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梦迷迷糊糊睁开眼,整个人还处在困意绵倦之中。恍恍惚惚之余,发觉床榻的另一半似乎已经空荡荡了。
他一边是想着翎什么时候走了,一边懒懒地将身子翻了过去,继而合上只眯出一条缝隙的双眼,打算再来个回笼觉。
房外声声鹃啼鸟鸣,家奴做事丁玲咣当。
白景梦忽而又听闻“嘎吱”一声,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整个人意识这才算是稍稍清醒一点。
谁...?
“哥哥,我先将早膳搁在桌上。”
不远处翎轻柔的声音传来。
“嗯.......”缠绵睡意包裹住白景梦,他实在不想出声,奈何出于礼节,终究还是万般艰难的应了声。
翎目光沉沉的看着白景梦安静的睡眼,低头浅浅笑了笑。他将手中托盘里的早膳放在桌子上便是离开了房间。
大约是一炷香之后,白景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缓缓醒来,拖拖拉拉整理好衣物再梳洗一番,准备出门觅食。
临着出门推开房门之际,他余光才瞥到桌上翎之前端进房内的菜粥。
随后整个人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扫了一眼门外确定并无他人,当即又关掩上房门转身坐到桌边,看着餐盘里精致的早餐静静出神。
菜粥米粒分明,颗颗似玉般玲珑剔透,翠绿的碎菜沫儿点缀其中。
是看了有好一会儿,他才伸手捧起那蓝白瓷碗装盛的菜粥。
掌心里还有点才出锅的余热。
温温的,还很舒服。
白景梦用勺子小拌了一两下。
温粥的清香味飘入他的口鼻,如此芳香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几乎是令人垂涎欲滴。
荠糁应是芳甘妙绝伦,啜来悦若在峨岷。
白景梦心里一个劲儿的称赞。
但终归,他注视着菜粥也只是浅浅莞尔一笑,在眼里饱含一股子纠结的不舍的情况下。
起身,将粥直接倒入了门边的盆栽中,遮掩于绿叶之下。
白景梦一贯不喜吃他人经手之物,偶尔无法推脱拒绝的才会小尝一二。
像这样心中本就起疑对象拿来的食物,别说入口了,他原本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要不吃,总是好的。
这是白景梦一向秉承的想法。
但这样做的坏处也显而易见——
早上得怕是该饿肚子了。
白景梦撅撅嘴,心里一阵惋惜,觉着那粥色泽不错,入口该是滋味非凡,谷香浓郁,清淡适口。
哎。
一觉睡醒,即使说不上饥肠辘辘,可嘴里就是少了点什么感觉。
他不自觉的吐了吐舌头,假装自己回味了一下已经倒掉的粥。
今日该是把此事做一了断,再回灵溪谷。
白景梦掐指算了算谷里先生前辈们回来的日子,似乎.......
早些回去后,还能在先生老头还没回来时再能小浪一阵?
想到此,他当即就精神为之一振。
如今得赶紧找一个完美的推理,以至于自己的说辞才能不被那王玉儿轻易反驳,然后......
就能打道回府了!
白景梦有些兴高采烈。
他登时做好打算推开门,一边思量着如何查探到这王小姐装病的原因,一边向兰凌的房间走去。
比起另外两人,四人之中唯一有点用处的,只有那看起来很老实又好欺负的兰凌了。
白景梦开门而入,一副绣着泼墨山水的屏风映入眼帘。
日光沿窗投入屋内,一张檀木精雕木桌,桌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而后却是好巧不巧,颜蕴的那张脸即刻又出现在了白景梦的视野范围之内。
眼下原本端坐着还满脸正经地正拿着纸张书写着什么的兰凌和和颜蕴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景梦师兄连着是要起身示礼。
“......”
白景梦脸上刚才还满面春风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浑身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合着你俩一天都睡一个房间的?
他愣了稍息也进门跨步坐下,眼神轻点颜蕴道,“颜蕴,你去王小姐的院子画阵布符先。”
一起床就被人给发号施令,颜蕴自然心生不悦,可再怎么说白景梦也是师兄。
无可奈何,他也就只能叫囔可几句“三个人为什么做事只喊我啊”的字眼儿又气鼓鼓地大步流星出了兰凌的房间。
“景梦师兄?”
