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九羽巅峰的强者,也会在跨过这段烈焰前,尸骨无存,身饲炎神。
此地便若一道赤缎红绸般的屏障,婉柔又紧牢地束在火境的纤腰上,阻断了东西两方的往来,人们便将之称为“红莲障”。
数十年前,火境有一少年天才横空出世,竟凭一己之力,将霸据东西十余里的红莲障生生合至一城之宽,尔后在红莲障正中,以红莲障边界为东西墙,建起一城。
由他亲手设下结界,只要他在城中,此城便不会受红莲障焰火侵蚀,火境东西,便由此城而通。
城名“红莲城”,火境居民皆尊称那位少年天才为“红莲城主”。
红莲城建起不久后,又引水穿城,修作河道,北起西墙外,自西而东穿城而过后,又于城郊南注入海。
商贾常借道此河穿行红莲障,往来火境东西,是以红莲城虽鲜少与外界走访联谊,却亦是一处富庶繁华之地。
而为应“红莲”之名,此河便得名为“露浥河”。
“收押”孤竹的那间客栈,正是红莲城东城郊、露浥河畔众多店面中的一间。
红莲城内设有一独立流通的货币,意即只在红莲城内可使用,而除了往来商贾可用金银货物换取露浥河开道外,红莲城内一律只认此货币,任是千金或千晶,在此通通都是废物。
这货币便是“焰炬”,形似火红花茎,顶端缀一未绽之苞;又如赤色长针,针头圆润如珠,朱红欲滴,炎气缭绕。
孤竹正是因掌柜提到工钱乃是焰炬,才自甘入笼,留在了这间客栈中跑腿打杂。
“你硬要问那焰炬到底是什么,小老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掌柜看着孤竹手持抹布勤勉擦桌,笑眯眯地捋着下颔疏短得可怜的胡须,就着闲情逸致娓娓讲述着火境轶事,
“只知此物乃是红莲城主的武器——也只有他能使用焰炬作为武器,其他人——什么当世大能、第一天才,都催动不得焰炬——此物就像是天地造化专门为他一人铸就的一般。”
“不过嘛,其他人虽然不能用焰炬当武器,对他们来说,焰炬却有更重要的用处。”掌柜故弄着玄虚,突然住口,哑了一般再不发半个音节了。
孤竹疑惑地看向掌柜,就见他仿佛遇到了世间最可恶的讨债鬼一般,翘着两撇小胡子瞪着店中某个方向。
孤竹顺着他似要噬人的目光看去,恍然大悟。
——原是两名狭路相逢的修者,相看两厌,气焰飙升,就要在这逼仄的客栈中大打出手。
就在他们各自的灵力已开始鼓荡袍袖,蓄势待发时,忽见空中白影一闪,二人便觉肩上一痛,聚积的灵力当即烟消云散。
二人接着才感到难以忍受的剧痛,这才发觉自己一臂竟是被人卸去,俱是纷纷怒视那突然现身的白衣少年:“小子找死吗?!”
孤竹全不理会他们的挑衅,一手一个掐着脖颈,走到客栈外,泼脏水般扔了出去。
二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时,孤竹早已回了店中,他们正凶神恶煞预备冲进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客栈时,孤竹却又再次走了出来,站在了他们面前。
这白衣少年翻着不甚明显的白眼,似乎在无语问苍天,对着二人道:“总共五十钱,二位是现付还是赊账?”
两名修者瞬时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如出一辙地狰狞着面色扑了上来,仿佛两只饿了十日的恶犬,要将眼前这少年撕咬成无数肉块。
“唉。”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们竟听到那少年极其沧桑地轻叹了一声,然后……
他们连那白影的动作都没看清半招,就成了两摊软在地上的烂泥。
孤竹面无表情地走进店中时,掌柜又恢复了和气可亲的笑眯眯的模样,孤竹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掌柜修习过变脸的戏法,还是这一行的佼佼者。
两袭锦衣,并佩饰若干——远超五十钱的物什,被孤竹堆杂物一般随手扔在了掌柜面前。
“……焰炬对修者而言,有一个比灵晶更重要的用途。”掌柜接着之前的话尾道,“那便是,可以助他们突破境界,视瓶颈如无物。”
孤竹果然露出稍显震惊的神情。
“好用是好用,只是到了六羽以后就完全失效了。”掌柜道,“突破一羽只需三根焰炬,二羽九根,三羽二十七根……如此推算。”
“两根焰炬就能在城中最大的烟花之地——‘落靥楼’过一宿,可见精贵哟。”掌柜感叹着道。
“这样算来,突破六羽只需攒够七百二十九根焰炬,比很多人一生蹉跎在此瓶颈有希望多了。”孤竹蹙眉道,“这么说来,红莲城岂非人满为患,城门早都该被挤破了才对。”
掌柜立时笑她没见识:“你当那焰炬是金子,俯拾即是?”
“……”孤竹更为鄙夷,金子也不是随地可捡的罢?
“红莲城主将焰炬作武器用会怎样小老儿不知,但若用它来抵消境界瓶颈,那便是用一根少一根。”掌柜唏嘘道,“不然你以为焰炬现在为何有此价值?听说红莲城主刚上任时,城中还有大能掷千焰换美人一笑的。”
“啧。”这倒是孤竹喜闻乐见之事。
不过她很快又注意到什么,问道:“虽不知焰炬本质为何,但此物产自何处,总是有迹可循的吧?”
