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蕖愣了一下,刘富国又朝刘兰娟道,“你给她找找人家,多相看几个。我管不了她,给她找个婆家管她。”
林芙蕖眼神变得幽深,这是要把自己关到找到对象,等收了彩礼,再把自己关到婆家?不管怎样,一定不能被关,没了自由,她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
林芙蕖:“外……”
“这样不妥。”
林芙蕖刚要说话,一旁沉默不语的薛龄芝如大佛般缓缓地睁开耷拉的眼皮,语调平和,却又振聋发聩,直达内心。
“村子里都在关注我们家的事,这时候把桃桃关起来就是不打自招,自证流言,更让人说闲话。”
刘富国低着头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抽着烟袋。刘兰娟冷哼了一声,声音里满是尖酸讽刺,“嫁姑娘找姑爷都是自己家的事,他们管不着,爱说就说去,谁家还没有点儿事。说了两天有了其他新鲜事,又去了嚼别人的舌根了。”
刘兰娟看向刘富国,“关键是不能再传着满城风雨,今天一件事,明天一件事,就没完没了。”
薛龄芝笑了笑,没理会刘兰娟,朝刘富国的方向移了移,“春天,村子里又要选村长了,村长那边很重视,我们也不好给他们添乱。”
刘富国嘴下一停,抬头看了薛龄芝一眼。
薛龄芝又道:“孩子小,多教教就好了,我回去跟她说说,她就明白了。”
刘富国顿了顿,“算了,你去教教她吧。半个大人了,也要懂事了。”
“好。”薛龄芝道。
刘富国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朝林芙蕖道:“回去吃饭吧,以后沉稳点,别什么都往外说。”
林芙蕖低下头,“嗯。”转身回去坐下。
刘富国发了一顿火,一顿饭吃着格外安静,谁都不敢说话。吃完饭,赶紧回了房间。
老四抱着小儿子哄他睡觉,老四媳妇给儿子铺床。刘毅康趴在爸爸的肩头,眼皮一点一点地往下落,越来越重。老四看了看睡着的儿子,朝媳妇道:“睡着了。”
老四媳妇:“抱过来吧。”
老四把儿子放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刘毅康换了一个地方睡得有些不安稳,皱着眉头哼唧了两句,老四连忙拍了拍,儿子又渐渐安静下来,撅着小嘴一吸一吸的,像是在梦里吃着东西。
老四不禁笑了笑,“我的大儿子吃什么好东西呢!真是个小馋猫。”
三岁的小娃娃白白嫩嫩的,没有了白天的缠人烦闹显得格外的可爱,这种恬静温馨的天使时刻,连严肃的老四媳妇也不禁笑起来。
“媳妇,你说我们儿子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呢?”老四问。
“不知道。”老四媳妇回。
老四摸了摸刘毅康肉嘟嘟的小脸蛋,“媳妇,你这么聪明厉害,毅康以后肯定是一个有出息的人,就和毅明一样!不,应该比毅明更厉害。”
老四媳妇温柔地看着沉睡中的儿子,小小的一个,长大对于他太遥远了,“他长成什么样子都很好,他过得开心就好。”
老四赞同地点着头,“是是,健康长大就好,就是别像你哥哥那样气人!”
老四媳妇听到这话,撇了他一眼,又看向儿子,“毅康还小,每天就知道吃和睡,你不用这么早担心他的将来,应该多关心关心那两个孩子。”
老四有点诧异地看了看媳妇,平时媳妇都不管一龙和槐花的事,今天怎么关心起他们了。“一龙和槐花欺负你了?”
老四媳妇笑了笑,“他们没有欺负我。”她顿了顿,“我只是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有点担心槐花的婚事。”
老四暗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嗨,没什么担心的。爸就是在气头上,他最后也没把芙蕖关在家里。妈这人是不喜欢女儿,但也没太大的坏心眼,槐花是她的亲孙女,她还能坑槐花!”
