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万里亭的碝磩光烟帜?”万开烟蹙眉熟视山下隐隐的红光纹案,“红帜起,‘莫迎莫送’……”
变言亦将心眼之力尽注于双目,声沉如沼:“看来,不止一处万里亭升起了‘莫迎莫送’帜。皇朝将欲封锁地界?”
土境外围区域几乎为星棋盟大宗小门所盘踞成环堵之势,被围在其中的天氏皇朝为便与其他三境往来通行,除了设立必不可少的传送阵法,再者便是这穿插在星棋盟余隙间,连贯中边的万里亭。
万里亭的顶瓦俱以奇石碝磩铸就,按不同的方式注入灵力,瓦上便会升起形致各异的彩烟,形成的纹案名作“光烟帜”,一些简要广布的消息便可依此传达他境。
“莫迎莫送”帜,顾名思义,代表着万里亭内外俱禁止通行。
这一次,非但每处万里亭都升起了红帜,中土境的外圈也戒惕束约,划下了一道不容任何出入的界线。
然而,南土境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以吞日宗、隐云宗与蕴黄宗三大宗为首,自星棋盟内部爆发出的乱象。
状若溃于蚁穴的千里之堤,而藉藉芸芸的蚁皆如疯似狂,驰走厮杀、风号云卷,竟无一处净地。
“来不及了。”二人心中闪过同一道不祥的念头。
洪波一涌,山川共啸,危崖将倾。
——
仗着一身新得的六羽灵力,变言攀上了吞日宗附近一处入云三尺的极峰。
炘炘的火色在眼前翊翊流转,较之万承宗的天穹更显炽烈。
事态来得太急,他没时间先回万承宗禀明万极掠,只要这家伙还顾念他身为盟主的面皮,解决完蔽屹再向他交换报酬应也不迟。
变言取出那枚被自己炼好元的假引信,刻不容缓向其中注入灵力。
蔽屹云在未受到大宗召唤的寻常状态下,会自然地向火能量更强烈的地方聚积。所以这个法宝的炼制很简单,只要能模仿“强烈”的火灵力特征,就能骗过蔽屹这并无头脑的死物。
变言原本拟将这假引信交代给万极掠,便拂衣走人,之后由未途以此施为,倒也能哄哄晶焰山那方,让霜叶误以为旷晴午伪作给自己的赝品果真骗过了万承宗。
怎生料到——体魄里不曾有过的踔厉灵力一弦弦灌入戒中的法元——一转眼,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待回谷教师父与大哥他们知晓,大抵就要笑自己蠢了吧?届时怕是列尘堂进不得了,不如凭这便宜灵力转入鸣鸷堂……不好,鸣鸷堂实在有些艰苦,而且他们老大和轻尘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嗯,那就去冥堂好了。毕竟没个什么奇技淫巧,罗堂的门都会生嘴笑人嘞。xǐυmь.℃òm
脑中一幕幕设想不请自来,变言不禁露润朝曦般一笑,又春风一过般摇落了。
好的地方,总是值得留恋;再好的地方,也不能划作牢笼。
心念浮现的画面栩栩变换作了一位立于雪檐下的红衣青年,他极少见雪,青林般的睫羽下,一双瞳珠比雪还要莹澈。
变言再次莞尔,飞雪浸过这笑意,都应绽成满柯玉兰花。
若与值得留恋的人为伴,那么又何处不可留恋?
……
再次奔赴回隐云宗时,入宗的云蔚道上竟已几无一人巡守,唯见行色匆匆、不断闯入的红衣弟子,与错综凌乱的雪迹浊痕。
……红衣弟子?吞日宗?
万开烟不知情由,抬手便去捉一人的肩臂:“贵宗如此‘盛情拜访’隐云宗,不知所为何事?”
