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蕴用手指在杯子口一圈圈的画着,不耐烦的冲着白景梦挥挥手,示意知道了。琇書蛧
白景梦白他一眼,转头就见翎倚在红褐木制的房门边,百无聊赖地用脚来回踢着门边的小碎石,慵懒万分。
好在自灵溪谷出门时,白景梦全身上下就只取了那把伞带在身上,故也没啥好收拾的,索性丢了些没有涂画过的空白符纸在桌上,留给颜蕴傍身,带着翎扬长而去。
穿廊过院,一路疾行,约莫着以他们的脚力也走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白景梦才走出这王家大院。
顶着头上似火的骄阳,白景梦才发觉已是正午。
流自城本就是商业繁华之地,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红幌金幡飘摇而起,大街上店主买卖声,小二吆喝声融为一体。
两人一连路过好几家绣闼雕甍,每一家店铺都门面大开,黑乎圆滚的酒坛从内到外,店旁两道摆得那是满满当当,掺杂酒气的菜香从前至后飘芳十里,笼罩了整个街道。
一大串出人预料的事接踵而至,再加上早食未进,白景梦自入白家之后头一次感受到了饥火烧肠,情不自禁放慢了脚步。
一旁并肩而行的翎倏忽有所察觉,笑道道,“我见着时间充裕,不如哥哥与我用过午膳再前去?”
此话一出,自是深得白景梦之意。他唇角浅浅弯起,出手揉了揉翎的脑袋,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一家酒肆,那年轻机灵、手脚勤快的伙计,见到两人半止不止的步伐,赶紧是上前殷切招呼。他右手托盘举碗,连道,“公子尝尝吗?本地有名的离人醉!”
“行。”白景梦毫不客气的接过酒碗一口而下,大赞道:“爽快!”
他跟着伙计领着翎,决定大迈步子进这酒楼好吃好喝一顿。
可才跨了几步,白景梦突然就停下了——
和刚才一路过来的朱楼碧瓦,钉头磷磷的酒楼不同,面前这家店只有两层楼高,装修古旧,屹立在所有楼阁台榭中中间间,矮小古朴尤为突出。
这人见白景梦停下脚步,估摸着是在诧异为何自家酒馆如此貌不惊人,连忙开口道,“您别看我家酒馆小,这可是当年战乱之时唯一幸存的店家,那拯救战乱的狐仙大人还来此喝过呢。”
白景梦自是不觉得有何不妥,只是想着身边这吃惯喝好的贵少爷会不会介意。
不算幼年所受之苦,就连白景梦做实习开始,都是走到哪儿就停歇到哪儿,对吃真算不上挑剔,唯有和臣茗一路才会有银子能住得起酒店吃得起美食。
他特地瞥眼瞅了瞅身旁的翎,没想这红衣少年也是一副怡悦之态,丝毫不介意地向着小酒馆走去。见此,白景梦以为翎是没有那娇少爷的脾性,也就放心得跟了前去。
随着这伙计入门白景梦发现,内堂里一片热闹,果真如那伙计所说,座无虚席。小二们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好不热闹。
伙计抬手招呼了一个小二,嘱咐他带白景梦二人挑了一个上好的位置。他一边擦桌一边自夸的,连连为自己酒馆说好。
白景梦拿着菜单连忙向这小二询问了一些店里的特色招牌,饶有些兴致地点了几壶离人醉。如若不是下午有要事在身,他定是要不醉不归的,虽比不上臣茗那小子,但怎么也算是个枯不敢致好吧。
想到此,白景梦突然有些想念臣茗了,方才门外尝的那一口味道确实上乘。
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带着臣茗来洒脱一番。
“早有听闻流自破烂小酒屋的离人醉,今日一见,酒香四溢,果真是名不虚传。”
别桌新进的客人对此酒的称赞络绎不绝。
这也引起了白景梦的兴致,想到翎是个外地人,转头便问:“诶,翎啊,你来流自城之时可喝过这家的酒?”
