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等了些时不见薛眉盈回来,出去瞧瞧,恰好旁听了卢氏斥薛眉盈,容琪为薛眉盈出头的整个过程。
卢氏在他面前装得好,他没发现卢氏不喜欢薛眉盈,只当卢氏见薛眉盈与旁的男子来往口不择言所致,饶是如此,还是恼了卢氏,容琪为薛眉盈出头,不由得好感顿生。
此前乍闻容琪勾引小娘子而后又嘲讽讥笑,他在心中勾勒过容琪形象,容貌倾国倾城,品格却污糟如泥,戴尧绘的那画像也不算刻意丑化容琪,他心中容琪便是那个猥琐样子,今日看去,容琪烈烈如火,爱憎分明,另是一种性情。
谢正则并不想把容琪划入朋友之列,又无法再把他当无耻之徒,纠结了。
容琪心情更复杂。
想他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绝色倾城美人一个,却被谢正则弄成让人见了就吐的猥琐色鬼,委实奇耻大辱,见了面没理由不拔剑相向,大家斯文人没剑可拔,起码得弄弄唇舌之刀,偏又不能在薛眉盈面前露了马脚,还得笑谈自若,宾主相得。
气氛诡异,两人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假。
薛眉盈是看不出来的,脆声叫着让容琪给谢正则把脉。
容琪硬着头皮伸了三根手指搭到谢正则腕上。
谢正则羡慕:“容世子真是多才多艺。”
潜台词:指下留情。
容琪谦虚:“雕虫小技罢了。”
潜台词:你到底有没有病交个底。
两人眼神你来我往,无声交谈了一万八千字。
终于,容琪心中有了点儿底,道:“无妨,受了皮肉伤后身体虚了些,好生休养几日便好了。”
“真的,太好了。”薛眉盈大喜,拍手欢呼。
谢正则保住面子,趁机道:“是不是需要细心照顾才行?盈娘留下来照顾我会好的快些。”
容琪心梗,眼神道:别太过份了,见好就收。
谢正则定海神针一动不动,很是坚定。
容琪心中百转千回过,把难题推给薛眉盈:“薛娘要留下来照顾湛明吗?”
“当然要。”谢正则嗷嗷待哺眼神看薛眉盈。
薛眉盈挠头,很苦恼:“我想留下,可我怕我留下,正则哥哥病情又加重了。”
勾引不成还把人吓着了,谢正则心里苦。
容琪乐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即道:“两位慢慢商量,琪先告辞了。”还特意不让薛眉盈送,在谢正则面前捞了个“你看我没有跟你争人”的高姿态。
薛眉盈自然要送的。
谢正则吃了满嘴黄莲之后又喝了一缸子醋。
薛眉盈这一送就没再回来,薛府派人来寻她回去,赵瑾耶娘登门拜访,要见她。
赵家能有什么事,左不过赵瑾和沈贞儿两情相悦要办喜事了,哪有自己的伤重要,都是当媒人惹的祸,谢正则满心幽怨,又无可奈何,凡事顺着薛眉盈顺惯了,不敢干涉,更别说搞破坏了。
谢正则猜的没错,赵瑾耶娘确是托薛眉盈到沈家提亲行六礼。
两个年轻人两情相悦,两家家长一家恨嫁一家恨娶,亲事进展顺利,新郎新娘很快洞房花烛。
赵瑾耶娘欢喜儿子肯娶妻,出手很大方,应备的齐备,人家没有的也备了,买了一个一进院子送给沈家,沈主事夫妻终于不用住胡同夹缝了,败家女儿能嫁出去且嫁得良人,皆薛眉盈之功,对薛眉盈感激不尽。
赵瑾耶娘和沈主事夫妻都是知恩图报的,于是长安城出现了这么一个情况。
衙门里头,几个人正说着话,沈主事凑了过去,“给我女儿说媒的媒婆你们知道吗……”
夫人们聚会,沈夫人跟人寒喧了几句,就道:“给我女儿说媒的媒婆你们知道吗……”
赵氏银楼的顾客,首饰还没看几眼,赵瑾耶娘凑了过来,道:“给我儿子说媒的媒婆……”
只要遇到人,不管认不认识有没有深交,赵沈两家耶娘就迅速夸起薛眉盈,一脸“我儿子(我女儿)能觅得良缘全赖薛媒婆薛媒婆是天下最好的媒婆”的舔狗姿态。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且热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退。
所有人,想不想听都听了一耳朵。
至于赵家的谢媒钱,不能说,数额之高史无先例,总之很多人深恨自己不是媒婆,深恨赵瑾的亲事不是自己说成的。
长安城因此无数人浩浩荡荡加入私媒队伍,私媒职业一时间十分吃香。
薛眉盈声名如日中天。
找她做媒的人家从普通官宦到世家大族,到腰缠万贯的商户,快赶上跟她有过绯闻的男人数量了,绕长安城走一圈还走不完。
“这么多人,我哪忙得过来。”薛眉盈愁得吃不下饭。
薛长临和徐氏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请托的这么多,里头也有不少适龄且家境适合女儿的,但他们不敢打主意了,女儿如今的名声太好了,许多双眼睛看着,监守自盗的事做不出来。
一家子不约而同就想找谢正则帮忙,薛长临和徐氏甚至忍着看卢氏眼色的厌烦去了一趟谢家,谢正则受的皮肉伤,倒是能走能动,只是脸上青红紫淤伤过了些日子颜色更深了,看着甚是恐怖,谢正则要脸,不想出门丢人现眼,薛长临和徐氏只得作罢。
