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剑隐诀>第 177 章 二十五、榴瑰
  万承宗地界,披萸客栈。

  变言来时,旷晴午正独坐熹微扉光里,掌怀下轻抚着灵草珑碧的嘉叶,神情疏浅。

  变言优哉游哉地行至他身旁落座,又翻起一盏给自己斟了杯茶,闲闲地将欲开口,遂生生被睹及那灵草的目光噎住了声息。

  “‘鸣鸷谷的重犯’,出入这万承宗却若自己家门一般等闲呵?”旷晴午慵散惯了,话音徐铺缓舒得好似流云。

  也许对稍褊急些的人来说,难免慢得恼火;但变言——不得不承认,他实在爱极了这独此一家的语态,入他耳中宛如春江水暖的温糯,偎得心底又软又酥。

  哪怕这言词中的表意并不是那么客气。

  “未公子人面冷心善,听不得愚夫在囹圄中苦诉衷肠,大发慈悲私放了我一回。”变言那微僵的近乡情怯因暧意融化,清茶入盅,连谑浪都顺滑自然起来。

  旷晴午显然没料到,一别半月,这家伙当真练就如此不要脸的功夫。

  “计成就跑的‘夫’,我还真是生平仅见。”连旷晴午这般温吞性子的人,眉眼间也不禁映了些许凛冽,掌下一吐力,一枝翠茎便在优渥腴白的指节下喀嚓折断。

  变言不任脊尖一寒,惏栗之意随之漫过全身。

  一晌的悚然后,变言才骎骎调回心神,落落怅然道:“你该恨我。”

  “我若恨你,当初就该将那石扇撕了。”旷晴午又摸过手腕上一环翡焰储物之玉,那一块寻常而又殊异的灼目晶便果真在他掌心里灼着变言的双目,“也早就该将这玩意摧为齑粉。”

  他的睫上犹有飞霜,是细薄到不胜绒霭;红袂翡焰烧着脂腕,几截丰润指尖拂抹得惊心动魄。变言自然能听辨他话语间确无恨意,只是这绵绵的发狠,委实是不容许他不怜取几分嗔怨的意味来。

  这令人花雾颠眩的温柔乡啊……

  “那把画扇……我很喜欢,多谢。”变言垂了垂眸,眸光里似有骀荡暖吹明艳了春朝——施还三分温柔攻势,他才气采一转,俨然还是昔时与少门主亦师亦友的风发模样,“不过……你当真参透了这画中之‘顽’么?”

  旷晴午一懔,恍然便回到了过往缠烦不休的朝夕,思绪也下意识地紧张应对起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若不想收,便将那扇还我。”旷晴午有些恼怒,却抛置了自己不敢触碰的隐微羞惭。

  变言从善如流地轻覆住他拍来面前的掌背,宝石的棱边硌着掌心若即若离:“我知道,你觉得它像我,才送给了我。”

  “你遇上了它,才理解了我。”唇嚅呵息之间,鬓角也渐渐错落在一隙,变言侧颜的阴影掩翳在旷晴午的呼吸前,话音愈发暧昧幽柔,“这等好意,变言惜啬还来不及,又怎会不解风情呢?”

  旷晴午有些失措地微红了面颊,一边低眉一边斥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家伙如此、如此……”

  “招你喜欢?”豁了心要将流氓耍到底,变言语不撩人死不休,微弯的眼角都潋滟着湛灿的情意,何能不叫人心迷意乱?

  旷晴午就此事上显然毫无胜算,他连斥责变言的唇舌都饶不出几个字来了,只慌慌忙忙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心跳仿佛将神志也搅扰成了一盘散沙。

  变言见好就收,笑吟吟地容他脱离了自己的掌覆,陆离的宝石在四个指根上熠熠生辉:“可你自己呢?固然不再将钱财视作世间至珍,然而你真的放下钱财了么?”