“自是喝过的。”翎端起碗里的酒喝了一口,心情甚是不错。
这个回答在白景梦的预料之外,不禁侧目望向翎讶然:“什么时候?”
“很早之前吧,有人给我带过几壶,那时候还被师傅发现了,为此可抄了不少的千字文书。”翎说着,扮演怜兮兮的模样的看着白景梦甚至还眨巴了几下眼睛,眼底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嗤。”白景梦一口喝尽杯中之酒,哭笑不得:“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吧。”
翎小酌一口的离人醉,笑意妍妍并不作答。
“可有醉过?”白景梦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醉过才被师傅发现啊,连着师傅的院儿里跑了好几圈,追着师傅闹腾。”说着翎自己就忍不住的笑了,他眼睑轻垂,带着几分怀念和一点.....
哀伤。
白景梦见此自然是不好再多问,万一戳到翎的伤心处,那可真的得离人醉了。
稍隔了片刻,翎笑意回暖抬头盯着白景梦道“那哥哥呢?哥哥曾醉过吗?”
“呃......”白景梦垂首,望着碗里清澈的酒水,忽然记忆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次是他非要拉着臣茗在酒桌上一较高下。
酒过三巡两人都微带醉意,白景梦分明还是有点意识的,但就借着那股酒劲儿,对着背自己回院落的臣茗撒泼打诨,还要抱抱要举高高。
只是光回想起只字片语,白景梦就浑然一阵怪不好意思。
怎的可能说出来?
他回神,连忙直道,“没有没有。”
显然,白景梦刚才思索的过程,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
翎眸里的光暗了些,却并未表露更多的情绪,只见抿了一口酒,不再说话。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开始尴尬起来。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不自在,白景梦咧嘴笑了笑连忙举碗与翎的瓷碗轻碰,而后将酒水一口饮尽。
小菜终是在万千般等待中陆续端上。
两人一边吃,一边尬聊着翎一路而来的见闻......
交谈甚欢?
“我听说云芳城,是妖族领地?那个什么狐仙管辖掌权是吧?”白景梦嘴里嚼着肉,言语含糊不清地随意开了一个话头。
他对旁事毫无在意之心,但关于云芳九尾的事迹他多少也还是从学堂和人声摆谈中有所了解,如今眼下闲得发慌,不如找点两人都知道的什么事儿来说说。
难道吃个饭,两个人要这样大眼瞪小眼,默默自己吃吗?
白景梦说话咿咿唔唔,但翎照样是听明白了,咽下嘴里的食物答道,“哥哥,那已经不是什么狐仙了,是妖孽了。”
“诶?当年战乱不是说这是天上派下的仙人来平息纷争吗?”白景梦有些吃惊,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满是八卦意味的看着面前这人,等候他缓缓道来。
“平息战乱是没错,但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翎答道,“羽化登仙后是不能再与凡界任何联系,全凭万物规作,出事自生自灭。”
“这我自然是晓得的,那按这样来说那狐仙莫不是为了苍生牺牲了自己的仙位?”白景梦错愕。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愚蠢的人?
他一向是自利的人,不做害,但也绝不会违损自己,如此一来便是对“狐仙”的做法不可苟同。
“也.......”翎似乎是明白了白景梦究竟想说的内容,误以为白景梦认为这“狐仙”多么无私奉献拯救世间生灵吧,哽咽了半天,难以启齿的开口:“应该....不是这样的。”
“......”白景梦一阵无语,夹起了桌上的菜放进嘴里,秉着“你说,我听你说”的意思望向翎。
翎意会:“那九尾成仙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灭了数十个仙宗门派,当然就此陨落了。”
酌一口小酒,翎接着言:“当时本就战乱,这数十个门派半个月内全死光了,究竟是不是他做的也无从考证。
杀了那一霸天地的黄鼠妖后,第一个见他的人看着他身后那九根白尾,自是脱口而出一句‘狐仙’。至今他陨落的事,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
“那你是什么如何得知?”白景梦试探着问。
他向来觉得翎来历不凡,如今又是吐露了这么多书卷上从未阅读到过的内容。
渐渐,翎的存在更是在白景梦心中蒙上了一层迷雾,直叫他看不清究竟。
“哥哥是好奇吗?我们云芳城那里,关于狐仙的话本要多少有多少。毕竟那城主就是狐妖本人啊。”
翎将“仙”和“妖”两个字切换来切换去的,弄得白景梦根本是搞不清他到底站在哪一种说法上的,只得悻悻略过翎说话内容的真实性。
“那之后我去云芳玩,你可得好生招待我。”白景梦道。
“哥哥若是过来,我自是将最好的都给予你。”翎眉眼弯弯,浅浅一笑。
面对翎。
白景梦总会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分明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之后,自是晓得这人城府颇深。
可他有意无意间却总是流露出天真无邪孩童般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令人万分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品性。
“翎。”白景梦叫道。
他对这个孩子心里自是好奇的不得了。
为什么,殚思竭虑的想靠近自己?
