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叫哥哥,必有所图。“一、一——三!”车里的女孩喊着口号,傅醒面具下的脸毫无波澜,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将半个车身冲进田里的皮卡抬起来。后车轮落地,倒车成功。姜曜把车停稳,谨慎地拉上手刹,欢快地朝傅醒招手:“傅醒哥哥快上来,我们要再出发啦!”麦田旁的沟渠里蓄着还算清澈的水,傅醒弯腰洗了洗手,从麦田里出来。姜曜只在丧尸本里开过车,临阵磨枪凑活能开,但真要说起来,跟开碰碰车的水平也不差多少。这次难得有机会,她想练练车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极速倒车的技能。她本来就聪明,再加上极高的精神力值,反应速度和学习能力远超常人,开了七八公里,刹车五六次,倒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她想试试在宽七八米的马路上高速掉头的技能时,再次翻车。两人身体前倾,被安全带紧紧勒住。傅醒什么也没说,默默解开安全带下车,把它从泥地里再抬起来。这次车身下去的有点多,傅醒试了两次,面具后的脸都憋红了,险险完成任务。开车门,关车门。姜曜用余光瞄他,因为还戴着面具,具体的神情看不出来,但能听到刻意放低的喘息声。“第一次了,傅醒哥哥你不会生气吧?”姜曜眼神微转,嘴巴相当客气。虽然他们现在是个利益共同体,车也必须要用,就算自己第三次把车开到田里去,他必然也得下车老老实实地把车头再抬上来。但能不翻脸,还是不要翻脸比较好。再者说他现在怎么都算半个师父,还是要客气一点。“不会。”傅醒的声音没有异样,看过来的眼神也没有不耐烦,“继续,刚才的速度还是太快,你心急了,下次刹车跟上,拉方向盘的速度可以快,但不要太猛。”毫无怨言。姜曜心情复杂,语气古怪:“你脾气真好。”真的是个好人。傅醒并不觉得,只当她是阴阳怪气。皮卡行驶在横穿麦田的大道上,偶尔会望见几条纵横交错穿插进麦田深处仅一米宽的小道,不知不觉间行驶了一十多公里,再没看见任何房子。打本才是最主要的,姜曜练车时发出的响亮的急刹车声也相当于是变相的叫人了,并不耽误什么时间。这么远到现在,没有房子也没有人出现,也看不到第一辆车,两人平稳的心态也开始有了起伏。“人应该不会在麦田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车,如果在这半道上,这样的开场过于不公平。”姜曜赞同傅醒的推测,一脚油门把速度提到最高:“这么说的话就只能在对面了?可如果在对面,这样的分配未免也太离谱了。难道是按照整体实力一分为一,我们这头和对面那头算打平?”“如果是这样,分配的意义在哪里?”“……鬼知道哦。”说是这么说,姜曜内心中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着实是想不到充足的理由能够去解释这种分配方式。“不管怎么样,取其中点,先开四百公里过去看看。”他们这一路上也预估过循环的周期,根据简易地图信息暂定为十一小时。车速上限是一百公里每小时,就算他们维持在八十公里每小时,五个小时也能开到中点了,时间还够,不用太着急。大路很好开,笔直笔直的一条,又宽敞,姜曜开在最中央,油门踩到底。车窗降下,凉爽的风拂过肌肤,吹起耳畔的发丝。姜曜觉得痛快,心情也跟着飞扬。“傅醒哥哥,我给你唱首歌吧~”傅醒看了她一眼,“你还会唱歌?”“那当然,好歹是学过音乐的。”校园合唱团她也是常常参加的。多才多艺的小孩从来不怕当众表演,姜曜清了清嗓子,声线很稳音调很准。“骑上我心爱的小车车~”“它永远也不会堵车……”活泼欢快的小调钻进耳朵里,已经准备好接受音乐熏陶的傅醒一愣。姜曜左右晃着脑袋,不被他目不转睛的视线影响。“骑上我心爱的小车车~”“我马上就到家惹……”傅醒轻声一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着车窗跟着她的节奏打拍子,风吹起面具后的头发,轻轻地摩擦着后颈。姜曜大展歌喉,也不问他自己唱的好不好听,就一首接一首的唱。诡异的副本之旅,暂时的变成了小学生春游。啪嗒。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短短一两分钟就变得密集。天边的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头顶乌云密布,仿佛要开始一场下不完的雨。姜曜皱了皱眉头。怎么突然下雨了?雨刮器的噪音驱走车内的平静,她下意识看了眼里程数。从上车到现在,也就开了五十公里。姜曜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不到八点。继续往前行驶了十多公里,雨幕已经大到没有办法高速前进了。姜曜不得不减了点车速,集中精力开车。