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未公子今日似乎有悁悁心事?”变言自趺坐中睁眼,便望见拂云而上的未途跱于远处,不发一言。
无意理会此人的调侃,未途于渺渺烟霭中翼翼翘首南望,仿佛在找寻那个可以与言的影子。
“我似乎做了件错事。”
变言正欲收回自讨没趣的意兴时,那落落的回音就来了。
“哦?”变言霎时又饶有兴致起来,“稀奇啊。似你这般只忠于主子心意的侍者,竟也能感觉到‘对错’?”
未途被切断了游寄远方的思绪,却也不见发怒,只凝下声音道:“你怎知我所说的‘错事’不是违背主子心意的事?”
他问得悃忱,神情也朴然单纯,没有半分戏谑揶揄的意思。
变言愈是不由暗自咋舌,便也开口答道:“你眼下可就是在做违背主子心意的事。”
“……”未途眸一垂,若有所思。
变言拍拍衣侧站起身来,又甚为惬意地欠伸了一番,随后似隔篱相唤般闲漫道:“未公子今日,身上有些在下故人的气息啊。”
未途也终于笑了,笑意熹微得犹如清晓的星点:“也许,我就是来给你送故人的音信的。”
变言一愣,满身风波都消歇了。
冰惕着接过未途递来的物事,一块暗赤色的茧形晶体,宛如一朵凝结沉眠的火,即将开目。
——
跟随着炎光纷披的火凤凰徂往旷晴午投宿的客栈,变言禁不住欣赏与慨叹连连并作,一路上对这纤巧秀逸的鸟儿爱不释手,上抚下挠不知凡几番。
是以阔别后的第一个照面,变言的问候便是:“真是出息了啊,我的大弟子!能触发这灼目晶的终极变化,看来你是果真——连钱都不喜欢了。”
随手一搴裳,便毫不客气地就着空椅坐了下来,变言又对凤凰比划了个手势,似是想将它变回灼目晶。
不料凤凰纹丝不动,兀自啄梳着羽翎,随即顺着旷晴午的招引飞入了他掌心中,敛翼屈卧变幻回了灼目晶。
“这可是你送给我,随我心意变化的法宝。”旷晴午平平提醒了一句,语调未改畴日那看穷天下事的慵懒无味,却又仿佛于过去的眸中多点了几分青睛。
话语中递来的往事将笑意沐得愈发晏晏然,变言应兴附和道:“是是是,喜花乐晴、怒火哀雨是你的,凤凰当然也是你的,都是你的,我沾不着边。”
旷晴午面上神色当即复杂起来,变言从不记得他曾有过这样的纷沓悰绪表露,似以愠怒为主,柔软的愠怒后却是混沌的茫然与委屈。
——是啊,他不告而别,却教他一人与自己的喜怒哀乐终日为伴,不啻一面阴魂不散的镜鉴时时提醒着自己心内最不可伪装的模样……何其残忍。
离别那夜的烟水倏忽凝作一根利刺,穿透心底,痛得变言再也无力维持笑意。
他多么想揽入那不自知的脆弱,慰尽那光阴不怜的委屈。偏偏他,最没资格。
“我有一物愿以相赠。”旷晴午收拾了一番愀色,轻惜地摸索起自己的储物法宝来,“也算馈你曾经尽心教解之义。”
变言竟是不由得胁息——心底忽然蔓延开繁蔚的惴恐,条条都似乎蔓向同一处幽远,名为“恩断义绝”。
是以在旷晴午亲自起身,将那物事递于前时,变言的指尖却如受冰砭,险些将那简朴粗质的扇柄碰落在地。
迎上旷晴午微露疑惑的目光,变言这才讪讪一笑,接过陋扇的手指仍细微地颤栗着。
迟迟展开的扇面上,并无任何触目惊心的浚壑鸿沟,有的只是一双觚棱出纸面的顽石。
来路的回忆也如石棱上的光阴一般流转起来,旷晴午款款道来,如同一滴滴落下的朝露,他的叙述很平淡,简白到让人有些难以寻绎最深处的激激涟漪。
偏偏变言听明了那不擅自剖的言辞下,曾经烈烈难平的心潮。
“我想告诉你,我明白了。”旷晴午讲完画石人的故事,于是躬身一揖,夙昔的华贵宝石在这一刻仿佛敛尽了光芒,化作了璞玉,“老师。”
变言顷刻起身将他托住:“我算什么老师,随兴致行事,未尝尽心竭力。今受此扇,心中惭愧已甚。”旷晴午缓缓抬起身来,却见变言已是泪流满面。
光尘转出门外,触落了柯下一粟银屑。
一道人影也信步踱至廊上,掌中扣着一对珍奇法宝把玩消遣,年岁的风痕销不去骨节的劲利。
他面向眼前这素白的天地,兀自兴慨:“雪若知火热切,不知是否还肯独自凄冽?”
