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数日,众人行到一座无名山峰脚下。仰头望去,那山逶迤婉蜒、耸入云天,阳光下晶莹银白的山峰映出夺目绚丽的光芒。
玄空望着前方景象,只觉这里异常熟悉,仿佛曾来过无数次,心中更是悸动不已。沿途所过,有许多行军的痕迹,偶有几俱死尸,皆是燕王的兵卒,想来与敌人也越来越近。
绕过大山,遥遥望见山坳积雪中趴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的衣衫十分破旧,打个好几个补丁。众人大为奇怪:“难道这人也是燕王手下?看起来可不像”
玄空与汤枫上前查看,却发现这人四肢软塌塌的,竟尔筋骨寸断。二人一惊,小心翼翼地把此人翻过来。这才看见,此人蓬头挛耳,齞唇历齿,相貌无比苍老,双目似睁未睁,只露一条缝隙,浑浊的眼神令人心头一震。
玄空“啊”的惊叫一声,心道:“这不是那位守谷的老人?”万万想不到,以他那深不可测的修为,竟被人伤成这样。玄空胸中砰砰直跳,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老者气若游丝,用最后一点力气拉着玄空的手,苍白的嘴唇颤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玄空听不清楚,只好把头凑了过去,隐隐听见:“快…快去…,到了…到了…”
玄空不明白,凑近问道:“老伯,什么到了?”两人四目相视,老者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神采。随着老者生命流逝,一段离奇的记忆在玄空脑海中悄然复苏。
…
摇身一变,他已化身成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但见这公子眉含远黛、鬓似青山,目如朗星,唇若含丹,举手投足间一股洒然贵气,令人起敬。若非穿了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还以为是皇亲贵胄。
这公子的容貌,与玄空灵魂世界中那书生一模一样。他正是流落江湖,化名汤已询的太祖三子——赵德芳。
身处茫茫雪山之中,此刻他手中掐着一根翠盈盈的竹棒,望着远处,几位丐帮弟子,从马车上抬起一个沉甸甸的箱子,送入山脚下洞穴之中。
他身旁一位老者说道:“帮主,这是最后一箱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大仁分舵的兄弟们辛苦了!熊老,等回头把赏银发下去,让兄弟们好好喝上几口酒。”熊姓老者道:“是!我再去瞧瞧!”说话间向前方走去。
熊姓老者刚走,另一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道:“公子,你真的下决心,不用这些兵刃?这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赵德芳微眯着眼,长吁一声,道:“姜老,我想好了,都埋起来吧,谁也不能用。”他侧头望向东方,微微一顿,又道:“十年了,我心中这口气也该消了。坐不坐皇帝又能如何?当乞丐也很快活。”姜姓老者道:“可是…可是那人弑兄,得位不正呀!”公子摇了摇头,忽道:“姜老,我丐帮现在有多少弟子?”姜姓老者不知他为何突然发问,想了想道:“有八万三千人。”公子道:“正是!那人皇帝位子坐稳了,我想复位,除非起兵造反。真若如此,天下不知更要多出多少乞丐?我怎能因一己之仇,兴天下之祸?当年我就有机会杀他,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亲叔叔,我下不去手。而且当年我父皇驾崩时,只有他二人在宫殿中,若真不是他下的手,我找他报仇,那不也错杀了好人。这事不要再提了。”姜姓老者知他心意已决,心中愤愤难平,只得骂道:“公子如此大仁大义,怎么会有这等狼心狗肺的叔叔,咳!”
