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众我寡,姜曜没有贸然跟上去。
她今晚出来的目的有两个,目标瞄准亮着灯的主屋,首先要找一找与填井者相关的线索。
那些东西的离开倒是方便她潜入了。
无声无息进入主屋,姜曜环视四周,快步踏进里屋,猫着腰打开衣柜翻了翻。里面的衣服都是女性穿的,一件男性的都没有。
回想山上发现的皮囊,傅醒翻的时候她也仔细看了,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女性,身材较一般女性来说都要娇小,和这个衣柜里的尺码匹配。
这个房间应该就是那位受害者原本的住所了。
卡在井口最上面的橱柜搬起来对一般女性来说比较困难,单从这方面填井者是男性的可能较大。
姜曜皱了皱眉头,找了个打火机,进入没开灯的侧屋。
侧屋不分里外,面积很小,进门就是一张炕。
打火机的火苗微弱,不容易被发现,姜曜借着这个小小的光晕在屋里搜索起来。
侧屋放不下衣柜,只有两个堆叠在一起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大木箱子。轻手轻脚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塞满了凌乱的衣物,同时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异味。从颜色看是男人的衣服,姜曜放下打火机拣了两件抹黑比划了几下,衣服不大,不像成年男人穿的。
想了想,若是这家有成年男人,又怎么会让一个年轻的女孩住主屋呢。
如果这个房间住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
姜曜放下衣服,摸去另一间侧屋。
那屋子连卧室都不算,只是个杂物间。
姜曜做了初步判断,这户人家住着相依为命的两姐弟,弟弟极有可能就是惊慌失措的填井人。
假设这个结论正确,一个十几岁的弟弟,他没有离开这个村,应该也不敢去不熟悉的地方,他最有可能躲在哪里?
如果是她,她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冒险一鼓作气离开村子向外界求援,要么还是躲在这个家里。
主屋被鸠占鹊巢的怪物住着,姜曜想了想,还是回到狭小的侧屋里。
箱子有两个,挪开第一个箱子开第二个,竟然是空的。
空归空,填井者也不能够躲在里面,太容易被发现了。
可这空箱子原本就是空的吗?
姜曜把箱子复位,举着小小的打火机在屋里照了一圈。
主人走得急,炕上好几条被褥乱七八糟摊着。
姜曜吸了吸鼻子,又闻到了刚才箱子里那股异味,似有若无。
小小的火光掠过一个角落,姜曜停下,快步走过去。
就在炕边,有一道食指宽的裂纹,或许也不能说是裂纹,称之为被破坏的口子更为合适,好像是用利器特意弄出了这么个痕迹。xiumb.com
凑近以后,那股异味更明显了,姜曜也终于分辨出了那到底是什么味道。
是烟火味,炕里烟道留下的余味。
打火机的说光缓缓往上移,那好几条褥子再次进入视野。
褥子虽乱,但把整张炕都铺满了。
姜曜掀开被褥,被褥底下本该被铺平密封的火炕一个大洞。
她不懂炕底下的结构,伸手探进去摸了摸,炕道里有些弯弯曲曲的阻断格挡,成年男人肯定进不去,但像她这样的体型脱了大棉袄还真能试一试。
她再伸手细细一摸,指尖被染黑,灰迹厚度却不明显,就好像有人经常在这里钻来钻去一样。
这里头曾经有人。
现在不是爬进去一探究竟的好时机,姜曜把褥子盖回去,尽量恢复原样。
第一个目的算有收获,接下来就该去探那些骨架们的底了。
被就要挨打,主才有活路。
姜曜不打算坐以待毙,她要提前去招惹一下这些鬼东西们,预判一下真硬碰硬了活路有多少。
今晚的夜色不甚明亮,昏暗成了夜间行最好的保护衣。
骨架们四处游荡仿佛在巡逻,这些东西没一个披了人皮出来,姜曜猜测它们不是为了方便行,而是在必要时刻产生了必要的剥离,必须出来透透气。
骨架脚底占地面积小,走起路来接近无声,未免落得个不知情状态下前后被包围的凄惨下场,姜曜耐心十足地等着时机,直到尾随到其中一只骨架独自进入石墙砌的院子,她才拔出大衣里藏的剁骨刀,朝它扑了过去。
骨架们在夜晚的视力、听觉、嗅觉都没有发什么什么质变,因此直到姜曜一刀直接剁掉小腿腿骨,它才有所反应。
锋利的刀锋卡进硬邦邦的骨头里,一路破开等闲不能斩断的材质,半截腿骨飞了出去,啪嗒落在雪堆里。
姜曜眯起眼睛,近距离和骨架接触后,发现它的样子着实有些像被狗啃得差不多的肉骨头,白里带红,散发腥臭。
那颗留肉最多的脑袋转过来,两颗几乎吊在外面的眼珠子对准姜曜,眉心裂纹里的晶体闪过一丝微光。
眼看着那张嘴就要张开,姜曜纵身一跳,将它踢翻在雪地里。
她不知道这家伙还有没有声带,但它们无疑是可以交流的,姜曜可不想在试水的时候面对一大群怪物的袭击,一手剁骨刀劈向那五根抓来的指骨,另一只手抽出柴刀看向眉心晶体。
哪里特殊打哪里!