  旷晴午抿着唇沉默,面色有些阴郁。

  半晌,才轻而沉地道:“我不敢。”

  变言也怊然化尽了笑意,睫底瞳间影绰幼眇:“你不敢。可是你想。”

  捉摸到旷晴午发簌下的动容,变言遂因势吐露:“旷门主本应很满意你的性子。炼元天赋上佳、又极看重资财,对于晶焰山这样的势力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适宜之主。”

  “不过,你仅仅是‘看重’,在运转资财这一方面,却略逊一筹。门主平日里少闲暇,不常亲自教导你,也就不曾关心——你这看似天性不足的‘瑕眚’,其根底缘由究竟是什么。”

  “他遣我教导你,可谓是误打误撞。他想让你洞见的是利来利往背后的熙熙攘攘,而我,最终却使你看破了我行我素上的这层镜花水月——这却不能归功于我,而是你不敢深究的本心,素然如此。”

  旷晴午忽然感觉到一种来自经年的荒诞:“你想说,我与你本就是同一类人?”

  “难道不是吗?”变言微微起身,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几许,荫下了些微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若不是,你又怎会为那画石老者所触动?若不是,你又何以对我心驰神往?”

  “红莲城一别,你灵力不进,脸皮倒是见长。”旷晴午终于忍无可忍般,抬手迫向了变言。

  变言却似有恃无恐,袂口一飘,稳稳将他的手接在掌握中。

  变言向他移唇一笑,好如在说“你果然舍不得打我”。

  旷晴午这下是真想揍人了。

  变言却旋踵便开始抚摸他的指根——其上的宝石戒指,深刻而细缓,像是在摹拓,从末指开始,一个一个印过:“你怎么就不敢摘下来?”

  “哪怕世人笑你珠光宝气,你也对他们嗤之以鼻。你知道他们嘴上戏谑,心里却何其嫉妒。”

  “你和你从小就开始炼制的那些法宝一样,”修手游走至拇指指根处,变言猛地收掌将其握紧,掠然间令得旷晴午都前倾来些,额头几乎贴上他的肩膛,“没有这些俗物定价,就‘什么都不是’。”

  咫尺之间,变言自然感觉得到臂怀中的呼吸愈渐紊乱——他知道自己残忍,但他只能残忍地将这责残忍都暂且割弃。

  冰与炭的煎熬里,一寸寸脱离指根的宝戒惊彻了旷晴午。

  他立时扳紧指掌,反客为主,眼里是杂满灰絮的萧寒:“变言,你还是一如既往,要骗我。”

  变言的灵力境界远逊于他,一旦被察觉了机心,便再翻覆不得。

  此时旷晴午也起了身来,因方才的一扯,却是与变言更近了,堪堪贴在他的怀中,胸腔内迸发的炽热相互熨灼。

  “晴午,你听我说,这引信关乎……”变言唇角的苦意却无心为这暖怀温玉所消解,语速已然忧急如焚,却仍未能逃过旷晴午凛然截断:“你想解释?不如先解释解释七夕前夜在红莲城的画舫上,你关乎的又是什么。”

  “那次我只是奉命行事,真的不知道谷主对你所做之事意有何指。”变言无辜得更苦涩了。

  “变言,我算是知道,为何你在晶焰山上的做派如此玩世不恭,我爹还会觉得引导我、你是合他心意的好人选了。”如扼咽喉般抵语而上,旷晴午仍是不给变言半分解释的空隙,“出身于鸣鸷谷那样的恶巢,我怎能指望你真是什么心性脱然的良善之辈!”

  “可你又的的确确未将我引向凡俗之途。”旷晴午的话音随眸光一同哀软而迷茫下来,“我真的看不透你,变言。这到底是你舒发的真性情,还是你伪饰的一环?”

  “怎样骂我都好,不要骂鸣鸷谷。”变言眼底也耿耿着一介意气,坚守不让,“鸣鸷谷不是外界这些徒有灵力的尘俗之辈、大势傀儡能够评断的!”

  “果然如此。”旷晴午轻哂一声,对变言的忿懑却有些不以为意,“你看渺一切,却独独放不下鸣鸷谷。那里有多让你恋恋不舍,值得叫你如此死心塌地地卖命?”