那人应变极敏,如避蛇蝎,然而实力不及万开烟,仍是被他实实擒在掌中。
一双贲满狂躁戾气的眼眸掣电般转来,骇得万开烟掌心一松。
那人境界虽稍逊,顷刻间的敌意与战意却爆发得甚为猛烈,丝毫不输高境修者。
好似一蓬杂乱无章的野火,不知守约,只是遇燥则燃。
趁得对手力疏,他一肩抵开万开烟的掌握,侧撤而去,同时袖间鉴日镜急出。
愕然只是一瞬。万开烟豁然翻腕,击出一道灵光。
刹那凝形的六承之方叩在那红衣弟子的掌根,截断了他送入镜身的灵力,并随之返还了他一片淡金光华。
光意施展得仓促,虽未入病根,好在拂去了几点可供言宣的清明:“隐云宗用于固定秘地的析骸晶原为我宗材料,炼制之人也是我宗本家晶焰山的上三代门主,可憾我等知道得太晚,不然早该讨回此物!”
万开烟面色更沉郁了几分,凝噎着目送此人抽身逐入了宗内深处。
莫思丘。
拿云攫石的崇硕草茎顶端,原本敛瓣翕闭的花苞已若逢春般完全绽开,一座庞如兽颅的异紫色晶石巍然其间,流转变幻,弥纶盘桓。
那便是……析骸晶?
在亲眼目睹此奇景瑰象的一刻,万开烟兀然明白了何谓“雷乃风云气动”。
与其说那是一座形貌谲丽的晶石,不如说那是一片姿态万千的雷气。
山川河流的演变、草木走兽的更迭、阴晴雨雪的交替……它像是一泓包罗万象的混沌,却又每一幕变化都看得分明。
而透过纷纭的肤表,觑入心髓,却依稀似有一颗亘古恒常的源眼,与人的目光缴缠,不知不觉沉凝为一体。
与刚柔卷舒,与阴阳俯仰……
“雷”是……肯綮之游刃,万变之发机!
所幸,被一道不知来于何处的冷紫身影携去时,通明的灵光已然点落了万开烟的灵台。
“多谢。”万开烟一醒神,难免有些惊悸地向来人揖答,他原立之处已有一对红衣弟子与缥衣弟子难解难分地交起了手,“商少宗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衣袂摇曳着余韵,紫晶叶琭簌还在珊珊作响。
商落郁带人避于了一处战波鲜及的偏僻之地——也是他方才暗中观战之地,离开的须臾竟以质逾金铁的声波硬生生拦了鉴日镜的火焰爆破一道。
二人互通了一番来意,尔后不期而然地与对方问论起了紫晶箫与析骸晶的相通之处。
万开烟摊出六承,代表雷印的紫纹已缓缓淡去,一案新的银纹精绣细镌般浮铭其上。银光晔煜,随他指掌挥出一片缥缈如烟波的穹障,将二人覆罩其间。
析骸晶历远不减、不分敌我的灵晔暗息纷纷在这片障外化为飞灰。
“商少宗主,私以为,人的欲望虽大多来自情灵,但并非应视情灵为祸根。”万开烟道,“何况就算斩尽他人的情灵,那邪蛊也未必就寻不到附着之处。”
商落郁沉吟片刻,忽然抬眸睐住他,瞳珠里只有纤尘不染的紫英:“可否请教少盟主,‘情’之一理何解?”
万开烟免不了地有些赧然,这紫晶一般冷绮的少年问得直言不讳、浑然仿佛“情”只是某种难解的机枢,想来又与“你是君子”四字脱不了干系。可他蓦然回想起肃秋宗外山郊上那一次片刻的缠绵,衣料与发丝都是那样的柔软……可心底却托着一层顽固不化的坚冰——“君子”二字,他又实在有些愧不敢当。
商落郁的目光太过密切,他初次尝试探究情灵,好似孩童问着野虫的名字,仿佛一定能从万开烟口中得到一个昭晰的答案。
万开烟微微翕了翕唇,气音浮破,他忽便一抿,目光泛漫于远处:“就在眼前。”
声音沉抑,有些悲哀。
巨大的云絮草叶片片插入地下,每一叶上都满布疮痍,或焦黑焜黄,或淋浪如泪……
它的行动虽有些笨拙迟滞,却总是竭力护下叶后的每一个隐云宗弟子。
商落郁紫瞳一煊。似有惊雷洗过。
“虽死犹生……这便是‘情’?”
