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好玩了,你想想,单调死板的玉啊金啊银啊的在自己手里变得美仑美奂精美精致,那是多大的成就感……”说到自己的至爱,赵瑾从锯嘴葫芦变成话唠。
薛眉盈听得津津有味。
赵瑾说了许多,口渴,不得不停下喝茶。
薛眉盈想起沈贞儿说的那些,疑惑问:“可是我听说赵氏银楼的首饰也没什么创新,跟同行一样的步调。”
“谁说没创新?我也有打造市面上没有的,只是买首饰的人爱好也就那样,新奇的摆到柜面上也没人买,白占地方,固而没摆。”赵瑾道。
“我能看看吗?”薛眉盈很感兴趣。
这是独门秘技,换了别的工匠定不许的,赵瑾没保密意识,毫不犹豫道:“能啊。”
工房门的钥匙被拿走了,首饰成品库大门的钥匙在身上,赵瑾带着薛眉盈进了首饰库房。
沈贞儿说的什么骨雕石雕都有,薛眉盈一一看过,拿着其中一个爱不释手。
那是一块骨雕猫坠子,骨身微微泛黄,有几处地方染血清洗不掉,凝着细细血丝,赵瑾打造时因势而为,把那些地方雕成不同颜色的毛发,猫眼镶了两颗湛蓝的水晶石,琉璃剔透,整只猫栩栩如生,灵动可爱,虽则没有玉的润滑金的富丽银的纤巧,却别具一番趣致。
“好精致!”薛眉盈赞不绝口。
赵瑾难得找到知音,很是大方:“送给你。”
“谢谢啦。”薛眉盈也不客气,寻了根红绳,喜滋滋挂到脖子上。
谢正则从皇宫出来急奔赵氏工坊,还是迟了一步。
看到薛眉盈“定情信物”都收了,那叫一个心塞。
“正则哥哥,好看吗?”薛眉盈托着猫坠,喜气盈腮。
谢正则很想说不好看难看死了,但是不能说,这么说就跟薛眉盈爱好不一致,当不成薛眉盈知己了,咽下满嘴酸醋拌黄莲水,违心道:“很好看。”
赵瑾听出他的言不由衷,很不高兴。
薛眉盈一无所察,欢喜地勾住谢正则胳膊蹭脸。
“咱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雪蟹肯定想你了。”谢正则无比贴心道。
薛眉盈当即说好。
赵瑾眼睁睁看着谢正则把薛眉盈拉走了,低头看首饰,叹了口气。
技高和寡,人生寂寞如雪。
阿耶许多时才见一面也罢了,连阿娘都难得一见,雪蟹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猫也会受伤,聪明的猫更是怀揣一颗玻璃心。
雪蟹这一日又是挠柜又是爬墙又是撞花瓶,上窜下跳,使出浑身解数制造动乱。
春慵阁侍候的婆子知道它是薛眉盈心头肉,也不敢阻止,跟在它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只是人力不如它破坏力强,收拾了这里,那里又乱了,墙面印满猫爪子,窗棂伤痕累累,花瓶换了新的又再被打碎。
薛眉盈和谢正则进院门,雪蟹喵呜一声朝耶娘飞奔过来。
“哎呀呀,想阿娘阿耶了是不是?”薛眉盈笑咪咪蹲下去,抱雪蟹抱起来狠狠揉了两把。
雪蟹舒服地眯眼,眼帘细缝里瞧谢正则,算了,看在他是自己阿耶份上,还是适当示好,探头,伸舌头舔了舔谢正则手背。
“雪蟹今天好乖。”谢正则笑道,偷眼看薛眉盈颈间猫坠,趁薛眉盈分神瞬间,扯雪蟹猫须。
雪蟹吃疼,“喵”一声,从薛眉盈怀里挣开,跳到地上。
“怎么啦?”薛眉盈莫名其妙。
“才夸你呢就不乖了。”谢正则假装意外。
雪蟹气得喵喵喵连声叫,扑到谢正则脚边,后面两爪支撑,身体直立,前蹄扬起抓谢正则。
“快停下,你阿耶穿的是官服,抓不得。”薛眉盈惊叫。
“不要紧,它在气头上呢。”谢正则很大度,话锋一转:“好好的突然就发脾气,这是怎么了?”随后,看着薛眉盈胸前挂坠,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是不是看你挂着猫坠子不高兴了?”
“生我的气干嘛抓你?”薛眉盈犹疑。
“咱们是它耶娘,在它眼里是一样的。”谢正则讲道理很有一套。
雪蟹闻言侧头看,泪奔了。
阿耶是个博爱的家伙也罢了,怎么阿娘也变心了?