见景梦师兄还在屋内坐着并未有其他动作,兰凌很快意会到——
景梦师兄自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与他。
他整个人立马端正坐姿,作状言听计从,一脸期待,静候景梦师兄交予他任务。
坐于桌前的白景梦,出于好奇拿起桌上两人刚刚涂涂画画的纸端详着,细细端看之余又言,“你替我向家中小厮打探一下小姐最近是否有要出嫁?或与他父亲有何及其矛盾的地方。”
说实在,他第一次派遣他人去跑腿。
真的是.....
好爽!
情况允许的话,恨不得立马一拍大腿再恣意乐道几分。
平日里净洁的实习,跑腿打杂的永远是自己。
万不如跟这些新人学弟一起舒服,可以过一下发号施令的干瘾。
白景梦内心波涛汹涌,面上不露声色,他装作淡定继续看着手中的纸,发现两人是在讨论此次任务。
挺有心的嘛。
不过......
这两人的讨论也太奇葩了吧?
简直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啊!
“啊...嗯!是!景梦师兄。”兰凌听到自己从景梦师兄那里接来了顿时喜出望外,赶紧应声连连点头接过认为。
白景梦心里嗤笑一声,又正色道:“颜蕴....面相太凶,去探查情报多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其实颜蕴弟弟其实人真的很好的!”兰凌闻言却是当即反驳,“做事业很认真!”
他顿了顿,似是又怕景梦师兄不相信又低声喃喃了几句,“真的.....真的很好!..”
“是是是。”白景梦并不在意颜蕴和兰凌有多交好,他敷衍摇摇手起身,示意;兰凌一起出门调查任务了。
最后白景梦决定两人分头行动,如此节约时间,又能事半功倍。
回头路过翎的房间,他才恍然记起尽管这人行踪可疑,但这榜单毕竟是别人揭的啊!
想了想,翎暂时又未做出什么损己之事便是又顺道前去询问是否要同自己一路去调查。
翎自是喜上眉梢的答应了。
他一路上都乐不可支地跟在白景梦身后,白景梦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晃眼间,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几经询问,白景梦发现并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让这王小姐装病恐吓自家父亲。
最后,只得是另寻他法。
考虑到翎毕竟是自己做任务一路从北过来,见多识广,经验老成。
说不定......
能有什么想法?
白景梦直接找了块庭院里的绿茵和翎一起坐下,两人一高一低背倚大石。
天上白云卷拂而过,日光穿过树隙流??嘎乒獍撸?绱挡荻??髂晖褡?
他两腿弯拢而坐,手里随意玩弄着一根狗尾草,看着那轻飘的麦穗儿,开口道:“翎,你觉得这事是怎么个情况?”
翎轻笑一声,答:“翎以为,见病才能知晓其理。”
白景梦:“.......”
心说,这不是句废话吗。
不过也对,要她发病之余,才能人赃俱获。
到时候再逮着那姑娘细问个一五一十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天两头的,到什么时候才能亲眼目睹,这大家闺秀发病的模样啊。
白景梦想着就开始发难,心里一个劲儿的为又要迟回灵溪谷无法无天而黯然神伤。
两人悠闲望天之余,附近突然一片喧囔急躁的杂吵。
紧接着,骤然间王小姐院子的方向传来几声凄冽的惨叫!
白景梦和翎当即互相对视一眼速即起身,赶往声源之处。
到时,兰凌和颜蕴也已在现场,众人皆是看着如同魔魅的王小姐,各个皆是面露惊恐,纷纷往后散开,万分不敢靠近。
“景梦师兄。”兰凌习惯性的先同白景梦打了一下招呼。
白景梦点头应道,立即看向大家关注的焦点之人。
王玉儿脸色苍白,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和牙齿,忍不住发出互相撞击的声音,仿佛魔鬼已经抓住他的一只脚似的。
她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瞪直了望着所有人,双臂紧紧的环抱着自己,缩在院子的墙角里。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不要!!”蜷着的姑娘,半张着嘴巴发出一声声嘶哑的惊叫,尖锐而凄厉。
白景梦见状,心生诧异。
这演技未....必也太过真实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欲要压制住这个疯狂的姑娘,打算将她带去人少的地方再询问她是否有什么让她不得不这么做的难言之隐。
只是白景梦陡然才跨出一步,王玉儿立即察觉!