未途终于收回望雪的目光,侧目向霜叶瞥去。
“变言这孩子,生性反逆,动辄出人意料;唯与晴午相交甚笃,情谊忱切如斯,老夫都不禁为之动容。”霜叶言辞恳恳,仿佛果真多么感动,“这位使者,何不请贵主人网开一面,以成人之美呢?”
未途面不改色,唇不惊波:“变言与鸣鸷谷多有干系,不可轻放。”
手中的法宝撞出两缕欹斜的绯烟,霜叶还欲晓情动理,未途那石木般不冷不热的声音却又突峙于前:“霜管事,您也想替鸣鸷谷说话不成?”
缭缭灵烟溘然消息,霜叶缓缓放下手负在身后,滑落的袖袍掩住了指掌兀起的青筋:“岂敢,岂敢。”
——
“他们还是有心试探。”变言拾起一瓣萎悴的残蝶,鳞翼半数都吹作尘屑,“想必是先至吞日宗,听闻了关于我的消息,才寻到万承宗附近。一来是想扣住我质问,对于晶焰山的底牌到底知之几分;二来也是怕万承宗从我这里得知几分。虽凭我个人之力难以撼动晶焰山的筹谋,但终归是个芒刺在背的隐患。”
“我对他们说,你是因为鸣鸷谷的身份被扣留在万承宗的。”未途不动声色地看着变言以最轻柔的摩挲将残蝶一点一点捻成灰烬,与雪同寝。
“晶焰山那次事件,在外人眼中无论我是鸣鸷谷细作,还是晶焰山叛徒,最终都与鸣鸷谷脱不了干系;而星棋盟,尤其是万承宗,本身也与鸣鸷谷颇有渊源——盟主这口,当真是妙啊。”变言搓尽指腹上最后几许余烬,“盟主虽着我钻研蔽屹,但并未招揽任何于炼元一道有经验的修者,霜叶愈是调查,只会愈觉破绽难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未途隐有所感,沉沉问。
“引信在晴午身上。”变言指尖一紧,掐着不容残喘的余息,“我必须取得它。”
未途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你要怎么取?”
“晴午心思单纯,自幼便与货财为伴,虽然从前他一贯以钱目来标榜一切事物的价值,可我与他共处数年,却发现他并无我想象的那般独属于商人的缪巧与俗气。”回忆在言语间溅溅而过,悄悄抚弛了变言绷紧的唇角,“相比起财物,他更喜欢法宝——炼元、学习炼元、使用以及评鉴……可惜生长在晶焰山,即使以此为爱好,也注定了要用所值几何来评判优劣。是以他并不是真的吝啬惜财,只是太依赖于金钱回报与真心的认可罢了。”
未途眸底也有了些斑斓:“你似乎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人总是当局者迷啊。”变言叹满旧时的灯火,“故此,引信虽在他手上,我却猜测,他十有八九不知道它的具体作用是什么。他心地善良,若知道此物一旦引发便会造成大量无辜弟子死伤,定会于心不忍。”
“你可考虑过暴露的后果?”未途眸中粼光一败,冷暗道。
“自然。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变言唇角一勾,“引信在他们手上,他们却只是安然闲坐无甚动静,想必定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引发。若是捉了我,被万承宗以夺鸣鸷谷囚徒之名找上门来,晶焰山的计划可能就要提前败露了。”
“正相反,他们为了从我这里打探到足够的相关消息,以能够及时做出应变准备,一定不会阻挠我往返万承宗。”微舒指尖,虚虚拈下空中一瓣便娟飘起的雪花,变言轻笑一声,但见一颗流火自他弹指间飞掠而出,在徂往万承宗的方向上无声消逝了。
雪泥鸿爪一般的影踪。未途不知念起哪袭光影,慰藉又萧索地微微一笑,不再作言。
——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再来的。”霜叶瞧了瞧神色淡戚的旷晴午,开口道,“就算真是因鸣鸷谷之故扣下变言,这位盟主也不可能不对他在吞日宗所放之词毫无芥蒂。”琇書網
旷晴午不愿思虑,只萦目屋隅的一盆耐冬灵草,黯然不语。
“不把变言捉回去么?”他有些无谓地问。
“鸣鸷谷、万承宗……变言目下身份敏感,不好动他。”霜叶也勾起灵草的一茎枝叶,于指节间抚捻了一番,“你只需谨记,保护好自己的任务。若有余力,再试着向他取师灵气法元之秘吧。”
“世叔……”旷晴午忽然眉峰一攒,有些迟豫。
霜叶见他又开始不安地虚扣自己指根上的宝戒,目眦也不禁锐利了几分:“晴午,此事绝无悔返的余地——你难道要让你爹看着你无功而归么?”