“再说了,你看三姐的婚事,大家都说三姐嫁得不好,但你也见过三姐夫,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三姐现在过得多幸福啊。”
“那也太早了,干什么要这么早定下来。”老四媳妇叹了口气,“外面的人不知道家里的事,不知道是妈管着他们的事。槐花这么早嫁人,感觉像是我这个后妈容不下她,要把她赶出门一样。”
“有人这么说你?”老四问道。
“没有人说,但看我的眼神都不对。”
老四想了想,“其实我挺想让槐花早点嫁人的,等以后一龙结婚了,我也打算在外面给他盖间院子,不让他们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你更自在些。”
“不用了,我结婚之前说过不管任何事,就是单纯的不管任何事,并没有其他想法。你不用赶他们走,也不要因为我而刻意疏远他们。他们是你的儿女,你既然生了他们就要对他们负责任。我跟你说槐花的事并不是要管他们,或者有其他想法,只是这事太奇怪了。”
老四转过头去,正对着媳妇,严肃道:“什么奇怪?”
老四媳妇往窗外看去,对面老五的房间窗帘紧闭,灯火通明,“你不觉得时间太奇怪了吗?前两天爸妈还在着急毅明上学的事,现在又开始给两个姑娘找对象,她们才多大,过两年也不晚啊。怕是真像外面说的,卖女儿赚钱,再给毅明去读书。”
老四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听见这事第一反应就是惊讶,脱口而出,“不能吧。”
“从学费的事上,你也能看出爸妈的态度,他们这么爱毅明也是有可能的。你盯着点槐花的婚事,没有更好。还有彩礼钱一定要拿在手上,以后给槐花,女人在婆家不容易,手里有点钱能过得舒服些。”
老四点点头,“我知道了,看看槐花下次聊得怎么样,如果再约,我也去见见,人不行就不再相见了,等两年也不着急。”
“你心里有数就行。”
老四握住老四媳妇的手,含情脉脉道:“媳妇,有你真好。”
老四媳妇笑了笑,没有说话。
————
前院。
薛龄芝在前面默默走着,林芙蕖跟在她后面,直到走到薛龄芝的房间门口,薛龄芝停下来看向跟在后面的林芙蕖,“你干嘛?”
林芙蕖:“你不是要教育一下我吗?”
薛龄芝笑了笑,随手一挥赶林芙蕖回屋,“我说你听吗?你有你的主意,我管不了你。你拦着我,不让我管你相亲的事,我也不想惹人烦,你自己折腾去吧。”
林芙蕖愣在原地,今天的事和人有点出乎意料,林芙蕖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才呆呆地转过身朝倒座房走去。xiumb.com
薛龄芝看她呆楞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桃桃,你外公也管不了你的。”
“啊?”林芙蕖转过头看去,薛龄芝笑了笑,转头进了屋。
————
深夜,林芙蕖坐在桌前,身上披着军大衣,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捂着桌子上的手电筒。
老式的铁制手电筒被她立在桌上,明黄的光亮四散而去,手电筒像一支巨大的光之花束,林芙蕖一捂,花就只剩下铁棒子,一抬手,房间里又亮了。
外公管不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呢?林芙蕖觉得外婆话里有话,但她又想不明白。
外公管不了,所以大胆去做?
林芙蕖拿起手电筒,不行,她要去找郑晓东一趟。她没有时间再去相看别人,再去打探相亲对象的秘密。郑晓东知根知底,是把最顺手的刀,割断自己和刘富国的联系。
而且林芙蕖觉得郑晓东对自己是有好感的,她要去和郑晓东聊聊,最好勾引一下……
林芙蕖拿着手电筒推开了屋门。安静的夜里,再小的声音也会无比的清楚,木门发出一阵闷闷的长鸣,林家俊猛得坐起,像只平坦草原上突然冒出头的小兔子,“姐姐,你要出门吗?”
林家俊“噔噔噔”跑下床,仰着头看着姐姐,“我也要去!”
