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雪袍的玄遐正负手站在门前,忘川珠缀成的抹额在阳光下闪着幽凉的冷光,映得他极清俊的眉眼都一片漠然,看起来与之前一模一样。
玄少瞻却不由自主的脚下微顿,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玄遐垂眼看了看他怀中的唐小昔:“她怎么了?”
玄少瞻道:“她与云惜共情,似乎是进入了横死之情,现在昏迷不醒。”
共情?玄遐的眼神猛然就是一闪,竟似乎是狂喜,却俱被忘川珠的光芒掩盖了,他随即垂下了眼,上前一步,伸手来接:“给我。”
玄少瞻的手往回一收,玄遐的声音露了一丝急切:“你到底要不要救她?”
玄少瞻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须陪着她。”
玄遐袖中的手轻轻一攥,却强抑了,脸上仍旧是冷漠的:“随你。”
他转身进入,玄少瞻跟着进去,龙晓渊、妖莫离和狐风绝也无声无息的随入,走在最后的狐风绝甚至还很周到的关上了门,玄遐一回身时,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各自坐了下来,不由得双眉一凝。
可是这个时候再让他们走,他们也未必肯听,没必要浪费时间,反正他们在或不在都一样,除了玄瞻上仙,谁也进不了共情。于是玄遐冷冷的道:“开始吧。”
玄少瞻道:“要不要画共情符?”
玄遐道:“不必。”
他就在玄少瞻面前盘膝坐下,玄少瞻小心的扶稳了唐小昔,也把她摆成了一个盘膝的姿势,倚在他肩上。玄遐用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两人掌心相对,不一会儿,便觉得他呼吸乍然一变,显然已经进入了共情之中。
就在此之前。
青丘山静室之中,唐小昔摘下了护心的铜钱串,再次进入了共情之中。
很快,她发现自己倚坐在美人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枕边留香的木瓜,正自沉思。有人推门进来,墨发玉面,清俊无俦,是玄瞻上仙。
她猛然抬头,看向了他,心中种种强烈的情绪喷薄欲出,却强抑着。琇書蛧
她出于习惯就想起身迎向他,想亲近他,想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卖乖,可是最终……她却一动没动,只是那样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四目相对,她终于莞尔一笑,叫出了一声神仙哥哥。
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尾音微拖,好像在撒娇,可其实,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里充满了杀机。
他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她,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踌躇难解,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只唤出一声:“云惜。”
她似乎能猜到他下面要说什么,不想再听下去,她霍然站起,走了过去,把手里小小的木瓜塞进他手里。他一怔,她张手抱住了他腰,仰脸笑道:“投君木瓜,君,给我什么?”
少女送出木瓜,这是一种宛转的求爱,这是在索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若郎君还以琼琚,便是有意。
她笑的爱娇又羞涩,可心里头却全是悲凉。
他似乎也愣了愣,低头看她,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笑了,他将木瓜比在了“心房”的位置,然后解下了腰间的玉佩,“我予卿琼琚。”
他递出了玉佩,眼神专注而又温柔。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他,完全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却好像很开心,好像终于做出了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眉眼皆欢,甚至还低头,将那玉佩亲手系在了她的腰间。
她茫然的看着他。
她一直都在仰望他,像低到尘埃的小草祈求神祗的垂青,可是此时此刻,他低头给她系上玉佩,那认真又温柔的神情,鬓发在他额上画出一个美人尖,墨发从肩上温柔垂落……她心里那些疯狂,那些绝望与悲伤,怨恨与杀机,好像一下子全都变成了不能置信的惊喜。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钟声敲了起来,一声,两声……
耳边似乎有一个阴鹜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午时,鲛族血咒起,你须一刀夺命,只要他死了,劫便成了!万万不要误了时辰!”
她脸色剧变。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他系好玉佩直起身来,叫出一声云惜,她忽然反手拨出了诛邪剑,塞入了他手中,他愕然后退,后背撞到了墙上,她已经合身扑了过去……下一刻,鲜血飞溅。
唐小昔痛哼出声。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死在诛邪剑下的。
所以,她以诛邪剑做引,才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噬!当云惜“死”去的那一刻,她已经隐约知道她在“共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扎醒来。
诛邪剑仍旧插在她胸前,她倒在地上,鲜血疯狂涌出,常人一刻已经致命,她却必须长久的承受着。
痛,痛极了,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她的“情”仍旧没有从云惜身上抽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着云惜的心路。
爱之深,恨之切,她终于决定要杀他。
可就在动手之前,他却给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最终没忍心下手,反而让自己死在了他手上。
杀夫劫,杀夫劫。
这是一个狠毒至极的杀夫劫,她原本已经绝望了,她知道他永远不会娶她,永远不会喜欢她,她知道他养她教她,最终只是为了吞噬她的血肉。
所以她宁肯用“劫”,来换取他成为她的“夫”,哪怕只有一刻,哪怕不得善终。而此时,她完全不知道,他递出玉佩是因为诅咒使然,还是他真的决定要娶她……
她已经不想弄清楚了,她宁愿相信这就是他的真心话,所以她用死,中止了他反悔的机会。
血无声的漫延,几乎流满了这一方地面,更衬得中间娇小的少女,美到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他银发雪袍,面容清俊,那双形状十分妍丽的眼睛中,却闪烁着几分恶毒的笑意。他慢慢的走了过来,蹲下来,含笑道:“云惜?”
看到这个人,她居然情不自禁的挣扎了一下。
脑海中涌起了模糊的记忆,她记得那人低声对她说道:“有件事情,我不想再瞒你……玄瞻寻天材地宝,不是为了你,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自己……”
“不!不!”
云惜在尖叫,歇斯底里,即使已经隔了这么久,她似乎仍旧像初听到这个消息时那样失控,那种整个世界被瞬间撕裂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她的灵魂,似乎都被这痛苦毁的千疮百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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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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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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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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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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