不管了,它要保自己独宠地位,坚决反对同类争宠,扑到薛眉盈腿上,前爪高高伸起,抓住猫坠,嘶一声红绳断了,猫坠落进爪里,飞快缩回爪,落地往门外窜。
薛眉盈本就不是谢正则对手,他说什么都相信,雪蟹再一配合,铁证如山,惊叫:“哎呀,正则哥哥,果然是你说的那样。”
“自然是。”谢正则笑得合不拢嘴,装模作样叫嚷:“雪蟹你别跑,坠子是人家送你阿娘的,别弄没了。”
雪蟹跑得更快了。
看来是要把坠子拿到外面毁尸灭迹了。
谢正则很满意。
薛眉盈很着急:“那么漂亮的坠子,可别给弄丢了。”
“没办法的事,雪蟹不喜欢,你也不能戴。”谢正则惋惜的口气道。
“不能戴,可以收着啊,赵二郎打制它可不容易。”薛眉盈嘟嘴。
自己不在场的短短时间里,薛眉盈跟赵瑾已经那么深入了解了吗?
谢正则醋了一壶。
发脾气是懦夫才干的事,谢探花是顶天立地男人,不会干,他也怕薛眉盈伤心,自己憋出内伤也要憋着,一再深吸气压下醋味,旁敲侧击:“盈娘跟赵二郎好像相谈甚欢?”
“也没有,我对首饰一窍不通,就是昨晚听沈姐姐讲了些,才跟赵二郎聊得上话。”薛眉盈道。
“哪个沈姐姐?昨天下午认识的?”薛眉盈认识的人谢正则一清二楚,从没听说过,应是刚认识的,昨晚光顾着讲赵瑾拒亲的经过,忘了问薛眉盈外出做了些什么。
薛眉盈一五一十讲,说到沈贞儿因为爱打扮好买首饰不会过日子而亲事没着落,叹道:“真是千人千样苦,会妆扮自己也成了被人嫌弃的理由。”
谢正则才不管沈贞儿有什么苦,脑筋急速转动,想到一打发情敌的法子,暗暗欣喜。
“把沈姐姐介绍给赵二郎?”薛眉盈讶然。
“是啊,她俩一个沉迷首饰打造,一个对首饰有一套独特的见解,天造地设一对。”谢正则道。
“可是……阿耶阿娘把赵二郎当准女婿看待。”薛眉盈怕伤耶娘心。
“反正你也不想嫁赵二郎,何不成人之美。”谢正则说,薛眉盈要是说想嫁赵瑾,他马上拔根头发丝上吊自绝。
“也对,就这么办。”薛眉盈没辜负他素日的疼爱,当即改口。
事不宜迟,为防薛长临徐氏从中作梗,谢正则拉着薛眉盈即刻出门去找沈贞儿。
沈贞儿的阿耶大小是个官儿,跟谢正则同行,谢正则问一下百事通,很快找到沈家。
沈主事和夫人为给女儿买首饰,省吃俭用,一家子别说住大宅子,连像样的房子都租不起,住在一个胡同夹缝搭的违章建筑里,婢仆是没有的,吃饭都得数着铜板过。
听说有接手养败家女儿的人,什么规矩都不在乎了,更不在乎赵家是商户人家,忙不迭唤出女儿,让女儿跟谢正则和薛眉盈走。
赵瑾耶娘怕儿子跟薛眉盈交谈没一会儿就又要回工坊,拿了钥匙不回府不去银楼,出城,老夫老妻过第二春去,薛眉盈走后,赵瑾找耶娘拿钥匙,寻不到人,他对旁的什么都不感兴趣,只好工坊厅堂中呆着,无聊得快长毛时,薛眉盈去而复返,带来沈贞儿。ωωω.χΙυΜЬ.Cǒm
谈起首饰,沈贞儿越挑剔越毒舌,赵瑾越兴奋,把谢正则和薛眉盈抛到一边,拉沈贞儿到库房,一样一样展示首饰,只恨没生十张嘴,尽诉心头所想。
谢正则露出老父亲般的慈祥微笑,满意极了。
薛眉盈也很欢喜。
还没到下聘那一步,不过,可预见促成一桩美满姻缘了。
作为媒婆,最有成就感的就是说成亲事,薛眉盈虽然刚当了几日媒婆,职业道德感杠杠的。
情敌解决,为了不招未来岳父岳母讨厌,谢正则把薛眉盈送到薛府门口后,机智地撤退了。
“你……你掇合赵二郎跟沈贞儿?”徐氏听薛眉盈说完,差点吐血:
“难得一如意郎君,你怎么能拱手让人呢?”薛长临如被剐心肝。
“人家又不喜欢我。”薛眉盈道。
“感情可以培养的呀。”薛长临团团转,“眼下怎么办?”
