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听林芙蕖的话,微笑着道:“你要做什么?”
“帮你整理头发。”林芙蕖抬起手,垫起脚尖,拨了拨陆绍的刘海。
在灿烂的阳光下,林芙蕖纤细的手指摆弄着陆绍的头发,将他的头发分开,露出陆绍明亮的双眼。
一双小手在陆绍的眼前来来回回,时而看见,时而不见。小手后面如明月般光洁的脸,也时而出现,时而不见。今天的阳光很好,陆绍能够看见细碎的绒毛,嫣红的樱花唇,清澈幽深的晶眸……
他从来没有离一个女孩那么近,即使林芙蕖说了让他保持微笑,可在林芙蕖看过来时,陆绍的笑容还是松开了。
林芙蕖笑了笑,“这样多帅,干嘛天天用刘海挡着,利利索索的多好。”
陆绍郁闷地笑了,“你说话怎么和我奶奶这么像,她也天天这么说,利索点儿好看。”
林芙蕖:“老人说的都对,要多听老人家的。你们呀,长大就嫌老人烦了,小时候肯定也是奶奶,奶奶,叫着不停。”
陆绍笑道:“听你说话真有意思,老气横秋。”
林芙蕖白了他一眼,“我这是沉稳!你看看他还在吗?”
陆绍假装整理头发,抬眼过去,郑晓东还在那里站着,陆绍觉得他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冷了些,透着一股阴鸷之气。
“在,还在看着。”
林芙蕖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走,我们回家。”
陆绍和林芙蕖不再关注郑晓东,就像来时一样,林芙蕖坐在后座,抓着陆绍的上衣,陆绍一蹬车子走了。
郑晓东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个人的身影看不见,郑晓东猛烈地咳嗽起来。郑晓东扶着门框咳了好久才平息下来,朝着林芙蕖离开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镇上的小街人来人往,几个阿公阿婆坐在墙根下晒太阳,小孩子蹦蹦跳跳地玩着丢手绢。大门被关上,门上贴着的福字发出轻微的抖动,铁环把手来回摆动与门撞击出闷响,谁也没有发现大门上多了三条划痕,正是郑晓东扶过的地方。
郑晓东说话算数,第二天下午媒婆就来了刘家,约第二次见面。林芙蕖又去镇上的公园和郑晓东划了次船,知道刘家那么多事,这次两个人更亲近了些。郑晓东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只是临走的时候说了句下次约着去东升村玩。
林芙蕖没有太在意,因为第二天要去谢家村化妆,她心思都在这上面。
林芙蕖起了一个大早,去村口等赵细妹。谢家村离着东升村不算太远,走路半个小时就能到。赵细妹本来说是要骑自行车去,林芙蕖的小身板骑后来的小车子还好,骑家里带杠的大车子可不太行,她坐上去腿都够不到地。
赵细妹说要载着她,但看她比自己还矮一点……还是算了吧,走着去吧。
两个人约的时间是五点,林芙蕖到的时候,赵细妹已经在村口等了。
林芙蕖:“你挺积极的,来的这么早。”
对爱美的事,赵细妹一向积极,“我一大早就睡不着了,躺着也睡不着,就起来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饼。”
林芙蕖还真没吃饭,那天被刘富国挑刺之后,她就破罐子破摔了,只备菜不做饭,完完全全奉行公平二字,多一点活都不干。她今天借口去城里买药,饭更不会做了,起来就走了,想着去婚礼吃点花生喜糖,垫一垫就好了。
“没有,起床我就走了。”
“呐,给你吃。”赵细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包着一个圆圆的馅饼。
林芙蕖一摸,饼还冒着热气呢!林芙蕖咬了一口,是野菜鸡蛋馅的。
不吃还没感觉,咬了一口,林芙蕖就感觉饿了,边走边吃着,不一会就吃完了。
“细妹,你做饭真不错,馅饼真好吃。”
上辈子林芙蕖在北方生活了大半辈子,吃了各种各样的饼,赵细妹做的饼不比北方的饼差。
“我妈说了,人活着就为了吃饭,每个人都应该会做饭,就和游泳一样都应该学学。她从小就教我和我哥做饭,我哥也是做饭的好手。”
“是嘛,那挺好的。”
东升这地方很少让男人上灶台,很多男人都不会做饭,就像刘一龙,他连面条都不会下。
林芙蕖和赵细妹聊着天,不一会儿就到了谢家村。
谢家村也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山清水秀。阳城这边多山,村子都是找靠水的平地,见缝插针的建,谢家村这边是一块大平地,旁边有好几个村子。
林芙蕖一到几个村子共用的大路,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上来搭话。
“你是林芙蕖吗?”
