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剑隐诀>第 23 章 二十一、溯乱诛有魔
  西园的客居,翠竹作壁,夹道幽邃,又有灌木名花分开各院,水榭亭廊、假山游鱼、雕花窗扇、枝叶拂瓦,样样精细,又毫无奢华,无一夺人眼球又无一不令人心旷神怡。

  星折壑这日美美地体验了一番对平常人来说再平常不过的午睡,正是向晚欠伸徐出户,落花帘外自纷纷之时,却见一个蓝影已经在庭中伫立不知几时了。

  那蓝影挺拔峻瘦,如一道笔直的山峰,而微风中轻飘的柔顺乌丝与肃秋宗湛蓝的长裳,又让那身姿别有几许婉约秀丽,如河岸一株细柳。

  “簇河,你又在这站了一天?”清了清嗓中的慵懒之意,星折壑来到那蓝影身边,不无吃惊地问道。

  见星簇河并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星折壑只好略显头疼地道:“我要是你,我就直接去东园找那家伙继续打,何必在这苦等平白折磨自己?”

  星簇河却语声淡淡,十分理所当然地道:“是他不对。”

  好在星折壑对自家大少爷的脾气早就了如指掌习以为常,不然此时定然会被他噎得张口结舌:“他不对就得他先来找你?我看他压根就没想和你打,或者自知打不过你,才半途逃之夭夭,现在又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你?”

  星簇河终于蹙起了眉,沉默良久后,才道:“他是个难得的好对手。”

  这一句话包含了他想说的所有意思——既然是难得的好对手,那么他必然有与自己一战的实力,也不应当是厌战不应之人。

  可惜星折壑顾不上细辨他语中深意:“既然你这么想跟他打,我这就去东园把人给你叫来,叫不来就绑来。”

  星簇河却一把拦住要动身的星折壑,寒泉似的眸中复杂的光彩一转而过,便放开星折壑转身回房了:“不打了。”

  星折壑听出那赌气般的语气,只觉头更疼了几分:“明日尝草会就开始了,簇河你还是赶紧去见一见少盟主吧。”

  “不去。”

  “诶,你别这么不近人情啊!那次我们向晶焰山置办法宝奇材,若不是少盟主以个人名义担下那份账单,肃秋宗恐怕早就被鸣鸷谷夷为平地了。”星折壑一路跟到房门口,“再说,星宗主这次让你来北宗置办丹药和药材、参加尝草会,不就是想让你学会如何处事吗?你、你现在这样,哪有一点长进的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星簇河回身看着星折壑,良久,星折壑只觉如入三九寒冬,不免有些心虚,好在星簇河终于是妥协了:“少用我爹来压我。”

  说罢,他足尖一点,身形便跃上房顶,径向北园万开烟宿处飞跃而去了。

  星折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已没了星簇河的影子,便连呼着“恼火”追了上去。

  ……

  正是暮夜交接之时,北宗的仆从正为北园的贵客摆列丰盛的饭食。

  万开烟没想到竟能在尝草会开始前的最后一天——或言最后一个夜晚,见到不请自来的星簇河——还有后面跟着的气喘吁吁的星折壑。

  万开烟惊中有他不自知的暗喜,刚想请二人同坐,星簇河却轻巧落于他身前,先开口淡淡堵回了他的话:“负债之事,多谢少盟主了。”

  星簇河果真专程来向他道谢,万开烟究其底还是心下欣悦的:“星公子不必多礼,能解贵宗燃眉之急便是好的;况且此事说到底,还应当多谢旷少门主才是。”

  说起旷晴午,星簇河忽有些疑惑:“他为何要这么做?未曾反悔过么?”

  “并未反悔。”万开烟摇了摇头,“晶焰山与点石山一向如此,遇上便要比富一番,他们还曾为此损失过一座山,故而此类事早已屡见不鲜了。”

  星簇河似了悟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冷意却重了几分:“原来钱多得可以当废物。有人却因为缺这种废物而将家破人亡、流落街头。”

  万开烟深有同感地长叹了一声:“不然为何各宗各门即便以修炼问道为主,还是不得不勉力经营呢?”