侵入的吞日宗弟子也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无穷蛊,隐云宗弟子与蕴黄宗弟子积怨已久,在无穷蛊的激化下,原本勉为携手对抗吞日宗的情形猛然坼裂。
云重水跪向舒展沉默的蔽日雨花,虔诚脉脉,仿佛有无形的泪沥出他看不见瞳光的眼眸。
他衍衍展开臂怀,析骸晶缓缓移下。
拥住这卷舒云雷的一刻,动荡如笞,场间俱为变色。
几乎所有来自蕴黄宗的灵兽都痛苦不堪地低吼起来。亦有不少修者折膝呕血,为之伤及了体魄。
隐云宗弟子纷纷避向四处竖峙如屏的云絮草叶之后,一朵朵形如各异灵兽的云絮随即汹汹奔踏而来。
“这是……?好强大的变化之力。”商落郁不免为灵晔暗息而惮赫,只觉自己来谒多日,倒还并未完全领悟“紫晶”的奇绝伟力。
万开烟虽不明详致,但也大抵猜得出:“贪食云絮,终为云絮所食。”
万开烟不能自已地回想起未途念念一生的那座岑巅,心澜萦回,涌成感慨:“也许,七情恰如七音,唯有本态不失,方能谱写成天籁。”
他不任情至,取下腰间白瓷箫,吹了一曲无声的挽歌。
入耳无音,入心却娓娓婉转、款款情长。
饶是商落郁情灵断绝,也隐隐听得些许微茫的颢气,尽头似有火煌。
“我明白了,情与欲的悬殊。”商落郁垂目凝神,有如春生雪融般的痒意渐随余音消息在魂尖。紫晶箫倏然擢起,白袂紫绸离披如鸿翼。
析骸晶看似损毁物则之根,其变化之中却仍有不变之道;若要向它习声法,情灵——情灵暗合并依循的原道,便是那亘古不移的本源。
由此,无论如何伪装都不可能与本真之情齐寿永恒的欲,便形影分明了。
“少盟主,我授你一曲,请你尽快赶赴肃秋宗,灭除星斜影身上的蛊王才是根本之事。”商落郁对万开烟托付一句,芝兰秀发,鲜妍意气长掠青丝。
箫音清起。
这是一首直抵心骸、涤荡灵魂的伐晶之曲。清透而浩瀚,缥缈而劲蹙,宛若三千冰凌仡栗划过,弥纶如网的洁白寒气里,粉碎的霜璃无处不在。
寻常音道修者以情入音,商落郁却以破情入声;若说清心之音是一股涓涓的顺流,伐晶之声便是那涛涛的逆浪。是以但凡尚未超凡入圣的尘世之人,置耳此曲之中都不会好受。
箫音落收之时,连万开烟也不禁一抚心口。
场间竟已有些许落在外围的三宗弟子恢复了清明,正有些茫然地寻找那如当头浇了自己一崖冰水的音曲源头。
万开烟一转六承,音支一面印纹也已完成更易,心下微一兴叹。方向商落郁拱手道:“多谢传授,此曲我已铭记于心。但是莫思丘情形……”
言语间忡忡之意流连不去。他应过云重水的恳请,如今却眼见危雪崩坠、愈演愈烈,束手无策,心中不慊与哀怅无以言说。
“蛊王不灭,蛊子与欲望只会源源不断。”商落郁凛然道,“此地有我留守,尚可解一时之难。”
万开烟与他珍美不似生灵的双瞳静对刹那,落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一人之心可广逾天下,一人之力却常有所憾。若无法事事不愧,那只能去做最不愧。
经过方才那一曲伐晶之声,他终于已不惧选择。
……
肃秋宗,牣卷阁。
此刻充牣的,字字都是纷争。
阁外已被不可胜数的细碎战圈所包围,你来我往,狼藉一片。
星罗棋布般繁多的门派,难免生出蛛丝牛毛般纷纶的恩怨。
阁内则好如深渊地底,恢宏的气场囫囵被压抑在一隅之间,令飞虫尘埃都难以喘息。
风破夜缓缓摇着手中青翠殊丽的渊浮扇,仿佛只是在为自己驱散些许烦闷的郁气。
风华自他的扇下悄然流遍萦回场间,护持着众人的心境,使无穷蛊不易寻欲入侵,亦使已入侵的无穷蛊不易激欲滋事。
“窃功法一事实乃子虚乌有。”云织羽眉亘如虬,忿懥隐没其间,“书此册者据事妄言,其心可诛!”