掌柜难得沉吟了片刻,似在顾虑说出的后果:“……产自红莲障。”
孤竹却未如他所想,未如其他少年一般兴致高涨,凭意气赋勇要闯红莲障取焰炬,而是陷入了沉思。
她似有些捕捉到了焰炬、红莲障、灵力瓶颈这三者间极其微弱的一线联系。
掌柜为这少年老成惊异了好半晌,才面色复杂地回过神来。
“红莲障……不应该只有红莲城主能闯?那么焰炬也只能由他亲自搜集了?”孤竹神情严肃,似仍在沉思之中。
“理应如此。”掌柜解释道,“但城主自己哪有那么多精力?是以红莲城每岁皆贺‘红莲夜’。
“那一夜正是红莲障旧焰将去、新焰将生之时,新焰升腾会作红莲生长、盛开之状,也算是一奇景。
“红莲夜是红莲障一年中焰力最薄弱的时候,又正有许多修者会专赴红莲城观此奇景以求悟道,故而城主在此夜会亲自出面,压制红莲障,其他修者便可凭己身实力一试其险了。”
“当然,所得焰炬,三成都要上交红莲城。”掌柜补充道。
“原来如此。”孤竹话虽如此,语速却缓极,仿佛掌柜的话细思来便激起人无限恐惧,让她话语也凝重难行了。www.xiumb.com
凝思良久后,孤竹似不愿放弃任何线索,又沉声开口问:“关于那日追杀我的姑娘,掌柜的可否将所知一并告于我?”
掌柜却端起茶盏悠闲地品起茶来,又死不作声了。
孤竹只好环视一圈这不过方寸的客栈,瞧瞧哪里又出了问题。
只见一脾气怪异的食客正刁难店里另一个小二,吹毛求疵地强调着饭菜不合他胃口,小二已尽职尽责地为他更换了数遍,此人却愈见暴躁,此际正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孤竹疼着后槽牙故技重施,将人拖出店外暴揍了一顿,顺便扒走了其身上有些值钱又不过分贵重的物什抵账。
“那人名叫越君还。”掌柜想了想,不知从何讲起,只好先说了一个名字。
孤竹觉得此名有些耳熟,却一时忆不起在何处曾听闻。
“姓越嘛,一听就知是水境遗孤。”掌柜道,“越三百岛覆灭之事,你晓得吧?”
孤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她说自己不会起名,又生性光明坦荡,便仍用自己本来的姓名。”掌柜撇了撇嘴,似也觉此人思维难以理解,“但她不远万里来到火境,本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警告我们不要宣扬,为此还把自己打扮得……人不人鬼不鬼,却在姓名上毫不遮掩。”
孤竹从掌柜的语气便能料想他下一句会是“此人铁定脑壳有包”。
却自这他人述说中,孤竹感到了越君还与自己的神似之处——非止性情与外在,连身世也相仿到似重蹈覆辙。同样是举族覆灭、流落他乡。
不同是孤竹不曾改头换面,虽也不曾改名,至少隐去了自己的姓;而越君还则连姓也不避忌,却大费周章掩饰容貌更动装扮,而且……反而更显眼了些。
孤竹不由有种捂面扶额的冲动——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与这个蠢货有着众多相似之处。
掌柜看着孤竹痛心疾首的模样,第一次有些拿不定主意,疑惑道:“难道……”
孤竹深知掌柜语不惊人死不休,连忙打断道:“越君还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或是与正常修者都不同的特点?”
“格外骚气张扬,与蠢。”掌柜毫不犹豫道。
“……”她看出来了,不必特意强调。
“此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掌柜又想了想,道,“她一直是宿在红莲城中,出城的次数不多,小老儿了解也有限,再多怕是无可奉告了。”
“哦?一直宿在红莲城中?”孤竹却是从掌柜的话中发现了不寻常之处,“她原是水境之人,又是带仇之身,按理在火境无依无靠,更无发展基础,红莲城焰炬稀缺,物价奇高,她怎么做到在其中长期住宿的?”
“红莲城中自有挣焰炬的法子。”掌柜理所当然地道,“越君还虽然没什么脑子,实力却是惊人——六羽巅峰,听说只差一线就能突破七羽——只要有实力,在哪都很容易获取钱财。”
孤竹却摇头道:“若是这样,她早就因频繁出手而被仇家捕风捉影追到了——等等,那她为什么要去赤暝令丘?险地开放,参与者来自四面八方,人多眼杂,极容易被认出。”
掌柜知晓轶事虽繁泛,到底还是一个普通人,并无修者的一些特殊经验,此时竟听得有些呆怔。
“掌柜的,你不觉得此人招摇至此,又没有脑子,却一直未被仇家找到,有点不可思议吗?”孤竹摩挲着下巴道,“此人……要么是有人在暗中助她,要么是她本身便不简单,大智若愚。”
掌柜被她说得冒了一头薄汗,无言以对。
而此刻就在房顶放浪形骸地翘腿露肩坐着的轻尘,二人对话听到此处,也不禁露出赞赏惊艳之色,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娇声道:“若是二者兼而有之,你们不还得吓死?”
孤竹犹自琢磨,掌柜终于也有败给此人的一次,连忙将石塑般的少年推到桌椅板凳前:“好了好了,少侠智慧超群、无人能俦,莫要再想了,还是赶紧干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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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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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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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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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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