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即便回同等价值的礼物,也表示接受穆哲的示好了。
不收,以穆哲的厚脸皮,怕是不容易打发。
探花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脑袋也比寻常人聪明,谢正则眼珠子一转想到一计,小心翼翼把檀香木扇放回匣子里,对薛眉盈道:“如此贵重的宝扇,盈娘,收不收?”
若有所思的神情,暗示薛眉盈。
薛眉盈缺根筋,人情世故一概不懂,更不会看人眼色,不过,对谢正则是例外,谢正则挑挑眉毛,她就能理解他心中所想,从小一起长大养成的心有灵犀一点通,当下心领神会,噗哧一笑,脆生生道:“什么宝扇啊,我看着寻常的很。”
说话间,拿起扇子,白嫩嫩纤指动处,数声碎响,檀香木扇粉身碎骨。
“住手。”穆哲大喊,扑上前,舍命护扇,迟了,只抢到扇子尸骨,霎时心如刀割:“十金啊十金啊!”
“不就十金么。”薛眉盈嘻嘻笑,喊下奴,“拿十金来赔给穆大郎。”
失而复得,穆哲小心肝复位,怕薛眉盈反悔,接过十金,不提亲事了,急急忙忙告辞。
浪费钱财的人在铁公鸡眼里十恶不赦,薛眉盈败家之举能让穆哲好长时间没有向她提亲的心思了,谢正则心情大好,有时间理所当然要哄薛眉盈开心,遂提出外出逛街。
薛眉盈无条件赞成他的所有决定。
两人出门,没走几步,斜刺里一团白球飞过来。
雪蟹在春慵阁中等不到耶娘,主动寻来邀宠。
“哎哟雪蟹。”薛眉盈大叫,抱住雪蟹,眉开眼笑:“正则哥哥,我们带着雪蟹一起出去吧。”
谢正则不愿意三人行,即使这个第三者是他们的儿子。
不能反对,那样薛眉盈会不开心。
谢正则伸手接过雪蟹,笑呵呵道:“雪蟹想出门吗?”摸雪蟹额头,边撸边夸雪蟹,“雪蟹好聪明,居然能从春慵阁找到这边来。”
雪蟹得意洋洋,喵呜喵呜快活地哼。
谢正则接着夸,狠狠夸,“雪蟹好俊哦……”
抚雪蟹胡须,连猫须都夸上了。
雪蟹渐渐觉得不对劲。
太肉麻太假了。
猫也是有原则有尊严的。
这样的夸奖承受不起。
雪蟹认清了形势,心力交瘁,抖抖被恶心出来的一身寒毛,从谢正则手里窜下地,嗖一下消失。
“雪蟹,别跑呀!”谢正则装模作样喊,心中乐开花,暗喊几声好儿子,决定在外面给雪蟹带美味零嘴回来。
大唐繁华盛世,作为一国之都,长安城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薛眉盈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声音脆生生活泼泼,如黄鹂鸟在歌唱,谢正则嘴角高高翘起,恨不能扯开嗓子伴唱。
没多久,谢正则就笑不起来了。
薛眉盈说话间抱住他一条胳膊,路边小摊或铺子有什么吸引她了,就越过他探头看,身体往他胳膊上贴,一向娇养,又正值妙龄,身体软软的,谢正则被她蹭一下,皮肉接触的地方便犹如被蛰了,又是麻又是痒,麻痒从皮肤烧到身体里头,烧成熊熊烈火。
是甜蜜的享受,也是痛苦的折磨。
谢正则发寒颤似身一抖一抖,脸红的不像话,像是在行什么不轨之事。
擦肩而过的行人,还有小摊的摊主和店铺伙计掌柜一齐诧异看他。
谢正则想抽出胳膊,又怕薛眉盈觉得被自己冷落伤心。想忽略,又哪能做到。
无计可施,还得在薛眉盈哇哇叫嚷时装出正常口气附和。
又走过一条街道,谢正则实在撑不住,嗓子眼打颤,结结巴巴道:“盈娘,你累……不……累,咱们……找处茶楼歇歇。”
“不累。”薛眉盈摇头,一点没察觉谢正则的苦恼,还往火里加油,贴着谢正则胳膊紧紧蹭了蹭。
谢正则不用照镜子也知自己面上一片绯红,怕薛眉盈看见,一动不敢动,僵着身子任她蹭磨。
“逛街真好玩。”薛眉盈声音裹了层蜜糖似黏黏软软,在谢正则耳膜勾挠着,“正则哥哥,你以后能多陪我逛街吗?”