踌躇片刻,白景梦顿了顿,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若是威胁到自己利益,弃了便是;若是要挟到自己性命,杀了便是。
他霎时豁然开朗,转而似笑非笑地道,“时候不早了,等会吃完我们御剑过去吧。”
此话一落,嘴里含食咀嚼的翎登时停下了动作,怔怔的看着白景梦,半晌才徐徐开口道,“哥哥,我......没剑可御,也....无法御剑。”
“?!?!”白景梦有些吃惊,看着翎泛着薄红的脸有些出神,愣了好一会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不过也不算奇怪,毕竟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御剑的。
白景梦不自觉的从下伸手摸了摸背上的伞。
此人莫不是为剑而来?
他心里顿时惶恐,倘若说他不会御剑,那便是要同我一起?
白景梦屏了屏呼吸,调整心里乱窜的不安和狂躁。
当下一时半会的,自己根本无法摸清翎的实力。
终究沉默片刻,他道,“翎.....你知道玖餍剑吗?”
“知道啊。”翎语气飘飘然,完全不为所动。
“你知道这剑只百年择一人,仅为一人所用?”白景梦又接着话头,引出了古书记载的内容。
言下之意即是告诉翎此剑只为有缘人,让他断了玖餍剑的念想,避免一会儿的大打出手。
毕竟,相遇即使缘分。
“知道呀。”
“!!!”白景梦一口酒水呛到气管,满脸红涨。
......
既然知道还妄想躲剑?
他呛咳了几声。
既然如此,那.......
白景梦抬起头来凝视了翎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
或许他做任务多多少少会搞出纰漏,但打架。
他是一向不惧,只要没规则束缚着他,他都不可能会输,依赖着天生仙骨,灵力充沛,即使打不赢也能五五开。
白景梦摇摇头,饮下碗中最后一口酒率先走出了酒馆,翎也不做多问,很自觉地掏出了兜里的银子置于桌上,再跟随其后。
既然都将御剑赶路说出口了,总不能临时变卦的。
他立即准备了杀伤力最强最大的几张灵符置于袖口,打算一会如果开打说不准还能先发制人。
........
不过要是他真的不会御剑呢?
白景梦想了想。
如果一会儿从空中摔下去,那可就麻烦多了。
几经思考,白景梦上前走到翎的身侧,在那红衣少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登时将他打横抱起。
虽然翎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确实是有些重量的。
白景梦忍不住颠了颠手,吓得翎赶忙伸手抱住了白景梦的脖子。
“抱紧哦,掉下去我可不负责。”他低头垂眸看了眼怀里的人儿。
眼看翎右耳上的银坠轻微摇晃,脸上的表情讷讷惊慌。
白景梦失笑一声,收回目光,他轻唤——
“玖餍。”
仿佛梦呓恋人的名字般的缱绻。
当即空气中“嗡”的一声轻鸣,一柄纤长窄薄的剑倏尔破鞘而出,切割开四周凌乱的光线,仿佛遇风则生般,凌于空中。
白景梦抱着翎,两脚踏于剑上,顺路而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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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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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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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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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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