初春的夜里还是寒冷的,林芙蕖用军大衣包住林家俊,把他抱到床上,“光着脚下床,小心感冒。”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会就回来,你乖乖睡觉。”
林家俊抱住林芙蕖,声音软软的,“姐姐,你带我去吧,我会乖乖的。”
林芙蕖笑了笑,摸着他的小脑袋,“你怎么了,还和姐姐撒起娇了。外面太晚了,姐姐带着你不方便,改天我带你去玩。”
林家俊蔫蔫地耷拉着小脑袋,“我想出去玩,我怕黑,姐姐哄我睡觉吧。”
林芙蕖把林家俊按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少装可怜,我知道你不怕黑,乖乖睡觉。”
“姐姐,你有什么事啊?最近你老是在外面,我都看不到你了……还有外公为什么要骂你?你是不是要嫁人离开我了?”
林芙蕖轻拍着林家俊,哄他睡觉,“不会,姐姐不会离开你的。你放心,姐姐没有事,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了。小朋友不要想太多,会长皱纹的。快点睡吧,姐姐一会儿就回来了。”
林芙蕖给林家俊掖掖被角就离开了。
冒着寒气,林芙蕖朝着猴子家走去,她想让猴子明天借一辆自行车载自己去找郑晓东。
根据上辈子对郑晓东了解,郑晓东杀人是因为怀疑妻子出轨,林芙蕖猜想郑晓东应该是心理变态,看到妻子和男人有过多接触就觉得她不忠,然后杀掉她。
林芙蕖想自己扮成水性杨花的样子,应该会激怒郑晓东,引起他的兴趣。
林芙蕖敲了敲猴子家的大门,远处响起一阵狗叫声,猴子披着衣服从房间里出来,“谁呀?”
猴子打开门,“怎么是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有点事找你帮忙。”林芙蕖解释道。
“进来说。”猴子引着林芙蕖进屋。
这是林芙蕖第一次来猴子家,林芙蕖好奇的打量着猴子家。
一进的院子,应该建的比刘家晚,材料用的不如刘家好,年代虽然新,但已经露出老态。
林芙蕖跟着猴子进了房间,打量了一圈,一股拥挤之意扑面而来,桌子上、柜子上,只要是能储物的地方放满了东西,“你家东西好多啊。”
“老东西多,不舍得扔。”猴子给林芙蕖倒了一杯水,“找我有什么事?”
林芙蕖把郑晓东的事告诉了猴子。
“车子的事没问题,我家里就有自行车。但是你到底怎么想的?你的计划是什么?”
“那个媒婆不是好东西,她介绍的人都有问题,我就是想利用这点,让村里看清我外公的真面目,和我外公一刀两断,让他不能再做我的主。”
猴子:“所以你赚钱并不是为了有点钱傍身,而是为了养活自己。”
“是。”
猴子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林芙蕖和他身世不同,却有着别样的相似,没有依靠,只能靠自己。而且村里人都把自己当成瘟疫,见到自己恨不得避着走,林芙蕖却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自己,这样信任自己。
“你为什么把事情告诉我啊?不怕我把事情给你说出去?”猴子故作轻松的开玩笑,心却砰砰直跳。
“这不是应该的嘛,请你帮忙总要解释一下。我们俩应该也算是朋友吧……”林芙蕖略微忐忑地笑了笑,“你应该不会给我说出去吧。”
猴子笑着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不会,我们是朋友嘛……”
猴子喝了一口水,平复一下,“明天我没时间,后天可以吗?”
林芙蕖:“可以。”
“后天早饭后,你在往镇上去的岔路口等我。最好不要让村里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林芙蕖点点头,猴子的名声不太好,而且这个时候让村里人看到自己和男人走在一起也不太好。
“行,那就明天见。没事了,我先走了,不妨碍你休息了。”
林芙蕖起身要走,猴子要去送送她,大晚上的,林芙蕖一个姑娘总是不太安全。
“哎呀,行了,你刚说了要避讳,万一让别人看到我们走在一起怎么办。”林芙蕖让着猴子坐下,“我自己一个人来着,还害怕一个人回去。”
猴子笑道,“那我送你出门。”
“好。”林芙蕖道。
猴子手上开着大门,转头看向林芙蕖,“你晚上回去的时候要小心。”
“好,你真的啰嗦,不要把我看着太弱。”
猴子笑了笑打开大门,门里站着林芙蕖,门外也站着一个人。
林芙蕖先看到门外的人,惊讶道,“诶,是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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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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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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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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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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