一会儿时间,丐帮弟子将山洞掩埋完毕。赵德芳见天色渐暗,吩咐众人吃饭休息,等明日一早离开这里。
晚间,赵德芳正打坐练功,忽见传功长老熊振坤提着儿子找了过来。只见那少年满脸是血,浑身颤抖不止,神色惊恐万状。赵德芳一惊,起身道:“熊老,小熊怎么这样?”熊长老放下儿子,安抚道:“儿呀,别怕,帮主就在这,你好好说明白。”小熊坐在地上喘息连连,半晌后惊魂稍定,才说道:“帮主哥哥,侧面有个山谷,那里…那里很奇怪,几个兄弟进去,只有一个出来了。他打我,我不小心给他打杀了,帮主哥哥,我犯了帮规!我犯了帮规!”说着话,小熊抽泣起来。
赵德芳听他说话语无伦次,但能知晓这事并不简单,忙召集众弟子。又对小熊道:“触犯帮规日后再议,带我去看看。”
赵德芳年纪虽轻,威望极高,他一下令,众弟子不敢怠慢,立刻整装待发,一行人绕到了山侧面。
只见那山谷如葫芦状,谷口狭窄,里面似乎十分广阔。此刻夜幕降临,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只觉得四下里十分寂静,处处透露着诡异。
丐帮五大长老一齐簇拥过来,说道:“禀帮主,李长老先带人进谷了,快一个时辰也没出来。”赵德芳心头一凛:“李长老早有绝顶之境,以他的身手难道也不能脱险?”寻思片刻,便道:“各位在谷外等候,且让我入谷瞧一瞧。”
只见一位道士打扮的老者说道:“帮主,容老道算上一卦!”此人名叫广蟾道人,也是丐帮的护法长老,不仅武功奇高,更加精通易学。
众人一听紧忙凝神屏息,只见这老者接连算了几副卦,皆是凶兆。
姜姓老者道:“帮主,这谷有大凶,万万不可孤身入内!”其余诸老也跟着劝道:“姜老所言极是,还望帮主三思!”只听一人道:“要入谷,大家一起进去,大不了同年同月同日死!”此言一出,剩下的小丐也纷纷附和。
见赵德芳连连晃头,姜姓老者又道:“帮主,我帮成立之初,您还立下一个规矩,倘若帮主有令,但六大长老同时反对,则帮主之令也不做数,是也不是?”
赵德芳一怔,心想:“这规矩立下之后从来也没用过。”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条规矩,但李长老眼下可不在。”
左护法长老张百龄道:“姜大哥是副帮主,难道还不如李长老一个?帮主啊!你可且莫耍赖。”
赵德芳见状,只好说道:“那你们说该怎么办?”熊长老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大家伙一起进去,管他妖魔鬼怪,非要把李兄弟救出来!”“对!”“对!”“要死一起死!”赵德芳只好答应众人,一起步入其中。
却说谷内无风,众人手中的火把,火苗笔直向上,如此奇异的景观,谁也从没见过。隐隐可见,地上尽是白骨,死气沉沉令人不寒而栗。
赵德芳心下寻思:“这里如此阴森,难道…难道是地府不成?”忽然见听得身后一声惊叫,随即呼喝叫叱声大作。赵德芳转头一瞧,见众弟子竟然无端拼杀起来。眼见他们出手疯癫,丝毫不留余地,竟是要致对方于死地。便在此时,熊长老回身飞扑,使一招揽鹤手的擒拿功夫,似乎是要劝止手下弟子。不料他招出一半,忽而变成拳法,重重地打在那弟子胸口。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弟子肋骨尽断,泣血而亡。与此同时,另几大长老接连发起疯,自相残杀起来。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赵德芳也有些措手不及。进谷前,他曾设想这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猛兽、陷阱,哪里想到他们自己人会发生内讧。
赵德芳震惊之际,忽见一根木棒击了过来。他猛地一瞧,出招者却是姜副帮主,招式竟然是打狗棒法的绝招“蜀犬吠日”。这一招名头难听,可委实厉害,前前后后十五种变化,以姜副帮主姜冉的功夫,一旦使出,天下没几人能接的住。xǐυmь.℃òm
但赵德芳却是例外,他本已是天下第一,打狗棒法又是他独创,自然也有破解之法。只见赵德芳伸手招架,一瞬息间连使三股力道,“黏”“缠”“带”三字诀运于衣袖,便将对方木棒带到了身侧。他顺势以手肘打中姜冉胸口穴道,大声喊道:“姜老,你怎么啦?”却见对方眼中尽是疯癫之色,已然失了神志。
赵德芳强自稳住心神:“不行!得赶快阻止他们!晚了怕是无药可救!”身子一晃,来到熊振坤、张百龄身后。这二人武功极高,哪怕是武功盖世的赵德芳也极难同时制伏二人。但此刻二人神志不存,只知全力互拼,于身后面的事,丝毫没有留意。赵德芳趁机施手点中二人背后穴位。随即相仿此法,先后点中剩余三位长老与众小丐的穴道,总算阻止的这场暴乱。饶是如此,也有不少人已经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赵德芳不敢耽搁,扛着许多人送到谷外。他走到谷口,却见小熊竟然倒在地上。原来刚入谷时,小熊怕的要紧,最先晕了过去。他顺手拉起小熊,将这几人都送了出去。接近着又奔走好几趟。
等他送出众人,却发现东方天际泛白,似乎天要亮了。他大为吃惊,心道:“这一夜怎么过的这么快?”正在此时,小熊哼唧了一声,睁眼醒来,坐起身,茫然看着四周,大声叫喊道:“这……这……这是哪里?”