“……”旷晴午如冷银过脊,不觉惏栗,堪堪收回手落置身侧,“晴午明白。”
……
万承宗。
刺骨的潭水浸入眼睫,冰溅声砉砉作响,只招来云与雪变本加厉的沉默。
小小的羽虫藏身在少年温暖的颈后与发丛间,正自朦朦欲睡,却忽被青丝一扫,险些从中甩落出来。
万开烟掌下露出一块黝亮的卷石,浸透雪寒的棱纹死死凌轹着掌心,流漓开蛛网般的靡靡冰缕。
“少宗主。”
来路响起的声音令万开烟陡然耸身而起。
“我已经顺了你们心意,使星斜影摄取了死瞳的瞳魄,你们还要做什么!”万开烟心中烦闷已极,一道灵力直击入水底,霎时水花轩轩,霜沫漫天。
未途只从容抹开一方红幕,腾身一跃,人已在万开烟身后,眺望云崖。
“此事出于无奈,可我思来想去,心中总觉反侧难安。”未途齿间隐隐有恂栗之意,“此来希望能补救一二。”
“补救?”万开烟哂嗤一声,“我已做了一回欺瞒诱骗的真小人,如今又要我去做那杀人泣泪的伪君子吗?!”
未途不置可否,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与万开烟面前:“请少宗主收下。”
《亡隅禁制》。
万开烟心下一空,浑身淋浪的寒气终于令他感到了一股森森憺意。
“我与星少宗主同类,我是以心为魄元的魄元体元者。”未途话音沉凝到寂昧的幽谷底,“我比谁都明白,重复摄取一个已死傀者的后果。”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他的左半胸膛早已增生得不辨原样,哪里还能寻得出心脏?
“这是……”万开烟的指尖不禁臬兀起来,执书不得,放下亦不得,“你的心脏……出了问题?”
“它失去了我的控制,吸收了我所掌握的所有魄器,我的魄元与另外七个交倾融合,八颗心脏挤挨在一起,生满了胸腔。”火苗在苍雪下孱弱地摇曳,未途又缓缓添一抔,“这就是《亡隅禁制》。”
“……”万开烟心神一恍,险些将书册打落在地,“小人……我当真是小人!”
许是荒谬过甚,万开烟反而冰冱般冷静下来:“我对你们这类修者一无所知……此书中是否有补救之法?”
未途点了点头:“若是交给星少宗主,他看完便知道该怎么做——兴许尚能阻止如我这般的祸事再现于他身。”
万开烟接过书册,却是不敢再轻信:“你我私相授受,父亲确然毫不知情?你不怕他日事败,下场更加难看?”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魔物已经离开星少宗主之身,此时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伤残之人,我想,帮帮他应当也无妨。”未途笑了笑,宛如一片苍白的杨叶,尚未辞柯,已染透了枯雪:“何况,实不相瞒,我已是将死之人,万念俱灰,唯有隐隐良知阴魂不散、往复折磨——只愿来日若下九泉,可以少一些生前懊悔纠缠吧。”
万开烟心底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与悲凉。
他看着人们亲手用一道道烈火构筑成的世界,又将他们一道道焚成灰烬……不断坚固的滔天焰海下,他除了一滴泪,别无长物。
——
万开烟又自往藏书处翻江倒海地寻找了一番,果然不曾获悉关于魄元体元者的只言片语。
那本《亡隅禁制》,想来也是未途亲手所作——他若曾有前人之引,庶几也不至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书页追逐着路过窗棂的清风,万开烟看不进去,但他肯定书中所述无虚。
曾经宁谧的时光在此刻变得无比可惮,那些已然溶化于雪的日曦仿佛一缕接一缕地开了口,喃喃喏喏只有二字:“卑鄙。”
是啊,卑鄙——以恶制恶,是最可笑的自以为是。
万开烟终于落目回案头,那里静静躺着两本书,《厚德》与《固盟之策》。他又唤出六承之方,光意莹莹地在棱角上浮漾起来。
夤夜行咻一下自他发间扑出来,抱着光意燠暖的六承之方不愿动弹。
万开烟不禁轻笑一声,将六承郑重其事地摆在了案头。
——光明本就在自己手中,何患无处可寻呢?
