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灵气对于修者而言算不得浓郁,相比于其他山谷农田却是十分充盈,且数十年如一日,灵气并未随时间推移而变得稀薄,也没有积累得更浓厚。
因此谷中四季如春,生机勃勃,各种生灵都安居于此,林木繁茂,蝶鸟穿行。
且因灵气不足,谷中异兽灵兽都十分稀少,即使有,也是实力极弱难以进阶,故而大多十分温顺,并不好战,偶有野性难驯的,强壮些的普通农夫也有实力与之相搏。
因此,在幽绝谷,砍柴不怕林荒,猎兽不怕命危,只要肯每日多行几里路,便不必担心无所收获。
而今突如其来席卷整个幽绝谷的阴邪飓风,几乎将这片本如世外桃源般的乐土,化为暗沉无昼、溢满死气的无间炼狱。
孤竹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幽绝谷谷口,附近早已了无人气,非但不见人影,连虫兽飞鸟的踪迹也遍寻不见。
幽绝谷周遭方圆数里内,都有阴风呼号,乌云蔽天,令人气闷。越是靠近,压抑之感便越浓重,处在谷口感觉自是更真切。
孤竹探出一只手,缓缓靠近谷口不时弥散出的宛如吞噬过万顷高山般沉重的气流,在即将触及时,她神情忽变,以极快的速度收回了手掌。
然而,纵使她速度已然快极到连残影都看不清,抬手一看时,手背上仍多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流出大片殷红。
路上并没有被允许太多休息时间,步行云此时脸色有些难看,一见孤竹竟然被风割伤,惊得脸色又白了几分:“恩人?!你没事吧?”
孤竹摇了摇头,不过神色倒是比之前沉了几分。
不知为何,两头灵兽在靠近谷口后便不断欲向后退,步行云气力不足,便只能由孤竹拉着缰绳,以免放跑了这两头身价不菲的灵兽。
灵兽的直觉很敏锐,也极会遵从本能,能让它们也如此畏惧的,必然不是普通的自然怒火。
“这里面太危险,你不能去。”孤竹道,“先找个地方安顿好两头灵兽,我再想办法进去。”琇書網
步行云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自己的确太弱,逞强只会成为孤竹的累赘,便替孤竹担心道:“恩人有把握吗?可看得出是人为还是别的原因?”
孤竹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人为。若我所料不错,当有七成把握。”
步行云惊讶道:“只有七成?连恩人也不敢保证能来去自如?”
孤竹又好气又好笑:“只有?敢情你是当我是已经羽化登仙的神者,无所不能?”
步行云噎了一下,他在初见孤竹时的确是这么以为的。此时才细想起来,孤竹与他年龄相仿,而悬隐域还从未出过少年便登仙的旷世天才。
“那你的剑……”步行云有些疑惑,话一出口便恍然般道,“恩人是金境之人?”
未成神者之前,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无视法则。那么能为金铁附上锋芒的,就只有金属性的灵气了。
孤竹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步行云却认为她是默认,眼中又一次涨起狂热的崇拜来:“即便是金境之人,也没几个用剑的,更无一二用得好的人,恩人天资如此惊艳,一定是名门之后,怎么会声名不显?”
孤竹并不解释清楚,微垂下眸道:“名门?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
步行云不禁惊呼一声,难以置信后是沉痛与悲悯:“抱歉……我不是有意提起恩人的伤心事。”
孤竹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哀伤之意,仿佛只是随意叙述了一件平常事,便转移话题道:“好了。先去找个避风处拴‘马’。”
说罢,便牵起灵兽向远离谷口的方向行去。在离开谷口一定距离后,两头灵兽果然安分下来,不再乱蹬前蹄,与平时一般无二。
步行云跟着孤竹绕到一堆乱石之后,见孤竹将两根缰绳系在一处石缝中,不由颇感好奇。可惜看不清石缝中狭小的地界,只好放弃。
“你就在这等着吧,若逢突变,在这里可以稍避一避。”说着,孤竹似还不放心,又运力设下一片护罩,“在护罩崩碎之前我会赶到此处。”
步行云点了点头,情绪略显低落。
孤竹倒没有多余的功夫安慰他,转身离去,再次来到谷口。
幽绝谷中满布的利风,总给她一种亲切的感觉,因而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吸引着她去感悟、去占据那强大的力量。
——这种强大并非实力上的,而是法则上的,或许用高上来形容更为恰当。
虽还从未仔细感受过悬隐域的力量,但孤竹却直觉得出这谷中的飓风所蕴之力性质与自己“故乡”的力量更为相似——她的“故乡”所在,是一界,而非一域。
孤竹拔出腰间奇特的长剑,剑尖上指苍穹,竦于身前,原本漆黑如夜的剑身便忽而有了光华,光华如一段段绸缎印在其上,煞是耀眼。
孤竹的目光从剑身上移至谷口处,仿佛那无形无色的风能映在她的眼瞳中,凝眸定神,目不转睛,缓缓开口道:“静风易生,流风易转,急风易息。”
随着她一字一字脱口而出,剑上绸缎般的光华宛如逐渐化为实质,缓缓流动起来。流动之时,光华匹练时宽时窄,时隐时现,形状不定,倒不似流水,而似流风。
剑身上那变化毫无规律的流动着的光华,仿佛成了谷口处利风投在镜中的影像。
当光华流动的速度稳定下来,长剑如已被流风环绕,孤竹忽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闪入了谷口。
谷口利刃般的飓风到了孤竹身侧便自行散开,再顺着她剑身刃面的光华滑过,如此,孤竹的突兀出现并未破坏风行的轨迹,便未被利风绞成肉屑。
一步一步穿行于利风形成的屏障之中,不仅能感到风刃锋锐的余力在全身各处留下的痛感,亦有山岳倾塌般的威压施加在身周及剑上,将呼吸都压迫在方寸之间,每一丝气息都仿佛能凝化为石。
脚步虽越发沉重,却也愈加坚毅。长剑上光华的流动越来越迅疾,直至几乎看不清形迹,只有光芒不时闪烁,可以想见持剑者处于一种怎样强大的压迫之中。