  变言只觉心中软处隐隐一挠,他总是拿旷晴午没办法,这么一个人,斗嘴的气都是水凝糕松的,那根本狠不下心来的冷嘲热讽,浅挞轻扎得,倒似与调情无异。

  变言遂就当真矫翼了一番鸣鸷谷的作风,伸出未受制的手揽住了这膏腴盈润的后腰,最后一丝若即若离的分寸也泯灭,胸腹紧密地贴挨着,温烫铺遍处处,都无可逃脱:“那里好得很。没有条条框框的大言不惭,没有锻遍皮面的道貌岸然;没人给你的心想上枷锁,没人对你的异愿吐唾沫,更没人高高在上一边踩着你一边冠冕堂皇地教你什么是正道!”

  话音一转便沉入诱哄蛊惑:“何不若随我回去,一起过快活的日子?离开晶焰山,便可以解下你这满指箍缚的累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推开那些裹挟你的阴云,用自己的眼去看这世界。”

  旷晴午幕了唇,沉默良久,却始终未觑变言的双眼。

  “快活?一旦杀不了人,就要为人所杀的快活么?”旷晴午终于沉声反问,瞳如玄镜与变言交睫相映,“变言,你觉得快活,只是因为你是强者,是鸣鸷谷的适者。”

  变言惊异而好笑地“哈”了一声:“晴午,以往你总以灵力境界将我视作花瓶,这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我是‘强者’。”

  他的眸光转而肃冽如岩霜:“没错,在鸣鸷谷,无必灵力高强,只要你有一技之长,就可以成为‘强者’。甚至无必沿袭前人,你全然可以在此处创造自己的长技、辟走自己的蹊径。”

  “——以你的炼元之资,来到鸣鸷谷,便是不计灵力境界,亦可担‘强者’之任。”

  旷晴午不为所动:“对那帮食人血气的杀手视若等闲地纵情恣意着么?”

  “谷里炼就血气异元者,多是走投无路;何况他们的修炼给养,在谷主严令下无不是自凭本事!除非不得已,绝无人会主动对凡人下手,目标从来只是修者,只论敌不敌,不论出身何处。”变言狷狷之言忽如撞上经年未缄的棉团,块垒灼发的不平之气散作风烟,“呵,也罢。言辞在偏见面前不啻粉屑,说得多了,反而叫人以为我们在乞怜。”

  “鸣鸷谷确实杀人,难道晶焰山就不杀人?”变言即刻捉根反诘,“都是修者,非要分个正邪清浊自欺欺人?我敢说,死在晶焰山炼制的法宝下的人,远胜鸣鸷谷,百倍。”

  话词至末几乎已是切齿有声,变言腕力一矫,便将被旷晴午反制的手举了起来。

  那环一发千钧的宝戒,虽沉默在二人交叠的指掌间不见形影,此时却似乎正越来越冷重,压得气息都难以入膺。

  旷晴午有些无力,变言看着他偏垂眸睫,胸前又微微倚下来几分,蹙出一羽极轻的叹息。

  片晌,才听人启唇,那声音起自颏畔,又恢复了昔日的慵懒,还软着些没辙的无奈:“你知道这引信的作用?”

  变言实是没忍住愉怿蔓上唇角,随即连忙不动声色地抚平了:“这引信与蔽屹云相连,一旦启动,便会将那广漠蔽天的火药引爆。”

  变言果然感到面侧的呼吸凝滞了。

  他留白片刻,本是意在给旷晴午思索的时间,却渐渐感到了不对劲。

  他连忙扳正旷晴午的双肩——此时连挣脱他的掌握都已轻而易举——一张苍白的面孔骇得他怛然失色,不敢迟疑地将掌心印向对方腹央的体元处,注入汩汩心眼之力,将几乎僵停的体元偾然复苏,为其调顺灵力与血气周转。