前方的积雨云越来越厚,完全没有散开的意思。车窗紧闭,雨点拍打车身,一道道水柱蜿蜒而下,将人的视野打上模糊的马赛克。傅醒忽然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两个不是第一次在这条路上跑了。”姜曜眉心一皱,下意识道:“不可能,我这么聪明,又有信息优势,不可能进来一趟什么都没改变,就陷入你们之前的那种死循环里的。”傅醒没有立刻接话,隔了好几秒才道:“那有没有可能,对面根本没有人。”“……没有人?”“是,没有人。”傅醒看着她握方向盘的手,纤细白皙,富有力量,“就像你自己所说的,进来的第一天你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个作用就是你把其他的所有人都送出去了呢?或许只剩我们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姜曜后背起了层鸡皮疙瘩,“只剩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有什么情况是我和你没出去,而其他人出去了的?”从下雨开始,傅醒就在想这个理由了,还算有点头绪。“你是来救我的,我没出去,你就不会出去。所以可能是我出不去,而你为了救我,再次留了下来。”姜曜对此嗤之以鼻:“我会管你?”“不是没有可能。”姜曜不理解他这种盲目的信心从何而来,冷笑着道:“你怎么不说是我不能出去?比起你出不去,我为了救你留下来,反过来更有可能?因为我出不去,所以你这位大好人没有出去,一定要留下来跟我同甘共苦。”傅醒想了想,点头,“也有可能。”姜曜聪明,也正因为聪明承担的风险就更大,或许是她在尝试什么的时候出了意外,因此没有出去。甚至有可能正是她尝试的那个东西出的意外,才让其他人有了出去的机会。他竟然真的点头了?!姜曜冷眼相加,觉得他指不定有点毛病:“您可真是高风亮节。”傅醒接受了她的阴阳,“无论你信不信,你为我而来,我就不可能丢下你。”他这么说,姜曜是相信的,但无论是谁出了意外,谁留下来陪谁,都有一点说不通。“如果其他人都出去了,你的队员为什么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傅醒的那些人都愿意跟着他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内部团结力可见一斑,没理由他们会舍弃傅醒,先行……“等一下。”姜曜脑子里灵光一闪,“是可能的,你不出去,他们出去再进来就好了。循环里的人每次都会重新开始,但只要每次都有外来者告知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就能避开重蹈覆辙的宿命……也不对。”没说完,姜曜看着车厢内仅有的两个人,面露不解:“如果他们都出去了,为什么没有进来?”就算其他玩家都只顾自己活命,傅醒的人也不可能不管还在循环里的傅醒。对于这个疑问,傅醒很是平静道:“或许是因为进不来了。中途进本很危险,除非每月任务完不成,否则一般人都不会选择这条路。中途进本是我试出来的,除了我,现在再加上一个你,或许没有人再试过中途进本,那也就是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在副本结束前,每天早上都能有一次进本的机会。或许……援救机会本身就只能有一次。”姜曜轻轻压在油门上的脚往上抬了抬,车速再次减慢。这样一来,靠外来者作弊的路子走不通了。傅醒低声道:“先按这个循环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推断吧。”车厢里静悄悄的,车子继续往前开。车速降到四十公里每小时,雨刮器根本来不及清除雨水,往前靠的是闭眼盲开。“不行。”姜曜踩了刹车,报了几个数字,“这雨看起来不会停,而简易地图上另一个地址还在五百公里外,就算速度再往上提一些,也需要九个小时,而且油不一定够,往前开没有意义了。”来不及三个字同时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车子靠边,车速降到很慢,姜曜一把拉过方向盘,驾轻就熟一把掉头。皮卡停在下不停的雨水里,要不是在副本里,就坐在车里听雨看雨赏雨,也还挺有意思的。沉默过后,换人开车。“我来吧。”姜曜没有坚持,这种大雨天气,还是交给驾龄更高的人稳妥。她解开安全带,仗着身形纤细从驾驶座直接爬到后座。傅醒迈开长腿,从副驾驶室跨进驾驶室,直起身时没估算好高度,脑袋撞倒车顶,发出砰的一声。这一下撞得不轻,姜曜的心情终于好了点,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傅醒的身体凌空一顿,才缓缓地落进驾驶室里。他系好自己的安全带,通过车内后视镜后盘腿坐在后排的姜曜对视,“安全带系上。”镜中的姜曜很快地撇了下嘴,还是放下腿系上安全带。傅醒上手后的车速比姜曜开快一些,三百公里,五个小时返程。