得了个大概。
王富贵抖抖嗦嗦承认“贩卖灵骨一事”加上兰凌身上流淌着的一半妖族之血。
两个情况叠起,答案几乎显而易见。
无外乎就是亲近之人,被生剥了灵骨。
但白景梦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终究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放在心上干嘛?
除了兰凌杀人之后,白景梦不仅要跑行云殿还要赶去净洁使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程序会让白景梦头疼,还真没什么特地要去关心的。
就算兰凌伤人或者说杀人,他也根本不在意。
白景梦自始至终就是个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人。
别人怎样干他如何?他不负天下人,天下也别知晓有他这个人就行。
唯一令白景梦感到诧异的是,对谁都一副性烈如火的颜蕴,为何听了个同窗的前尘往事之后就如此失魂落魄?
与翎面面相觑后,白景梦偷瞟了一眼坐在桌边的颜蕴,看他那双紧皱不愿放松的眉头,白景梦心里便是一阵唏嘘。
他自是没有半分要给颜蕴开导的意思,径直走进了里屋去看看兰凌的情况。
一直安静乖巧待在白景梦身边的翎见白景梦进去了,直起了靠在门栏上的身子也跟紧跟其后。
微弱的烛光根本照不进里屋,一片黑暗中只有暗淡朦胧的白月光透过纸,散在了窗台上。
窗台的边角宛若镀了银,却也激发不出一点光照亮里侧的床榻。
透过婆娑的天光,一个纤细的身影蜷缩在床榻的角落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看着可望而不可及的月华。
白景梦眼睑狠狠颤动了一下。
这样的画面他深有体会,那彷若救赎般的光芒,像极了跌落深渊之人往上爬的最后一根蛛丝。
此时此景,同那时那情。
白景梦垂下眼帘遮住神色翻涌的双眼。
并不是因为心疼兰凌,也不是氛围所染。
仅仅是觉得看到了自己。
那多少深夜麻木发呆,狼狈不堪在地牢里垂死挣扎,也这样望着那束照射下来的月光,那不存在的希冀。
那不多的光亮是他几乎一整个夜晚的企盼,是他一整个夜晚的支撑。
“兰凌。”白景梦出声喊道。
床榻上的人才发觉有人靠近,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才缓缓回神侧过脸来。
他声色嘶哑道:“景梦师兄啊,还有翎。”
白景梦不太习惯他人这般软泥的状态,像是风一吹就倒,虫子一踩就死了一样。
“......事情解决了,明日回谷吧。”
没有多余的言词,白景梦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话语来安慰兰凌,最后瞥了瞥地上的捆仙锁,便转身离开。
想来是要给兰凌一方天地,让他自我痊愈。
白景梦比谁都明白,这样状态下的人,无论旁人做什么说什么都屁用没有。所有的事不都得是牙关一咬,自己忍着,受着,扛着。
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就算过不去,也要自个儿撑着。
他也并不想多问兰凌,除了跟自己不相干以外,更是干嘛非得在人家脊椎骨上在戳一下再问疼不疼呢?
颜蕴那傻缺能知晓,无非也是强迫人家说的吧。尽管是一番好心,但是那人自个儿听了也开始难受,便是怨不得别人了。
白景梦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倒是瞧不见你俩究竟是要谁来安慰谁。
他坐到颜蕴身旁坐下,自顾自的拿了个杯子倒水喝,完全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打算。
只是一向黏着自己的翎,却是好一会儿都没有从里屋出来。
白景梦眉毛一挑,怎么突然就来了兴致管上别人的事了?
心里莫名的涌出一丝不快。
说是煞费苦心接近我,怎的还去安慰别人?
他轻抿一口茶水。
翎这一出似乎让他心里有些失望了。
想起相处的这几天,翎一直姿态飒然,脸上总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却又是那种事不关己的人,就彷若和自己一样。
看似温暖好相处,其实冷漠到骨子里。
现在里面迟迟未出,恐怕.....
是在安慰兰凌。
翎,似乎和自己不是同类人。
白景梦还以为终是找到了与自己相像的人,其实也不尽然。
终究,他与他不一样。
白景梦顿时对翎这个少年乏了兴致。
这人啊,翻脸比翻书还快。
兴趣与否,全在一念之间。
他打了打哈欠,分外无聊开口道,“颜蕴,你跟我去解决王家小姐一事吧。就让翎留在在这里吧。”
“不了,我和哥哥一起去。”甜亮清澈的声音响起。
翎从里屋走出来,烛光淡淡投射在他半张容颜之上,影影绰绰,朗目高鼻在烛光下却是更有几分俊美。
白景梦抬眼看过去,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佻起眉,把不耐烦深深压在眼底,装作态度近似以往。
紧接着,他身后走出了一位少年,高过翎半个脑袋,面色已经不是刚才的苍白,稍稍有些红润了。
兰凌开口道:“景梦师兄,一起去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听上去也精神十足。
我靠?!
白景梦眼睛狠狠的跳了一下,脸上的震惊兀时显得有些滑稽。
分明自个儿进去出来倒了杯茶,顶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人就恢复过来了?!
可震惊归震惊,白景梦这种人对不上心的,根本也不会过多关心。
他立即收拾好情绪,正色道,“那你随颜蕴去王小姐院里做些安定结界的准备。我和翎去取材。”
两人来到院落里摘些柳枝取叶,为一会儿的仪式做准备。
夜色墨兰,金月如勾。
固然白景梦对翎这个人失去了兴趣,但对他是如何“哄”好兰凌的,他却是十分好奇的。
指不准什么时候也能用上来拯救一下自己?
白景梦漫不经心地靠近翎,一边慢腾腾的折柳,一边说道:“翎...和兰凌说什么了?”
“哥哥,好奇吗?”翎撇断柳条,正低头一片一片拔下枝叶。
“......”白景梦看着翎手上的动作,不做回答。
“我啊,就喊他滚起来。”翎回身轻笑,将手里的绿叶放进白景梦拿出的白色布袋里,想到是在回复哥哥的话,便又是抬起了头。
一时间,一高一低两个人忽然都怔住了——
眉心对着鼻尖。
眼睫扫在唇边。
白景梦愣了愣,唇上传来翎睫毛一扫而来的轻微触感。
翎也一讷。
白景梦的身子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轻飘,当自是不信翎所说的话,却又装模做样般顺其自然的回了句,“当真?”
“翎自然是不会骗哥哥的。除了哥哥,翎一向没那个耐心。”翎似是而非地浅笑,又接着道,“若是哥哥不信,问兰凌便知?”xǐυmь.℃òm
“......”
怎可真的去问?
白景梦睨了一眼,猛然心里又生出一诧。
若问来是真的自然是有趣,滚起来三个字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白景梦心里暗嘲,但要是真相果真如此,那可就好玩了。
他心生了一个推论,止不住的笑意隐没在这无尽月色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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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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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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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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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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