  待旷晴午喘息过来,变言方迅速收回了心眼之力。

  “……”变言睫睑荫眸,暗暗感受了一番自指尖流回心眼的波澜,只觉旷晴午的体元,似与常人隐有不同。

  “你说的……都是真的?”旷晴午深深地饮下几口长息,面色却未见有所好转。

  变言沉吟道:“这是我多日观鉴蔽屹云法元的结果。”虽未曾对引信进行观鉴,但变言尝无愧是晶焰山独一无二的“鉴元师”。

  “……谷主曾交与我一柄吞日宗弟子使用的鉴日镜。”略一犹疑,变言又道,“吞日宗的鉴日镜与晶焰山的法元有微芥之异,使吞日宗弟子每次使用鉴日镜时,都有余力注入蔽屹云中,壮沛其能量,且这些鉴日镜同蔽屹一样与这引信相连。”

  “也就是说,一旦启动引信,引爆的不止是蔽屹云,还有吞日宗……所有弟子?”旷晴午几乎心折骨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变言翼翼地扶着他坐下,留出缥暇待他揣丸平复。

  晶焰山要联合其它三势力覆灭星棋盟,这是无争的决心,只是他们却并未令当事的少门主知情。

  旷晴午思绪樊然萦回,切切抽剥却只觉理还乱,不禁交指掩住低垂的额头:“世叔有没有听到我们的谈话?”

  “你对我还没有信心?”变言佻放地笑侃一句,“就算我们在这里把床板都摇塌了,你那位心府比北溟还深的世叔也不可能觉察半点动静。”

  “……你!”旷晴午终于忍不住怒眙他一眼,颊侧的彤云却烧得不可休歇,“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变言连忙抚了抚他的掌背以示温慰:“不过是想逗你轻松些。如你这般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忧愁至此可是很容易生白发、显肤纹的。”xǐυmь.℃òm

  “待七羽谁还顾这些琐碎烦恼。”旷晴午有些不耐,却倒是顺受了变言的掌弯,并未挣脱,“说来,七年前我见你还是少年模样,这些年你的形貌似乎也是正常生长……可你的真实岁数,断不止于此。你灵力低微,却是如何能保持身躯的年轻?”

  “怎么,你这是开始嫌我老大了?”变言故作伤心状,如愿得见旷晴午神色一扰,才敛容道,“说来也是,要按凡人的年龄来算,我早就年过四旬,是个不讨喜的中年人士了?”

  可他的音容肤骨,却浑然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韶秀——灵力不足七羽的人,如何能驻颜?

  “难道你的身形容貌也都是心眼之力布造的障眼法?”这是旷晴午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在晶焰山时的从少至长,的确如此。我和其他四尘的心眼之力高妙,能够在自己身上布下一层‘心相’,这层心眼之力的流转,便可以改变外人所看到的我们的容貌身形、所听到的音色、所拂及的触感,若非心眼境界凌驾于我们之上者,绝无可能看破。”变言娓娓道,“然而我们大多灵力低微,修者虽根骨上就与凡人有差异,但相比更高境的修者,我们还是与朝菌蟪蛄无异。纵使我们心眼之力再精深,幻象之技施展得再绝妙,独自出行任务时,稍有行差踏错,也可能丧命。所以,我们才以心眼之力调节魄理与体元,使自己的肉躯长久保持年轻力足、灵活敏捷,不至成为拖累。”

  “魄理?”旷晴午耳摄关键,微露疑奇之色。

  “魄以体元为枢,存在于生灵肉躯的每一寸生理之中。同一个部位的魄有一种小型的凝聚,也存在着一个简化的中枢,称为‘魄元’。体元则是所有魄元的总枢,故也称为‘魄萃’。”变言简要解释道,“凡是生灵皆有魄,然而以此为事的修者少之又少,大多数修者更是难以感知魄为何物。不过就我所知,域中流传不广的体医一脉,所依据的,正是魄理。”

  “‘心眼’此元,乃生物体内灵与念的集聚,虽然初凝结时,只聚有感知相关之灵,但随着心眼的修炼与进境,纳入的灵会越来越繁多、越来越完善。而魄的生发与运转,属生物的地灵之一,若不特意修炼,在心眼如日境界时,也能纳入些微地灵,拥有一定的调节魄的能力。”

  旷晴午若有所思:“那么,你们‘五尘’对魄理的知解,则是来自于鸣鸷谷专纳奇技诡术的罗堂?”