赵德芳又是一惊,问道:“小熊,你怎么了?这是昆仑山呀?”小熊呆了一呆,半晌后,才道:“昆仑山?你…你是帮主哥哥?”
赵德芳未曾想到,只一会儿功夫,小熊竟然失忆了。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受了伤,快好好些一些吧。”又扫视众人,见姜冉、熊振坤等人还是一脸呆滞,想必也是好不到哪去。赵德芳暗自后悔,心道:“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进去。可我为什么没事?”转念又想:“不行,我得赶紧把李长老也救出来。”他吩咐小熊道:“你爹爹他们也受了伤,照看好他们!”说完又走入山谷。
转眼已是白昼,谷内奇光异彩,到处是怪异的景象。赵德芳一心记挂李长老的安危,无心观景,一路向深处寻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前方地面有一道道深深的沟壑。四周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刻痕,倒像是有人故意划下的。赵德芳呆立在原地,被眼前此景深深吸引了。大地似在慢慢移动,直到某一刻,几道沟壑合而为一,地穴赫然而现。那些刻痕竟有拼接成一幅奇异的图案。
赵德芳吃惊地望着洞穴,心头大震:“这…这是怎么回事?”地穴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呼唤他。他心中一动,当即蹲在地上,从怀中取出袱布,咬破手指,用鲜血把地上的图案绘了上去。
赵德芳做完这事,猛地一抬头,隐约见到洞穴中竟有一个人影,一晃眼间,又消失不见了。他大声呼喊道:“李长老,是你吗?”可四周寂静无声,哪里有人回答。他亦不死心,壮着胆走到了洞穴边上,只见里面漆黑一片,月光都照不进去。越是看不清,他就越是想进去瞧瞧,可是他也明白,这地穴内必定凶险异常,进去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他站在地穴口来回踱步,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进去看看,此前先出谷交代交代。”心念既定,他立刻转身离去。
赵德芳走出谷,见小熊仍守在外面,姜冉、熊振坤等人痴痴呆呆,似醒未醒。赵德芳一问才知,他这一去竟然用了半个多月时间,他心中惊骇不已,想入地穴一探的心思也就更加坚定了。他吩咐小熊不必等候,用马车将众人带出昆仑山,去丐帮分舵休整。又将怀中那图给了小熊,便匆匆赶回谷内。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再次回到洞穴出现的地方。此刻也终于想了明白,这下面的地壳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直到某一个时辰,地穴才会出现。而那副怪异的刻画,就像是一个记号,也会随之显现。
赵德芳又等了许久,待到地穴重现,他探头进入,谁知他的魂魄“嗖”的一声钻入其中。里面暗无光亮,什么也触不到,脚下无地,似在虚空中慢步。赵德芳凭直觉察觉到前方竟有一个人,他想喊住那人,却叫不出声来,只得跟着这人一路向前。
这里是时空的重合点,无因果,无时间,他们的灵魂堕入其中,却意外成了连接时空的节点。
从此世上再无赵德芳,只有一个失魂的守谷人。他慢慢的衰老,终日守候着,等待轮回重现之日。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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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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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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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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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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