——
万承宗郊林。
“抱歉,折壑。我已竭尽所能,关于姨母的往事却好若碎屑零星……我无从着手,也寻不到任何载录。”万开烟将自己整理的消息并一本书册一同递与了星折壑。
“无妨。此事我原不怀半分奢望,少盟主如此毕竭心力,折壑已是感激不尽。”星折壑神色端肃地道过谢意,落目书册不禁奇问,“这是……?”
“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托你将它转交星斜影。若有机会,可否替我向他道一声歉?”万开烟眼眉之间隐有愧怍之意,他自知无法再取得星斜影的信任,若是自己亲手所予,他大抵只会背地里将此书付之一炬吧。
星折壑心下若有灵通一闪,试探着问道:“少宗主他很需要这本书?”
万开烟点了点头:“这或许是唯一的补救之法了……折壑,请你一定要让他收下。”
“不过,少盟主为何不亲手送交呢?”星折壑仍是耐不住不解。
万开烟笑笑:“我将要去游视盟中各宗,即刻启程,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实在分身乏术,不得已只好托付他人。”
星折壑这才微躬身接过二物,信誓旦旦道:“少盟主放心,必不负所托。”
……
肃秋宗,锁天峰,链脉寝舍。
银白的光华奕赫而起,忽又碎溅而灭。
“……”星折壑狠狠喘息几口,随即又攥拳一砸桌案,纸笺纷飞,散落不愿整饬。
自从尝草会于鸣鸷谷外解了颈后的封印,星折壑便隐隐有感,其中内容绝非仅存一段记忆那般简单;只是彼时身在鸣鸷谷,休祲难测,他不敢稍有触碰另一段传承,生怕为阵魔以他所捉摸不透的诡谲手段所窃取。
逃离鸣鸷谷,回到肃秋宗后,他才极为小心地解开这段传承,一涓一滴将其中内容吸取殆尽。
那是他母亲的毕生所学——星术与阵术。
只是他母亲所修的侧重非常单一,也极为精深——故此,她将此统名为“记忆之术”。
星折壑继承了她天资绝佳的星术术运,随着传承的解封而解封,便也毫无负担地纳尽了那湖海般磅礴的术灵。
然而技巧却并非能够一传即得的。
物事的记忆能力本就比生灵薄弱得多,加之万开烟提供的线索的确多为细枝末节,星折壑竭尽全力也难以深掘出什么有用的事影。
——只有一句最刺目的话,似是万极掠曾经亲手所书:[三九二八年,九延暗通星氏追杀万凌波。]
那是……十七年前。
星折壑恰是十七岁。
俄顷有人排闼而入:“出什么事了?”
星折壑宛首乜向门口的星断澜,眸眦的怨恼与恨戾未及退净:“我不是说过不要随随便便推门进来吗?!”
“……抱歉。”昂昂八羽修者,此刻却赧然如稚子,连忙退身欲闭房门。
“星断澜。”少年却又将他叫住,仿佛自己真的是主,对方也信然是仆一般。
房门辗转作响的声音瞬间遏止。
“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星断澜不知他何故问起此事,只是诚实地有问必答:“不知。”
星折壑难免错愕:“怎么可能!你游历天下这么多年,便是风言风语也该听过不少,难道连些许猜测都没有么?!”
“我与你娘素无交集,唯一一次共事……也是最后一次,怎会随意探听她隐秘?”星断澜无奈道,“事后我也想寻你父亲,可是我根本探闻不到任何消息,或许唯一知道你娘生前心悦之人的,只有她的亲人,然而……莫说万承宗对此事讳莫如深,以我彼时的身份与恶名,根本不可能在星棋盟抛头露面。所以,抱歉,折壑,我无能为力。”
星折壑目光涣散,不知是否听进了他的言辞。
星断澜于心不忍,还试图搜肠刮肚地补充些什么,却已经被星折壑连人带门赶出去了。
他背靠着房门,垂着眸深深地喘息,仿佛整个幽森可怖的世界都正漭漭向门上压来。
桂叶楼宴毕那夜,星折壑亦曾按捺不住对星断澜使用记忆之术。只是他堪堪入门,不敢在这位八羽修者眼皮下太过放肆,故而他也未看到什么完整的始末。
唯有……汹涌的冰浪,伴着席卷天地的漠漠寒雾,一声声琴音如利刃、如片片激荡的金鳞,它绞碎着雾,雾也绞杀着其中的一切。
星折壑骇得抽回意识时,画面的尽头传来一声属于女子的痛苦嘶吼。
撕心裂肺。这是星折壑自己的身体所产生的感受。
他慢慢直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案前。
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些犹疑不定的消息——而是死死钳住了那一本《亡隅禁制》,渐渐笑得不可名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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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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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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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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