失去重心的骨架根本避不开,姜曜劈完眉心晶体后剁骨刀柴刀一起上,三下五除二把它剁成好几个大段。
它不了。
骨架不强,但是目前不太妙,她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
剁骨头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不算轻,绝对会吸引来附近的骨架。
姜曜握着武器试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要出院子就看到不远处奔过来数只骨架,她只能改变计划,绕到屋后暂避。
刚藏起来,头皮猛然一凉,耳朵捕捉到一丝轻微的声响,紧接着另一道呼吸声近在咫尺。
姜曜手腕翻转,看也不看便朝察觉到危险的方向挥去。
来者似乎对这个套路驾轻就熟,避开剁骨刀刀锋扣住手腕,脚步微错压制她的双腿,另一只手接下她拿柴刀的左手,再一用力,人就被压在了冰冷的石屋上。
“是我。”
来人的声音很轻,因为人凑得很近所以听得也很清楚,也因为人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打在颊边,让冰冷的脸蛋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我带你出去。”
大敌在后,姜曜稳住声线,双手往外一挣,“用不着。”
两双眼睛在昏暗中模糊对视,一双眼睛眯起,另一双微垂。
下一秒,傅醒松了手。
姜曜没有耽搁任何时间,转身面对着墙壁灵活地往上爬。
石屋外墙到处都是借力点,堪比室内攀岩里初级学者攀爬的最低难度。
往上走,再好不过的办法。
傅醒没有独自离开,跟着往上爬。
他没有专业的技巧和丰富的经验,全凭力量和速度跟上姜曜,前后爬上屋顶,静静地伏在上方。
石屋的屋顶斜面不大,两人微微抬起头,既隐蔽又能把下方的情况收在眼底。
闻声而来的骨架们已经进了院子,它们没有表情,看到断成几截的同伴一点都不紧张,其中一只捡起单独掉在远处的腿骨扔到那一堆骨头里,便和其他骨架一起在周边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姜曜不解地拧了下眉头。
明明有人偷袭,为什么这些东西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好像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她还以为这些东西会立刻安排人手去查看他们住的地方少没少人呢。
两人紧紧地等待着,骨架们把房间里外都搜了一遍后,也没管地上的骨头,又散了出去。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耳边传来傅醒刻意压低的声音,姜曜回头,对上傅醒的脸。
两人挨得很近,屋顶亮度比下方高,对方脸上的神色无所遁形。
姜曜冷笑,“你胆子不大,你胆子不大三更半夜摸出来干什么?”
“我还在观望。”
“胆子还不如我大你要脸吗?”
“……”傅醒说不过她,“我没打算出手,这些骨头有问题。”
姜曜皱眉,“什么问题?”
傅醒指了指下方的井,“皮囊里没有任何骨头,那么骨头呢?我找遍了附近的山,找到了其他损坏的皮囊,可还是没找到骨头,一天骨头都没找到。”
姜曜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即道:“你怀疑他们还是本人?那没道理,你说找到了其他损坏的皮囊对吧,如果他们是本人,怎么会破坏自己的皮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怀疑的是这些骨头……或许变成可再生的东西了。”
“再生?”
