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房子是那种石头砌的,窗户什么的都很小,他想逃出去几乎都不可能。他正在着急,门外又嚷嚷起来——
只见十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个中年柱拐杖瘸腿的男人,一拐一拐的跑过来了。一个女子在前面边跑边哭,兰子一看迎了上去,和女人抱头痛哭起来。那男人问询了一声,吧砸了几下嘴巴,撇开她们娘两个,就向柳卿那个屋子歪过去,拽开锁梃,就冲了进去。
几个男子也不由分说的涌进房子里,把柳卿从房子里拉扯出来,拳打脚踢撩翻在地上。那瘸腿的回身到屋外坐在一把椅子上,瞪着眼睛,喘着粗气。
“大叔,求你别打了,我们家没有亏待兰子,大叔,我也是河南的,求你了。”柳卿猜到了这个恐怕就是兰子的继父,可那大叔并不说话:“河南的我就不打了?谁让你拐卖我闺女!”他只把大手一比划,那些人又是几脚踢上来了。
柳卿忍痛借着电灯的光亮死瞅着他,只觉得这个男人的相貌十分亲切,除了不罗锅,眉眼间跟他叔叔刘银根真是有几分神似。
他忍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喊了起来:“柳扎根?你是不是刘家庄的柳扎根?我是柳卿!我哥叫柳相,我是刘家庄的啊!我就是以前听兰子说起过你,才一定要送兰子到家的。你是我三叔刘扎根,对不对?”周围的人还在踹,柳卿只好赶紧护住头脸和肚子,弓着趴在地上。
“你说什么?”那人吃惊的示意那一帮人住手,瞪大了眼睛,好像晴天见鬼一样。
柳卿赶紧说:“三叔——我是柳卿,还记得我不?你走的时候我才不大一点——我爹叫柳金根——,我二叔叫柳银根,你叫柳扎根——我没认错吧?”柳卿看这帮人住了手,挣扎着爬起来,那男子也挣扎着站起来,让众人把柳卿拉扯到电灯泡底下,他吃惊的端详了柳卿半天,哆嗦着嘴唇失声痛哭。www.xiumb.com
这么多年了,他强忍着思念家乡的痛苦,他不敢对外人流露。
他怕这里的家人抛弃他——而他也不敢给老家联系,当时想联系是那么困难——,他更怕老家把他当做逃兵,羞辱他们家人。他当时就是因为成分不好、连当兵都不要他,他才代替别人来送死的。
他后来从电视上知道早已经不讲什么成分——不评什么出身了,可是,他还是害怕,害怕家里的一切,包括那个是男人都要罗锅的诅咒。他不敢回去,因为他的腰板是挺直的,他要是回去,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流言蜚语。
所以他宁可深藏着自己的秘密,隐姓埋名的在他乡混口饭吃,也不敢回去看看。可是年纪越大,叶落归根的愿望越难以压抑。他真的没有想到过,在他乡,还能见到自己的至亲骨肉。
叔侄相逢悲喜交加,母女团圆热泪涟涟。女儿说起离家的苦楚,当娘的埋怨她、诉说对她的思念。当叔的兴奋地让柳卿根自己回家看看自己的几个孩子。
他们一行人到了一个利索的小院,“刘敢,刘闯,出来,看看谁来了,老家你们堂哥!”
说话间,两个十来多岁的男孩子从吊脚楼的梯子上连滑带跳的下来,站在柳卿跟前好奇的望着。歪头问道:“哪来的堂哥?”
“我老家来的,送你姐姐来的!敬礼,快见过堂哥!”三叔兴奋的说道。
那俩孩子“啪的”一声,来了个立正,“堂哥好!”说着举手就行了一个很帅气的军礼。
柳卿一脸狐疑的笑了,“堂弟好,三叔,他俩好威武!”柳卿高兴的摸摸他们俩的脑袋。
“走回屋里。带你堂哥参观参观。”这是一个殷实的家庭,三间堂屋的桌椅板凳规矩整齐,当门八仙桌上供着两顶已经褪了色的军帽,前面还有香炉和几乎燃尽的香烛。西间是俩孩子的卧室,还挂着门派:新兵连,房间里面被子像豆腐块,整齐划一。东间是他们女儿的卧室,门牌是:文工团他没好意思进去。二楼是他们夫妻的房间,门牌是:司令部。
柳卿乐了:“叔,感情你把家里当军营了?把孩子当兵训了?”
“咋地?训的不好?”三叔一脸自豪。
“当然不是,是很意外,他们听你的?老家这么大孩子,都是泥猴子,淘气鬼,哪个会给你叠豆腐块?”柳卿解释。
“不叠?没饭吃。从小训得。好管的很呢。你叔我虽然残废了,可我还是个兵,要是非要打仗,我还敢扛枪。你看到我供的那俩帽子了吗?那是我们班的,都炸死了,我侥幸活了下来,说是我命大,其实我自己知道,当时我胆子小,他们护着我,要么我能活下来?再说了,我拿条腿,换了根脊梁,值了。”三叔眼里泛着泪花,柳卿也哭了。少不得把他失踪、追认烈属的事说道一番。
“不怕,都过去了。啥都别怕,啊!”
孩子们都过来认了这个堂哥,也认认自己的姐姐。一家人边说边哭。
“回去跟你奶奶和你爹妈说清楚,我在这里过的不错,虽然日子清苦点,可心里痛快。再说,我虽然断了条腿,可我挺起了脊梁,再也不怕闲言碎语了。这是你叔我的全家福,带回去,给你奶奶看看,让她老人家放心。就像说我不是不想家,以前是不敢回家,现在,是不好回家。”
几天之后,柳卿拜别了三叔和婶子还有和兰子,在他们一个邻居和两小堂弟的护送下,返回了那个小县城,坐上了返回的汽车。
回到老家以后,柳卿跟家人和盘托出了在贵州的奇遇,但是他隐瞒掉了三叔并不罗锅的实事。柳卿兴奋的扯掉了那个烈属光荣的牌子,柳金根兄弟更是由衷的高兴,逢人便说他弟弟刘扎根还活着,还活着。
柳卿在他乡的认亲的消息传遍了街里街坊,他们一个个感叹,都说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太小了,也是好人有好报,如果柳卿不送兰子回去,哪里得认亲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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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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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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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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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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