  变言颔首以是,眸沿的余光便落于旷晴午身前那株灵草:“雰螟……三年前冬日我应邀前往土境梅雪络为人鉴元,事毕后栖迟了一段时日,以心眼之力静感山中交融凝萦的生机——那便是山中生灵的魄气所发,随后仿拟这丛魄气、化塑法元,乃成雰螟。念你久居晶焰山,罕能外出一见冬景,遂作此以赠。”

  说罢,他抬手一抚,青翠的灵草便化作了雪白的缕团——似雾非雾,须蔓成丛,动时飘疾如虫螟,静时霭霭如悬羽,形态无定、状观不一,颇为奇异。

  雰螟的本貌即是如此。而如青翠灵草、点血梅花、玄玉华芝、幽禽栖兽等,变言所感魄气中蕴含的内容,俱是它可变幻的形体。

  “……”旷晴午极力抚平着心中的酥柔,固执理智,“生机……魄气……体元……?体元能够吸引凝聚灵气,难道是魄也有如此能力?你在这些模仿生灵的法宝法元里,刻塑了魄理的内容,才使得它们能直接以灵气为源?”

  “晴午在炼元这一道,还真是心敏智明。”变言殷殷赞叹一声,补充道,“徒有魄理自然不够,只能做成像晶焰山常布设的那些法宝植被一样的假生物。只有开灵过的体元——灵元能够吸收灵气转化为灵力,所以,也只有‘开灵’的魄才能够拥有类似灵元的能力。”

  见旷晴午神色紧迫,迫尽了往日的万事不挂的慵态,变言不禁一笑,却仍是接着解惑:“这‘开灵’的魄——便称为‘灵魄’吧,乃是罗堂那位专研习体与魄的大师的成果,不止是我,连阵魔都是从他那里取得的灵魄理法,改善了谷中供能阵法的效率问题。”

  旷晴午终于有了些刮目相看的殊色:“你们鸣鸷谷倒真是异人百出。”

  “‘正道’之外,可不都是才人高士吗?”变言脱口便是一句冷讽,继而收摄自如,“然而魄只是体元的一部分,灵魄也同样像是灵元这张网中的一根绞丝,连一个活生生的修者,修炼转化灵力的效率都未见得可观;若说法宝,靠灵魄,也仅仅能维持我做的那些‘小玩意’灵力不竭罢了,要想应用到战守型的法宝上,是不切实际的。”

  “……原来如此。”旷晴午也不意外他猜透了自己的心思,“可就我所知,鸣鸷谷的驻守阵法绝非以蠡挹海的效率。”

  “阵法之理我可不精通。”变言调笑道,“晴午若是来鸣鸷谷做了列尘堂三堂主夫人,便有机会一探究竟了。”

  “……”旷晴午深含一息,硬生生把恼气化成了云烟,“我确实问得多了。这等好事,莫说本就非轻而易举可成,就算真能实现,晶焰山怎么也得和鸣鸷谷合作建谊,才能将技术拿得名正言顺。”

  “那么引信的事,少门主考虑得怎么样了?”变言接着好声好气地问。

  “自然……变言,你肯说这么多,就是让我嘴软?”旷晴午忽然回过味来,“你真当我是可以亲手覆灭半个土境人性命的心狠手辣之辈?!——那引信自然不能现在交给你毁了,不然无法向世叔交代。届时他要我动手,我装作启动,实则将引信毁去;时机一过,未爆炸的蔽屹云也就算是作废了,日后再徐徐图之,至于星棋盟想怎么处理它,都与我无关了。”

  变言沉吟半晌:“……好。”

  那生长着顽石的扇面还在他囊中心中镇南一隅,它非赠礼非信物,而是灵犀是鉴证,给旷晴午的这短短一言允诺,加上了十成实的分量。

  “下次……”虑及后事,旷晴午不由躲闪了一会儿瞳光,“记得还要来。”

  变言注目着他这番模样瞧了瞧,竟是翻然一转变得温柔体贴起来:“知道。若不来,就要叫人起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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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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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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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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