姜曜刚重复了一遍关键词,又一只骨架跑过来。
两人闭了嘴,屏气看着新来的骨架接近断骨,直到站在骨堆里。
地上那摊骨头就有静了,它们就那么“活”了过来,本该坚硬笔直不可弯折的骨头宛如蛆虫蠕,源源不断地钻进新来的骨架当中。
这就像一个“吸食”的过程,二者融为一体。
融合后那骨架就近跳入井中,不一会儿又爬出来,湿哒哒地走了。
屋顶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刚想下去看看情况,那井的井沿上攀上来一只白惨惨的手,紧接着一个浑身□□的“人”爬了上来,拖着缓慢的步子进了屋。
姜曜瞪大了眼睛。
这道“数学题”,她都有些不会做了!
不行。
刚才的骨架没有“吸食”断骨让其“再生”,新来的骨架却能这么做,那就证明骨架和骨架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
姜曜立刻做了决定,她必须得弄清楚一加一后的骨架和普通的骨架还有什么区别没有!
傅醒抓住她,“一起去。”
姜曜不做无谓的意气之争,回头看他,提出一个要求:“你得听我的。”
傅醒皱皱眉头,做出让步:“我们可以商量。”
“那就没得商量。”姜曜甩开他的手就往边上爬。
傅醒只好妥协:“听你的。”
姜曜爬行的身姿停下,回头朝他招手,喜笑颜开。
“快来!”
只可惜两人还没能落地计划,一声枪响真正打破了宁静的夜晚。
就地隐藏的两人眼中都有惊愕。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时候开枪?!
骨架们朝枪响之地狂奔,潮水似的密密麻麻群聚,任是姜曜见了不少世面,依然觉得头皮发麻。
姜曜把开枪候选人撸了一遍,新人没有枪支,牛凯锐和他的队友应该不至于没分寸到这种程度,如果是遇到意外需要求援,除了枪响,应该还会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可现在只有枪响没有任何人声!
会是填井者吗?
想到这里,姜曜溜进旁边的厨房,拎起一桶菜籽油胡乱倒在各个角落,用打火机点了一把傅醒递来的干茅草。
火舌一卷,很快烧上灶膛旁的柴火堆,滚起浓烟。
“走!”
两人朝村长家狂奔。
冷风刮过脸庞,灌进肺里。
姜曜努力闭上嘴巴用鼻子呼吸,却又因为缺氧而不得不张嘴辅助吸气。
枪响的方向无比嘈杂,这一边却安安静静。
万幸,玩家方整体还没跟整个村子的怪物撕破脸。
两人在临近目的地的时候分开,小心翼翼地朝各自睡觉的地方靠近。
小翠裹着一身棉袄坐在门口,帽子底下的头发结了层冰,她看一眼主屋,又看一眼门外,神情紧张。
姜曜避开她的看守,轻轻敲了下翻出去的那扇窗。
“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不敢睡的披发女孩听见了,赶紧过来给她开了窗户。
姜曜从外头翻进温暖的屋内,反手关窗。
屋内很黑,依稀可以看到两个坐着的轮廓,姜曜三两下脱了外套塞进一个箱子里,然后摸到灯打开。
短发女孩和披发女孩都醒着,惊恐又无措地看着她,只有马尾女孩呼呼大睡。
姜曜没等她们开口,直接吩咐:“你们两个出去问问小翠刚才的响声是什么情况,说被吵醒了,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两个女孩愣了一秒,收到姜曜带笑的威胁。
“想挨揍嘛?”
“不不不——”
两人赶紧下了床,披上大衣就奔了出去,看到就在院子里的小翠也不觉得这人深更半夜站屋外奇怪,也没发现她头发上的冰,只按吩咐问:“发、发生什么了,我们被吵醒了……”
两人受惊的样子太自然,小翠只当她们被吓醒,笑道:“我爸已经去看了,应该没什么事,你们回去睡吧,不要着凉了。”
“那好吧……”
门从里面关上,对话就此结束。
就好像这是个普通的夜晚,没有任何异常。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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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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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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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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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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