他向在场诸人一揖袖,便疾步如飞、随后一闪身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纵然《陈罪》字里行间居心昭然,多是夸大其词挑起盟中宗门内斗;但令人悚然的是,其中事事皆有来由依据,无一杜撰捏造而出。
是以云织羽不得不为析骸晶是否会引来吞日宗的觊觎而迫遽。遑论隐云宗还隐忍着一桩经不起无穷蛊催发的宿怨。
风阑夜看着被小仆推在车椅上的桐生春,充满压迫感的审谛目光下,霏微着纤尘般不可察的扰荡。
风破夜仍是悠悠地摇着扇,仿佛他从始至终就是最闲的那个。
桐生春垂着眸,纤白的指节扣紧了椅侧。
多年前,因风阑夜对隐云宗羽叶招风的能力颇为称赏,甚至考量若风氏、风华宗弟子得此助力,战力必将更上一层;桐生春于他身畔暗记于心,便寻机独潜隐云宗,机缘巧合与彼时尚是少宗主的云织羽相识。云织羽有改进功法之心已久,竟不吝将《隐云》全盘摊与桐生春览阅,后者仅细视一遍,便点破诸多精妙关节,令前者豁然开朗。
然而《隐云》功法唯有隐云秘地开灵的灵元能够修习,云织羽得知桐生春来意,便以羽叶五十作酬,叶叶俱是上乘,便是用以铸炼灵器,也能发挥不菲的风能力。
只可惜,桐生春离开隐云宗后,才知风阑夜已继任风华宗宗主,他再也寻不到机会向人一叙此事,并送出那五十羽叶。
《陈罪》将此事书为风华宗曾欲密窃隐云宗功法。云织羽向众人澄清后便已离开。
或许众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无穷蛊能多么无限地激发人当下的愤怒,风华宗的居心也是隐云宗深究不起的。
自风阑夜成为宗主后,单论战力,风华宗独占七大宗鳌头。
那么万承宗与商绝宗意欲暗杀将破九羽的风随蒿,似乎就可以解释为位高者想要平衡七大宗的实力,以免梁栋参差太过,反致屋宇倾塌。
是吗?风破夜的心眼之力不禁在面色霜浓的商繁扇身上凝注了一眼。只一眼,他便知道,此人也徒是个棋子。
不过,此时场间的主角,还是那卧于车椅中、看似痴傻不能自理的桐生春。
因一些陈年往事,桐生春曾患痴愚之疾,被桐刃秋托付于风氏调养,至今已数十年之久。而十六年前,桐生春听闻风随蒿独自出宗,往水境寻圣物闭关,忧其安危,便悄然离开风氏,跟去水境暗中保护。
风阑夜手一动,顷刻就被桐生春的手指紧紧扣住:“你别伤害阿榆!都是我一己私意所为,与他无关!”