“当然可以。”谢正则竭力装镇定。
“正则哥哥最好了。”薛眉盈欢声笑,下巴抵到谢正则肩头上,歪头,鬓边头发有一下没一下擦着谢正则脸颊。
这是她惯有的撒娇的姿态,谢正则受用之余,不禁有些委屈——什么时候薛眉盈心中自己能从阿兄变成夫郎。
想挑明关系的心思如搭在弦上的箭,跃跃欲试,只等着嗖一声破空而出。
谢正则越来越热,额头汗水淋漓而下。
“正则哥哥,你很热吗?”薛眉盈终于发现了。
“穿惯官服了,猛一下换了家居常服不习惯。”谢正则讪讪道,说完,想起家居常服不过两件,官服隆重,里外三层,更不自在,装模作样乱摸,一个不注意扯上腰带挂钩,衣襟霎忽间散了,下头藏蓝色袴褶裤裤腰露了出来。
大街上敞胸露裤,谢正则想找堵墙一头碰死算了。m.χIùmЬ.CǒM
薛眉盈满眼新奇,“正则哥哥严严整整穿着衣裳时好看,没想到敞着也好看呢。”
谢正则一呆,垂睫看去,宽袍大袖松松挂着,一片红色里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与平时的端正廻然不同的放荡不羁风情,心念一动,“勾引”两个字不期然进入脑海。
风纪脸面算什么,只要能勾得眉盈开窍。
谢正则束回腰带遮住褶裤,半敞的上裳却不拢了,就那样虚虚掩着。
“这样凉快些。”他自说自话。
薛眉盈哦一声也没反对,心中谢正则怎么做都是对的,觉得谢正则好看,侧着瞧不清,也便松了谢正则胳膊,走到他面前,倒着走看他。
谢正则大受鼓舞,更卖力地行勾引之事。
只是揣着一颗色狼之心,脸上却是无比端重之色,胸膛板正,腰背挺直,目不斜视。
男人严谨端方,女人色迷迷的,恰是女淫-魔当街调戏良家好男大戏。
只要没瞎眼,谁都会看上一看,然后,大家霎那间对谢正则充满同情,对薛眉盈则义愤填膺。
当事两人浑然不觉。
一人乐滋滋演绎有伤风化,一人光明正大耍着流氓。
两人走过一条又一条大街,创造了长安城奇观,吸引无数路人注目。
进宣阳坊,终于,有一个一身浩然正气的年轻人忍不住上前,对薛眉盈道:“这位小娘子,可知何为礼义廉耻?”
薛眉盈莫名其妙,蹙起秀气的小眉头。
谢正则从晕陶陶中回神,直想把这位不长眼的仁兄结果了。
“强人所难,人之所不齿……”浩然正气兄不知自己捅了马蜂窝,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训薛眉盈,许久训罢,望向谢正则,表情非常痛心疾首:“兄台,士可杀不可辱,岂可畏惧区区一女子。”
谢正则很想大吼“我乐意”,在薛眉盈面前装模作样惯了,怕吓着她,没敢吼,飞快理好衣裳,拉起薛眉盈手,越过浩然正气兄,眼神都不给一个,阔步前行。
打抱不平的浩然正气兄:为甚不是对我感激涕零而是一脸嫌恶,是我眼瞎看错了吗?
薛眉盈不明所以,一双脚跟着走,头却不停往回扭,再三回顾。
谢正则一路沉着脸,回想浩然正气兄的样子,要记住了,回头找出人来,仗着翰林学士的势好好欺负一下,这一想,忽地发现,那位仁兄身上穿的衣裳用料极好,竟是暗八仙云锦。
暗八仙云锦以其层次分明脉络匀齐而广受欢迎,价格昂贵,等闲人家穿不起。
除了身穿八仙云锦衣裳,正气兄腰上配戴的玉佩成色也很好,似乎还熏了香,身上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清香,脸庞敷粉似滑腻,养尊处优模样,看来出身不是大富就是大贵。
仗势欺人怕是不成的。
谢正则很闹心,就此丢开又不甘心,咬牙切齿想着,忽然觉得异样,抬手一摸,头脸湿嗒嗒的,身旁薛眉盈不知所措仰着头。
却是经过一个客舍,二楼有人往下面倒水,他刚好中招。
谢正则暗叫了晦气,为着这么小一件事跟人骂架有失身份,薛眉盈面前,也得装仁慈大度的君子,抹一把脸,认下倒霉。
头发和肩膀衣服都湿了,忒不舒服,没法再逛下去了,谢正则正要跟薛眉盈说回去罢,楼上窗户探出一个脑袋,高高望仙鬓,粉腻腻白面,笑吟吟道:“失手了,郎君原谅则个。”
这里说着话,一楼出来几个妙龄女婢,不由分说拉起谢正则往里走,口中道:“婢子代我家夫人赔罪,客房里备下热水衣裳了,请郎君入内收拾换衣。”
有问题,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水根本不是失手。
谢正则大恼,左躲右闪,找薛眉盈救命。
薛眉盈笑嘻嘻一旁看着,有人觊觎她盘中餐而不自知。
谢正则满嘴黄莲,差点哭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不只四手,眨眼工夫被强拉进楼里面。
这是个客舍,一楼大堂,二楼客房。
谢正则被推上二楼,一个女人走廊上盈盈笑着,正是刚才临窗倒水的人,约摸双十年华,粉光腻面,媚色逼人,推开一旁房门,架屏上搭上衣裳,后面浴桶里热汽氤氲,竟是备好热水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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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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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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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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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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