“你是?”
“谢怡让我在这里等你。”谢怡就是新娘子的名字。
林芙蕖笑道,“麻烦你了,还让你来接。”
“不麻烦,客气了。我们这里有好几个村子挨在一起,一开始是你一块地,我一块地,各建各的,后来时间长了,慢慢扩建,好多都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外来人一般不太好找,所以谢怡让我来接你,把你带过去。”
这男人沿着小路下去,向两人介绍道,“你看,南边是谢家村,北边是王家村,再往下走,走到下个路口,北边又成了李家村。”
林芙蕖看这小路七拐八拐,也没有正东正西的方向,感觉就是房子修在哪里,就在哪里修路。如果真让她们来找,说不定真找不到方向。
“这里面真跟迷宫一样。”赵细妹感叹道。
“是不好走。到了,下面那家贴喜字的就是新娘子家了。”男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家,大门大开,门口的墙上贴着喜字。“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就不过去了。我是新郎这边的人,结婚之前不能去新娘家里,这是我们的习俗。”
林芙蕖:“奥,好,我们自己过去。谢谢你啊,给我们带路。”
“客气了,我先走了,再见。”
带路的男人离去,林芙蕖和赵细妹也走去新娘家。
门口接待的是两个中年男人,一看就新娘子叔叔辈的人,林芙蕖向接待的人表明了来意,其中一个平头男人睨了林芙蕖一眼,上下打量她一下。
林芙蕖今天穿的是那件红格子褂子,梳着一条蝎子辫,为了喜庆,林芙蕖头上还带了一个红丝绒的发箍。这打扮比她平时的打扮要成熟,从十三四岁长到十六七岁,可再长也是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你就是那个二十块钱的喜娘?”男人满脸的不屑,就快把“你不值”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林芙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知道二十块钱有点多,又是一个小丫头,别人肯定会打个问号——你行不行?但男人这样的行为太没礼貌。
林芙蕖客气地笑了笑,“我不是喜娘,我只负责化妆,你可以叫我化妆师。如果你非常土气,不懂新潮的时尚,也可以叫我妆娘。”
喜娘和化妆师还是不一样的,农村的喜娘是从旧时候传下来的,不光要给新娘子化妆,还要跟着新娘,提醒她每一步要干什么。
林芙蕖又道:“我们的价格都是明码标价的,因为我们学的是新式的化妆技术,用的是新式的化妆品,画的是新式的妆容。我们对标的是港城的明星妆容,你去阳城都不一定找到我们这样的化妆团队。我们一分价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呵,你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男人原来是不屑,听了林芙蕖骂他土气,心里就记恨上了。
林芙蕖笑了笑,还是标准笑容,跟客服似的,十分客气,“只有年轻才能有活力,才能快速的学习新鲜东西。”林芙蕖盯着男人,顿了顿,“老东西都没用。”
林芙蕖意有所指,拐着弯儿的骂这男人。
“你……”男人想发怒又没办法发怒。
平头男人旁边的胖男人拉住他,“行了,我带着她们进去。”
胖男人语气不算客气,冷冷的一句“跟我来吧”,毫无待客之道。
林芙蕖真是奇怪了,她没招谁没惹谁,干嘛对她这么不客气。嫌她要的钱太多?也不太可能啊,谢怡也不是小孩子,钱多钱少肯定有数,要是给不起,她也不会出这个价。m.χIùmЬ.CǒM
胖男人把她们带到正房,朝旁边的屋子里喊了一句,“化妆的来了。”
旁边的房间大门紧闭,没有什么反应,胖男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吧。”说完就走了。
林芙蕖和赵细妹面面相觑,赵细妹耳语道:“这家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新娘子呢?”