“当然是把女婿抢回来啊!”徐氏大吼。
薛长临瑟缩了一下。
不怕死的只有薛眉盈,嘟着嘴嚷嚷:“人家又不喜欢我,抢回来我也不嫁。”
“你……”徐氏抬手,作势要打女儿。
薛长临忙帮她壮声势,抓起几案上纸镇高高举到头顶。
“好疼,正则哥哥,阿耶阿娘要打我……”薛眉盈哭着往外跑。
“这……还没打呢,只是装样子出来她也疼?”徐氏傻眼了。
薛长临不知道,“要不你假装要打我,我试试。”
“试你个头啊,还不快去把盈娘追回来,跑的那么急,万一摔了碰了怎么办。”徐氏大吼。
可不是,薛长临心肝一颤,心急如焚,急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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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正则不担心薛眉盈搞不定徐氏和薛长临,她不需特意做什么,自然而然的反应就能让耶娘丢盔弃甲俯首认输。
果然翌日到薛家,听到的是好消息,徐氏和薛长临认命了,让杜维桢给赵家回话,委婉拒绝了亲事。
“我得尽快嫁出去。”薛眉盈觉得自己伤了耶娘的心,太不孝了。
谢正则打发了威力强劲的情敌,心情很好,假惺惺道:“不怕,有正则哥哥帮你,我多找几家需要说亲的人家给你认识。”
“正则哥哥你真好。”薛眉盈大喜,抱住谢正则胳膊蹭。
“喵喵喵……”雪蟹看耶娘顾自亲热疏忽自己,气呼呼抗议。
“你把猫坠弄没了,不理你。”薛眉盈瞪它。
“它懂什么啊。”谢正则慈爱的笑,雪蟹把情敌送给薛眉盈的“定情信物”弄没了,是大功臣,朝雪蟹招手:“过来阿耶抱抱。”
雪蟹急于得回耶娘宠爱,顾不上耍小脾气,两腿一蹬跳到谢正则怀里,同又探头舔薛眉盈手背。
薛眉盈登时消气,开开心心撸猫。
谢正则说到做到,当真给薛眉盈找了不少说亲人家。
只是,适合薛眉盈的是没有的,要说亲的除了鳏夫,就是十三四岁小郎君,且都家世极好,不是侯爵就是官宦世家,薛家高攀不上。
徐氏和薛长临看得满肚子火。
又不能挑开来说,薛眉盈迷糊着,说开了,怕薛眉盈开窍喜欢上谢正则。
谢正则想娶薛眉盈他们能死扛着装聋作哑,薛眉盈若是想嫁谢正则,也不需怎么闹,掉几滴金豆豆,他们就得屈服了。
“我认识的人中要说亲的就这些。”谢正则歉然道。
薛眉盈见他自责当即心疼了,安慰他:“没关系,慢慢来。”
“对,不急,反正盈娘做媒婆的消息放出去了,请托的人家多了,总有合适的。”徐氏皮笑肉不笑道,心中说:“我看你能捣鬼多久。”
徐氏卖力地利用薛家布庄的交际,把女儿在做媒婆的消息扩散出去。
效果很不错,不几天,找薛眉盈说媒的人多了起来。
谢正则开始很担心,后来便放下高悬的心,快快乐乐帮薛眉盈打点做媒事宜。
皆因求薛眉盈说亲的都是小娘子。
原来这些小娘各自看中了某家小郎,大唐虽说民风开放,还是有小娘羞于向意中人表白的,薛眉盈是妙龄小娘,被她知道心事不是很难为情,又因薛眉盈声名不雅,不怕薛眉盈横刀夺了她们的爱,因而都来托薛眉盈说亲。
小娘子们瞒着自个耶娘的,薛眉盈先去男方家打探,男方也有意思的才到女方家问女方耶娘意见。
那些男子跟小娘子们差不多都门当户对年貌相当,两家耶娘或深或浅有些故旧,一说便成。
不到一个月,薛眉盈便说成七门亲事。
纳采问吉等繁文缛节少不了媒婆,薛眉盈忙得脚不沾地,真真切切过起媒婆生活。
虽是忙,却也过得充实,薛眉盈很开心,看着一份份婚书生成,无法形容的满足感与成就感。
她自个不怕累,谢正则却心疼了,又暗暗惊慌。
薛眉盈在媒婆道路上越奔越远,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慢慢会发现她娇憨可爱,单纯天真,根本不是传闻中那样,谣言迟早有一天被澄清,那时,不知多少人家向薛家求亲,可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怎么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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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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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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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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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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