车椅后,少年仆从脸色煞白,跌坐于地。
风阑夜从善如流,手臂一转振开桐生春的纤指,揪着他的衣襟将他从椅上提挈而起。
风侍——从火境寻恩寻到木境的风随蒿禁不住一动,立时被风破夜抬手拦了下来。雪侍的红瞳也递给他一道莫轻举妄动的眼神。
桐生春即便被桐刃秋送入风氏,也极少为风阑夜所关注,此次若非盟中传来相关流言,他甚至不会发现寻来风氏探望桐生春的风侍和雪侍。
“闲事管得太多,真当自己是宗主夫人了么?”风阑夜一语如荒丘劣风,毫不留情。
“随蒿他是你亲手救下、亲自教养的弟子,你这一生孤傲成性,极少对谁心软,我当然不愿见你连这样的亲近之人都失去……”桐生春任由他毫无怜惜之意地捉着,美眸中并无悛悔,有的只是深深如春江的哀婉。
旁观的风破夜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
倘使他真未见证这二人数十年未果的孽缘,此时也自觉免不了被桐生春的至情反拂心境一道凄风。
不消他分说,众人也已猜得分明桐生春曾为风阑夜做过多少或大或小的“闲事”。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不知趣。”风阑夜眸中晦冥卷风雨,几乎将桐生春的一腔桃灼洗得苍白,“我何时允过你半分情意?我的事,与你何干?!”
他一掌抒去,桐生春下意识接了一掌。
二人这一招分开两端,风阑夜稍有迟豫,桐生春睫下掠过一丝张皇。
这一息后,二人又交手了三合,指顾之间,风如电矢,桃花流离。
桐生春身前桃簇成屏,每一朵都疾速旋转着消解花心的狂风,花瓣随风息而飘落成泥。
好似春日里风卷桃林,连花也舞成风轮的模样,灼艳得盛大。
“……是你。”风阑夜确认了某个答案,风停衣敛,“月下青的‘守境人’。”
他的话音已与之前的无情判若两人。
“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认出来。”桃花吹飞消散殆尽,露出其后有些失措的桐生春。
“……万年枝于我无用,你且收好罢。”风阑夜抬手扔给他一段青葱欲滴的灵枝,桐生春接下时微愣,随即有些匆忙地塞入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三年前,木境玄境“月下青”显露形迹,引得一众修者前去探取奇珍异宝。桐生春素知月下青内每三百年便会出产一奇珍“万年枝”,据说是盘踞其中的老树妖修炼所附生之物,此物于体魄于灵力都有极佳的温养之用,甚至于心境一道亦有助益——为了帮风阑夜突破九羽、满足他不断变强的平生之志,桐生春数十年来从未放弃,凡是可能对前者破境有益的灵材妙法,后者一旦见闻便必极力讨取。
在与老树妖的拼斗中受了几道深入血肉的伤,后来桐生春虽取得万年枝,又应下老树妖之请为其守境半月。其间他挥退来者无数,也曾利用过万年枝的奇效疗伤,故而最终能以满盈之势对上来战月下青的风阑夜。二人势均力敌,酣战数日,直到风阑夜捉住了令桐生春不支的破绽,夺走了万年枝。
[“一双玉手,三千灼桃,何必非藏在老朽粗砺的皮囊之后?”
几乎为天地遮上帘帏的漫漫桃花间,他未及收敛的一截手腕被掠过的风蓦然拂了一拂。
听闻那话音,桐生春才知晓,那不是风。
他不禁在万顷桃花后握了握手腕上发烫的肌肤,时而怔痴,忽而抑睫,白泪与红瓣齐飞。]
桐生春自始至终未露真容,连落败时也假了老树妖的形貌与气息。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被老树妖摆了一道,它留下的伤口里布满了细微的木灵,在利用万年枝这样生机旺盛的奇珍疗伤时,便会激起木灵生为木植,使得伤口更难愈合。
三年间,桐生春利用寂脉功法的灵力将伤口中生机与木灵都销去许多,只是来得太慢,至今仍有留存。他唯恐风阑夜发现自己那些与月下青有关的伤口,这才出手抵挡他的泄愤。
然而风阑夜何等卓绝,仅仅数次交手便逼出了他曾使用过的标志招式。
——说来可笑,二人相识数十年,却直到月下青一战之前,风阑夜都从未多见过桐生春出手。
“我还保藏了许多别的奇物,你若需要……”桐生春有些猜不透风阑夜此刻的阴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满怀的殷情探露出一角。
风阑夜却恰转身,青丝掩了他的侧颜:“桃花还是恣意燃烧来得艳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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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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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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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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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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