回到最初的房子,雨势丝毫不见小。明明才下午三点半,天色昏暗到仿佛入了夜。姜曜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停下的时候才醒。傅醒开了车灯,车灯的光柱打向房子的大门,房门半掩,和他们离开时一模一样。安全带解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傅醒推门下车跨入雨中,却对姜曜道:“你先别下来。”姜曜刚睡醒,反应比平时慢一半,等完全清醒,车门从外面拉开了。“姜曜。”傅醒举着一把黑色的伞,伞罩在车门的上方。“来。”姜曜抬头看向他。素白的面具似笑非笑,望过来的眼神平和自然,不掺杂任何激烈浓重的情绪。水里开着雨花,泥泞与潮湿隔绝在鞋底与伞外。黑伞遮着两个人,从车边移动到屋檐下。房子里。一身干爽的姜曜坐在椅子上,她的对面,傅醒抽出干燥的纸巾抹过滴水的发梢,按在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发尾贴着低头时曲起优美弧度的颈椎,小小的水珠来不及擦拭,顺着曲线滑入后背。雨太大了,哪怕就没几步路,也给人淋成了落汤鸡。傅醒身上滴着水,因为站得直,倒不显得十分狼狈。他粗略擦了擦头发,撩开一点面具,灌到里面的水缓慢流出。不好擦了。傅醒看了姜曜一眼,索性摘了面具放在桌上。很久没见他的真面目,现在再看又生出了强烈的违和感。白皙俊秀的面容,柔和好亲近的眉眼,嫩到会被人一眼看穿的脸皮……姜曜靠在桌子上,双手托腮,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走。傅醒粗略擦完水渍,在乱糟糟的房间里找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房子面子不小,格局却近乎全开放,几乎没有隔断。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姜曜。“我换个衣服。”“哦。”姜曜莫名其妙,“那你换嘛。”傅醒:“……”他拿起衣服,换到姜曜的背面,在背对着她快速地换了湿哒哒的上衣和裤子。他和屋主的身高相似,体型有点差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相对宽松,将一丝不苟的人衬得有些懒散。亚麻色长裤长度刚好,腰用腰带扎紧半圈,将一截衣摆塞进去。转过身,姜曜老老实实地背对着他,餐桌旁的椅子较高,她往后坐满整个凳面,脚尖离地,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傅醒把湿掉了衣服叠了一下,放在角落里。他轻咳一声,在姜曜对面坐下。姜曜的眼睛盯着他,不解道:“你脸红什么?我又没有偷看你。”傅醒脸上的浅红色加深,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客观上,我是在有异性的房间里脱了衣服。”即使立刻又穿上了。姜曜恍然:“哦~”她眯起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雪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傅叔叔呀。”“你这样一点都不叔叔了。”傅醒克制自己的脸皮无果,抿了抿唇无奈放弃。“我的年纪也没有很大,今年一十七岁,你是应该叫我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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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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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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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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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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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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