林芙蕖摇摇头,旁边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哭声。
喜宴上的哭声?谁在大喜的日子哭?
赵细妹惊讶地抓住林芙蕖的手,“是在哭吗?”
此时,房间里出来了人,一个年轻的姑娘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大衣,和中山装一样板板正正的款式,让林芙蕖眼前一亮,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时尚的衣服。
现在卖这种大衣的地方很少,一是太贵了,只有阳城才能买到,二是很多地方都不做,很多都是国外进口的。她穿的应该是外国的款式,有些肥大,根本撑不起来。
阳城的姑娘不高,一米六五就算是高的了。现在吃的不好,营养不够,大多数女生都在一米六以下,比起平均身高一米六五的欧美女生,外国衣服的尺码太不适合她们了。
年轻姑娘道:“我是新娘子的朋友,现在有点麻烦事,她让你们等一下,一会你们再进去给她画。”
赵细妹好奇道:“怎么了?”
林芙蕖拉了赵细妹一下,让她别多嘴,她们就是给新娘子化妆的,不好多问人家的私事。
年轻姑娘笑了笑,“没事,没什么不能说的。谢怡的喜娘临时放她鸽子,把她急哭了。”
这事是挺糟心的。林芙蕖也是结过婚的,办婚礼肯定想着尽善尽美,一点小事都能把人愁哭,更不用说这种没有喜娘的大事。
赵细妹好奇道:“那怎么办?你们现在找也来不及啊。”
“没办法,只能不要喜娘了。现在是新式婚礼还好些,有司仪主持能全程盯着,我这个伴娘再帮着点……凑合一下呗。”
赵细妹:“哎,你们办事的也不太靠谱,我就没听说过喜娘当天放鸽子的。”
年轻姑娘冷哼了一声,看着对办事的人也有气,“哼,都是谢怡的叔叔婶婶办的。谢怡对象给他们不少钱呢,但你看……”她指着窗上喜字,“就用红纸剪了点喜字,还有喜糖……”
年轻姑娘靠近两个人,小声道:“花生喜糖都别碰,都是便宜货,花生都是潮的。”
“啊,她叔叔婶婶怎么这样啊!”赵细妹家庭和睦,爸爸妈妈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人都把他们兄妹当成宝贝来疼,她心思单纯,没见过亲人之间的龌龊事。唯一知道的是林芙蕖的事,但林芙蕖家庭比较特殊,在她心里就没把刘富国当成林芙蕖的外公。
“谢怡爸妈死得早,她是跟奶奶长大的,奶奶不管事,家里没人撑腰,能不欺负她嘛。”
正说着,谢怡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你们进来吧。”
林芙蕖她们推门而入,一进门就传出一阵尖叫声,“啊啊啊!”
几个小孩蹲在墙角玩方片,也不知道是谁抢了谁的方片,两个小男孩一人抓着一角死命地拔河。个矮的小男孩抢不过就在那里叫,他一叫,另一个小男孩也跟着叫,两个人像是要比个高低,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别叫了。”谢怡走到两个小男孩身旁,抢过他们手里的方片,“怎么回事?”
矮个的小男孩:“他抢我的方片!”
“不是,是他输给了我的,输了他又不认账了。”个高的男孩道。
谢怡看向矮个男孩,“是不是你输的,你要是撒谎我就把你扔出去,你也不用再进来了。”
“你不能把我扔出去,我妈让你看着我,你要是敢扔我,我就告我妈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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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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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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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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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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