  星簇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次仿佛真的明悟了什么,眸中倏而烟云迷蒙,又倏而烟消云散。

  万开烟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个话题,便邀请道:“二位远从西园到此,想必还未用晚饭吧?若是不弃,不如就在北园用过再回去。”

  星簇河拒绝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被身侧后星折壑一声长长的清咳塞了回去。

  星簇河蹙眉看了他一眼,袖中握死了拳,凭那痛感让自己强忍了下来:“好。”

  于是万开烟与星氏二人同桌,万承宗其他下属分桌就坐,围满了大半个院子,虽无人敢大声说话,却也显得分外热闹。

  星簇河此次离宗主要是为置办丹药和药材,参加尝草会倒在其次。

  故而在星斜影“建议”下,宗主并未允许他带诸多下属,只派了实力高强的星断澜保护他,同时也可和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甚为不错的星折壑在他做错事时共同提点提点他。

  因此西园肃秋宗的客院,向来都是冷冷清清。

  “贵宗少宗主如今还好?”万开烟有些小心地问道,“三年前……我也有不对,三年间一直被父亲管束着,接手处理各种事务,一直没能抽身来贵宗拜访一遭,如今竟是凭这尝草会才能见一面了。”

  星簇河不愿多言,星折壑则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应道:“少盟主你是不知道,星斜影自小就是个捣蛋鬼,越长大越是阴谋百出,极会害人。

  “那事发生之前,他只是嫉妒簇河,时常使使手段让他难堪,或有更甚的……总之都没到害命的程度。结果三年前,”

  说到此,星折壑神情激愤,一手作拳狠狠砸了一下桌面,“试羽大会后,星斜影刚成为少宗主,极是得意。我想他此后地位就算高过簇河了,应当不会玩手段花招对他多加陷害了吧。

  “谁知不过数月,鸣鸷谷那□□掳掠无恶不作的魔头竟说慕名而来,慕的试羽大会的名,硬要将星斜影请回鸣鸷谷‘好好招待’——唉,星斜影虽然德性不佳,却也和……咳,一样,生得容貌极好——那□□说什么好好招待,分明就是要把人拐到谷里做男宠!

  “我们宗主当然不答应,可那时肃秋宗的情况着实吃紧,宗主便让簇河去晶焰山临时购置大量法宝——这实在是为难簇河,肃秋宗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晶焰山又不肯对肃秋宗赊账,簇河哪里能买得到?

  “幸好当时有少盟主你在……只是那一来一回,终究是耽搁了,我们回到肃秋宗的时候,星斜影已经被鸣鸷谷抓了去,后来虽将鸣鸷谷的恶人赶出了肃秋宗,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从鸣鸷谷中救出星斜影了。

  “好在那一战后,估计是怕了肃秋宗的底蕴,骚扰肃秋宗的各门各派就少了许多,直到现在都还算安稳。”

  万开烟一脸讶色与忧色:“那贵宗少宗主岂不是……”被那魔头轻薄了?

  “明颜别那魔头将他束缚在鸣鸷谷一年有余,宗主的白发就是那一年生出来的。后来许是明颜别有意放了他,他才从鸣鸷谷逃出来。

  “星斜影回来后,那恶劣的性子便变本加厉,几乎每日都要打骂下人,对付簇河的手段也越来越狠辣,那邪气都快冲到眼角眉梢了,偏偏宗主就是看不见,对他越来越宠。”

  星折壑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架势却似灌酒,“少盟主你无需可怜他,更不用去看他,这种败类,我都忍不了,你要是来,还真怕他连你也咬一口。”

  “这……”万开烟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明颜别真的……强迫他做那种事了吗?”

  星折壑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大概是觉得失面子,怎么也不肯说在鸣鸷谷经历了什么,只有醉酒和梦呓的时候透露过一星半点。

  “约莫是昼时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有个蓬头垢面的邋遢汉整日不知道对他做些什么,夜里就被服侍洗浴送到明颜别寝殿中。”

  “这邪魔!”万开烟骤然捏紧了手中茶杯,语中尽是嫉恶如仇的不平之意,“被他害过的男男女女不知凡几,竟还不知停手,这鸣鸷谷早晚要除之而后快!”