一家子愁云惨雾,最后还是薛眉盈想出了办法——找杜维桢帮忙。
“好主意。”徐氏和薛长临拍手叫好,连夸女儿聪明。
杜维桢的口碑没得说,一心扑在说媒事业上,出身名门品格端正,找他帮忙,既不怕砸了女儿的媒人招牌,也不怕他伤害女儿。
杜维桢的宅子修葺过了,粉墙青瓦,跟周围的建筑相比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雅致,本人这些日子整日琢磨衣裳配饰,尽力想显得风流倜傥,几近搔首弄姿。
年纪二十了,该有的花前月下从不曾有,锦衣玉食从来不爱,突然爱打扮起来,其中意味耐人寻思,杜维桢却没察觉。
这日杜维桢刚从新添置的十几套衣裳里艰难地挑了一件水蓝色襕袍穿上,听得外头薛眉盈喊声,回了一句“稍等”,又开始了新一轮选衣,待得搭缀完出来,连头发丝都很是精致。
“杜四郎,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样。”薛眉盈惊奇道。
“哪里不一样?”杜维桢满心期待。
“说不清。”薛眉盈皱眉,思索半晌想到词儿,道:“就是很好看,格外出挑。”
挑小半个时辰衣裳不亏,杜维桢飘飘然几乎飞升成仙,神差鬼使就问:“比之谢正则如何?”
薛眉盈不假思索说:“肯定没正则哥哥好看,正则哥哥是最好看的。”
杜维桢不服:你俩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偏心眼,自然觉得谢正则好看些。
这么一想并没有好受些,反更心塞。
薛眉盈不知自己捅了人家一刀子,男色当前也没着迷,只说来意。
私媒为图谢媒钱,手里要说亲的男女攥得死死的,再没有往外推的,薛眉盈可真是别树一帜。
杜维桢看着薛眉盈亮晶晶的大眼睛有些内疚,先前认为她心机深沉不肯传授说媒之道,误会她了,看起来她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不知怎么就说成亲事了。xiumb.com
有的人天生就是吃媒人饭的。
杜维桢觉得自己就是这种人,现在加上一个薛眉盈。
“都有什么人要说亲,进屋说吧。”杜维桢道,率先往里走。
屋里家具都是刚买不久的,拾缀得很整齐干净,装饰高雅,颇有几分栽好梧桐树静待凤凰来的味道。
杜维桢想:得买两个奴仆回来,下回薛眉盈过来才有人端茶倒水侍候。
薛眉盈满心都是说媒,把登记要说亲男女的本子拿了出来给杜维桢。
杜维桢突然觉得最爱的说媒事儿有些可憎。
“诸事都交给你我不过问了?还是咱们一起说合?”薛眉盈问。
杜维桢不假思索道:“一起说,省得还得挨家挨家跟他们解释,他们托的是你,由我接手不一定愿意。”
“也好,说成亲事后谢媒钱都归你。”薛眉盈难得地世故了一回。
杜维桢噎了一下,问道:“你之前说媒都是谢正则帮你的,你也给他谢媒钱?”
“没啊,我跟正则哥哥不用分那么清楚。”薛眉盈理直气壮道。
杜维桢:不想说话了。
薛眉盈可不管他心情好坏,事儿说清楚了,起身就要走。
“你陪我到各家走访一下了解情况吧。”杜维桢脱口道。
这要求不过份,薛眉盈没有推托。
两人城中行走,数日工夫又新的谣言传开,跟薛眉盈有绯闻的男子里头增加了杜维桢。
传言活灵活现,比之前的谣言少了直白多了暧昧,多了几分禁忌的诱惑,比如“大兴善寺大雄宝殿上,杜维桢赤身跪在蒲团上,薛眉盈躺在他身后,一双玉足夹着木鱼在他后背上敲”。
佛门净地来这么一出,就问你动不动心。
大兴善寺方丈和大雄宝殿里的菩萨愿不愿意,不在众人的考虑范围内。
谣言传得风生水起,老幼皆知,只有当事人不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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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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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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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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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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