她猛地仰头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眼泪刷刷的从那满是惊恐的双眼里涌出。
就仿佛她的面前站着真的是一个如高山一般的庞然鬼影。
恐惧使王玉儿的两肘缩紧在腰旁,脚跟缩紧于裙下。
她尽量使得自己少占地方,又惊又怕的连连自语:“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那扬颌看白景梦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巨大的怪物,可白景梦也只是一个八尺男儿,哪里会有如此高,需要她仰头说话?
但此刻王玉儿的动作在白景梦看来确确实实不像是撒谎。
若是演戏这细节分明也是太过于到位。
他开始对自己的结论产生了怀疑。
不是装病?莫非......
她真的看到了庞然大物?
白景梦瞬间展开灵力探知,全身投入范围侦查。
除了强烈波动的灵气,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邪气都没有,更遑论是妖孽作祟了,那姑娘身上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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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梦忽然反应过来,再睁开眼,他看到王玉儿身上明晃晃的灵气流动,高于常人。
那大量的灵气竟是源于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平凡之人?
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一个平常人可以办到的的,如若不然,那苦苦修真又是为何?岂不是人人都可以修真了?
不觉间,白景梦已逐渐靠近王玉儿,想查探得更为清楚一些,这人究竟是为何身上这充盈的灵力?
可王玉儿已经惊恐到了极致!
犹如一个受伤的人当一只手指接他他的伤口时会本能地颇抖一样!
她双眼乍然泛起一层可怕的红光!
脸皮下面的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地抽搐着!
紧接,她脑里最后紧绷得一根神弦。
“啪。”
就断掉了。
霎时王玉儿陡然抬头!
泛红的眼里尽是鱼死网破的趋势!
他愤然起身双手僵直的向白景梦奔去!
“哥哥!”
“景梦师兄!”
“白景梦!”
白景梦轻瞄一眼,对于这等凡夫俗子他自然是身手敏捷得很。此刻,他刚准备一个侧身躲过王玉儿的袭击,却见得一袭红影就已经奔上前来挡在了自己身前。
“砰——”
白景梦只听得一记声响。
从红衣少年的身后探头望去,看那王玉儿已经面门朝下五体投地地倒在地上。
整个人就好似钉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
而这个距离嘛......
似乎并够不到自己的位置,翎太小题大做了。
被石头绊倒了?
白景梦面上‘嗤’的一笑,随后从从袖口滑出一张符篆轻飘飘的荡了过去,最终停在姑娘的头顶之上。
他和翎率先靠了过去,围着倒下的王玉儿走了一圈,紧跟着兰凌,颜蕴也疾步走了过来。
翎蹲在地上,望着王玉儿的眼底突升一丝寒意,但立刻被收敛在一脸的淡然之中。
仿佛是小孩儿一般,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降于姑娘头顶的黄色小符,笑得好似一只偷了腥的猫儿。
“邪祟呢?”颜蕴紧紧看着地上躺尸的王玉儿,皱着眉问白景梦。
“没有邪气,甚至连妖气都没有。”兰凌很是笃定的率先回答了他。
白景梦点头,表示同意兰凌的说法,接着伸出手抚了抚王玉儿的周身,带着疑惑的语气说道:“这个姑娘身上的,是灵气。”
灵气乃是修真治人日夜吐纳天地之气,万般修炼才得以。
而这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大小姐别说是修炼,连心智都未曾开过。
她如何习得这一身非同寻常的万物之灵?
再者,得了一身灵气,又为何困于如此魔业病障?
站着的三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肃然,皆是不约而同感到:此怪病果真甚是怪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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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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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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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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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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