不过谷口的风障不足以成为动摇孤竹信心的因素之一。孤竹穿过风障后,神情姿态依然平静镇定,只是随意抹了抹唇角,襟袖上留下了些许殷红之色。
风障内部,也就是幽绝谷内,狂风虽不再如山如刃,却也并没有就此消失。是以孤竹虽放下了手中长剑,却未将其收入鞘中。剑刃上光华的形状略显清晰了些,但仍在以极快的速度流动。
幽绝谷内,可以看出原本当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绿草延伸至密林,翠幄张天,柔茵藉地,还有各色花果点缀其间,再眺远一些便能隐约见一线清蓝,是河流,亦或小池。
而此时在充斥整个山谷的狂风席卷下,可见断裂的枯枝草叶遍地凌乱,更有无数树木拦腰折断,将原本茂密的树林坍塌成一片废墟。
孤竹迈步向幽绝谷深处行去,一边前行一边四下察看,越向深处走心中疑惑愈甚,惊讶也渐渐涌上。
行至如此远,竟还是未曾看到一个人影,更没有一具尸体,丝毫不似那日客栈中人所说,有许多普通人被困于幽绝谷中,生死不明。
孤竹漫无目的地四处行走了片刻,而后来到一处水尚清澈的小池边,正是刚入谷口时望见的那一抹清蓝之色。
立于水边,微微垂眸,便能得见水中一袭人影,白衣未染,剑鞘在腰,青丝高束,形容素简却难掩曾经的纨绔,俊逸的面目虽已刻上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坚毅,却不能压制瞳眸眉梢处飞扬的意气与风华。
然而孤竹凝视的并非自己在水中的形影,而是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深不见底的暗沉——肉眼不可得见的深水里的景象,能用另外的方法洞察。
水中的确空无一物,却有一种动荡——正是孤竹在谷口感受到的那种莫可名状的强大的力量,在水中暗暗掀起并操纵着的动荡。
在孤竹的“目光”落在那动荡之处时,好似惊动了什么般,她忽觉内息一窒,不祥的预感骤然涌上堵塞心脏,让她不禁一缩瞳孔,握紧了手中剑柄,缓缓向后退去。
随着孤竹逐渐远离池畔,水下的动荡似是被什么牵引,也缓缓向水面上移升浮,原本平静的水面则忽而泛起涟漪,随即涟漪漾成一层层波浪,在水面激荡汹涌起来。
分明不过方寸之间的一片池水,此时却有如孕养蛟龙的深潭,分外狰狞而可怖起来。
在那动荡迫近水面,即将破水而出之时,孤竹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压力猛然向自己倾来,体内本运转如风的天元此时似是被狠狠钳制,速度骤慢,而在身体各处经脉内流动的内力也好似忽逢严冬,凝滞而缓慢下来。
令孤竹色变的却不是那动荡中力量的强大带来的压制,而是手中长剑忽然疯狂颤动起来,发出密集的嗡鸣声,而剑身上的光华也开始疯狂流转,从原本的有迹可循变成毫无规律的乱舞。
这乱舞却没能持续多久,便见剑上的光华如同镀上的琉璃,在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中猛然崩毁,而后被风一吹,消散在了空中。
光华破碎后,长剑的颤动不再那么猛烈。
然而那光华正是孤竹畅行于幽绝谷而不必担心被狂风拍碎所依赖的屏障,此番一失,便听密集的叮叮当当的脆响不断从剑身上传来。
孤竹自己也在猝不及防下被四周的风挤压得内腑一痛,喷出一口血来。
虽是心惊,却没有慌乱,孤竹立即设下一个茧罩护住自己全身,以抵抗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狂风。
然而内力运转早已滞缓,连设下茧罩这在平常易如反掌之事,此时也如同在推移山岳一般艰难。
待茧罩终于成形,只见池中水在轰然之声中激起千丈高。
破开水面升入空中的动荡虽无形无色,但能明显睹见那附近气流的扭曲旋转,以及如同空间崩碎一般能唤起人本能中的恐惧的无数裂缝。
这画面只持续了一瞬,视线就被如雨打落的水花切割成碎片,眼前只剩一朵朵划过的浅蓝色,什么都再看不清。
然纵使视线被阻,也不能阻碍从那动荡中传来的强大的吸力,令得孤竹脚下一个趔趄,连忙半跪于地,将手中长剑深插入地面,以抵抗那让人几乎生不出抵抗之意的吸力。
而在那动荡从水中重见天日的一刻,不止爆发出了针对孤竹的强大的吸力,周围席卷的狂风亦如被加强数倍,更为猛烈地呼啸起来,其力相比于谷口的风障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亦是这一刻,天地为之色变。
孤竹抬头看向水花落尽后的那处动荡,神色沉凝,牙关紧咬,死撑着剑柄的手几乎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方凝聚好的茧罩顷刻就已破碎消散,越是运力压制越强,此时处在各方狂风压迫及强大的吸力中心,孤竹面上看似无事,内伤却已是愈来愈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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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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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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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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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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