  “我们宗主倒也这么想呢,可现在肃秋宗的情况……”星折壑“自身难保”四字还未出口,就被星簇河一声“折壑”喝了回去。

  星折壑知道星簇河要强,不仅自己不愿示弱,也不愿自己的宗门示弱。便只好瘪了瘪嘴:“好好好,我们换个话题聊。”

  ……

  星簇河不知道,在他苦等孤竹去西园找他继续切磋时,孤竹却是偷偷溜到了南园,想看看那位养尊处优的公主殿下搞的什么鬼。

  孤竹一向是闲事能躲就躲,好奇心能少就少,以此避免诸多麻烦。此次却一反常态,只不过因为匠人有恩于她,那淡黄鸟儿她看着也觉顺眼,何况还是自己着意救下过一回的,居然就被天玉琢不明不白地糟蹋了,实在令她如鲠在喉。

  孤竹心知天玉琢的实力比她更强,然而她在南园的皇室客院墙影中行了一圈,却无一人觉察她。

  孤竹心中奇怪,将所有房室都窥了一遍,才震惊地发现天玉琢不见了,而她的黑衣护卫和下属仍在南园,一个不少。

  孤竹便在客院墙头隐蔽处坐着等待了一整日,天玉琢却始终未曾回来。

  而逢人求见公主殿下时,那些黑衣下属便会对来人道殿下凤体抱恙,而将人拒之门外。

  真是奇了。

  孤竹细细回想着与天玉琢有关的每一处细节,只可惜信息实在太过有限,凭她那般强大的脑力也是推测不出天玉琢究竟去了何处。

  就在孤竹叹息一声决定放弃这番好奇心时,身旁猝不及防跳上一个红影,惊得刚站起身的孤竹一把捂住他的嘴,看了看那无辜的水汪汪的双眼,确认是步行云后,才小心四顾一番,轻手轻脚地向后跃下了高墙。

  待远离了南园,孤竹才放开步行云,岂料他喘了口气后第一句话竟是:“恩人,你果然喜欢上公主殿下了。”

  “……”孤竹这次连解释都不打算给,重又捂住步行云的嘴,提着他后领赶往东园。

  然而步行云自从成为修者,面对孤竹的胆子就无端大了起来,故而虽被孤竹捂住嘴,却毫无怯意地发出“唔唔”声抗议——在孤竹听来是抗议,而步行云却只是有话要说。

  孤竹终是不耐其烦,放开他道:“你怎知到南园来找我?”

  “我本想所有地方都找一遍,但想起恩人似乎有些喜欢公主殿下,就来南园了。”步行云实诚地答道。

  眼见孤竹又抬了抬手,步行云连忙用手挡在唇前:“等等!我、我……我不想回东园!”

  “哦?为什么?”孤竹果然收了手,疑惑道。

  步行云便将东园突发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原是南宗宗主暗中来访北宗,不为参加尝草会,只是径直找到步行云,欲收他为义子,做宗主传人。

  想来也是听闻步行云让开灵境自毁的传言,认为此子天赋不可估量,又一路探听他消息,这才找来了北宗。

  “南宗宗主要收你为义子,你现在不应当在祖坟前烧高香吗?”孤竹玩味道,看来是有些半信半疑。

  步行云却极是为难:“可我想留在北宗……况且南宗与北宗素来不合,我要是去了南宗,恐怕就……”

  “再也没机会见到千少宗主了?”孤竹顺口接下步行云的话,果然见他因被说中而红了脸,“你若真想成为修者,就不应该为任何他物放弃前途;你若真心实意对那位少宗主,就一心一意待在他身边——只是,你认为,他会需要一个不堪大用的弱者么?”

  这话听来颇为刺耳,步行云怔了半晌,才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所以,我应该去南宗,等成为了强者,再回来么?”

  孤竹不禁暗赞了一声此子悟性不差,面上却仍是声色不改:“你心中既已有答案,还不快回东园?”

  步行云却踌躇不前,想是还对南宗有所抵触,然而不出所料,孤竹又一次提起他后领,以比他疾不知多少倍的速度,飞身腾跃回了东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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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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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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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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