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论面积的话,秦岭西部和秦岭中部大体相当,都超过秦岭东部不少。
截止圣熙三年六月,被改名为秦岭公中的管理机构已经将秦岭东部的主要村寨纳入控制,南山堡附近的所有聪明人都在想办法,以期全面控制秦岭东部。
相隔不久,李毅夫亲临拐子山口,标志着从秦岭东南麓兴起的这股势力已经不满足于占据中部秦岭的几个关键位置。
东主大人在拐子山口待了几天,仔细地查看了这个桥头堡周围的地势。他向南顺着汉江支流走过十几里,还顺着北面偏东的小河走过几十里。
接下来是顺着另一条小河向西北出发,查探秦岭中部的沟谷山道。
临出发前,李毅夫已经和熊成文等人议定了一个初步方案,目的便是全面控制秦岭东部,并且以较为和平的方式打击秦岭中部土民和土著的抵抗信心。
秦岭山民是指服从公中管束,并且纳入户籍的一部分人。
秦岭土民是指不服从公中管束,但没有明面上抵抗,和秦岭公中保持着商货交换的秦岭原住民。
秦岭土著严格意义上是种蔑称,指的是坚决不和外界接触、缺少粮米盐酱宁可开抢也不做生意的秦岭原住民。秦岭土著群体往往进山超过百年,甚至有的祖上是唐末时候进山的。
围绕民生、治安、分化瓦解、收税等一系列问题,李毅夫让随行的公中职员畅所欲言。
邓宇顺首先发言。
他觉得应该模仿秦岭东南麓那些飞速发展的核心村寨,建立管理机构时将管人权、管事权、管财权、兵权、谏议权分开,让掌权的那些人分别对公中的某个部门负责。如此可起到很好的分权作用,有利于南山堡对下属村寨的实际控制。
然后是熊成文。
熊成文的立意就明显比邓宇顺高。他着重提出,公中应该构建一个分级体系,用来将各项事务汇总,不然南山堡有多少人都得累死,而且反应速度也很要命。wWW.ΧìǔΜЬ.CǒΜ
熊成文提出了一个名为“堡-村寨-垒”的方案,排名按照规模。其中堡和垒具有一定的军事作用,大多建在交通要道和关口。山脚河边的定居点叫做村,山谷沟岭的定居点叫做寨。
东主大人再次震惊所有人的眼球,提出了所谓“穿针引线”计划。
名字起得很唬人,其实李毅夫的方案就是汉江沿线经济大开发。汉江的通航条件虽然很差,但南山堡控制的地区恰好在汉江下游的北面,还是能够走小船到明月集的。
李毅夫打算在汉江沿线建立一个个商栈,商栈就是针眼。从这些商栈出发的商队、游商和脚商向北扎入秦岭,就是一根根的针。从汉江边上的商栈顺水而下,用秦岭样目繁多的特产参与明月集的货品大交换,这就是将一切连起来的“线”!
胡继翔先是大大吹捧了一番东主大人计策高妙,他难以望其项背之类的,便提出了一个看似荒唐迂腐的计划:
将南山堡的蒙学铺到公中能够全面控制的村寨,用孩童的未来吸引反抗势力来投!
其他人不以为意,大都以为胡继翔脑子有问题。只有李毅夫和熊成文浑身一震,结合炎黄大地的千年教化想到某种关联,对视点头。
分权、构建体系、发展经济、推广蒙学,这四个方案和张万里提出的“从外部引入更多衣食无着的可怜妇人,给秦岭男子婚配”的羞耻方案一起,在许多年后被称为奠定秦岭根基的“秦岭五策”。
当然了,暗中默许、鼓励甚至指使大量人贩子向南山堡提供大量妇女的到底是谁,熊成文等人心里是有数的。但没办法,谁让张万里在公中排第一位呢,东主大人的黑锅他不背谁背!
七月九日,李毅夫身着重甲,带着亲卫来到了南宽坪村。
南宽坪村位于两处山口封锁的一段东西走向的空地上。两处狭窄山口的直线距离是十里左右,中间的空地沿着小河,成蜿蜒扭曲状分布。
“这里有宝贵的平地和山地,建小水坝也比较容易。北面是沟谷川岭,南面是重叠高山,真是建堡驻兵的好所在!”
东主大人如此评价南宽坪村这个地方,倒也十分贴切。
深夜时分,雾浓露重。南宽坪村位于秦岭深处,周围的山岭却出奇寂静。
靠着对山沟小路极为熟悉的向导的带领,两千多手执破刀、烂枪、削尖木棍、铁叉的土民和土著悄然包围了还未建成的小小营垒。这些人手里最好的东西,应该就是背上背着的自造弓箭了。
“终于来了……”
李毅夫听着外面的喧闹,自言自语道。旋即翻身下床,披上总重超过六十斤的多层钢甲,“噔噔噔”地走上烤制大木建成的寨墙。
低劣火把散发着难闻味道和浓烟,南宽坪村附近的雾气被蒸腾出几个大洞。
从东部秦岭跑到中部秦岭、坚持和李毅夫作对的檊黑子露面。他身高八尺,皮糙肉厚,脚大脖子粗,以讲义气闻名大半个秦岭。
吃过箭雨大亏的檊黑子被十好几个木牌盾牢牢保护着。他和周围的亲近弟兄靠近到五十米之内,扬声大喊道:“洒家便是檊黑子,还请李天王现身说话!”
靠右的木墙上,铁甲亲卫向左右分开一个空隙,身披重甲、头戴钢盔面甲的李毅夫现身,引起一阵骚动。
只听李毅夫大声道:
“檊黑子,你从秦岭东部跑到秦岭中部,还想跑到哪里去?还不快快投降,本东主以个人信誉担保,饶你不死!”
隔着面甲说话,李毅夫的声音尤为低沉,蕴含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檊黑子以两千多人包围了李毅夫不足三百人的队伍,照理说十拿九稳才是。
但檊黑子看着营墙上淡定如一、面露讥讽的披甲内丁和铁甲亲卫,突然心中打突,开始怀疑自己能否实现预定的目标。他狠狠一抱拳,大声说道:“李天王家大业大,何苦为难我们这等穷困没见识的山民。”
“只要李天王签下契约,保证不再向西推进,在下绝不为难,立即带人退走!”
长期标榜自己讲信用还是很有用的。檊黑子便是一例,他坚信,只要李毅夫签字画押,秦岭中部便可以平静好久。
李毅夫眉梢一挑。果然如情报中说的一致,这个檊黑子富有头脑,任他一直闹下去,很可能成为腹心之患!
檊黑子带着的乱糟糟的一群人居然开始起内讧。有几个头目不同意签订契约后撤走,非要拿下李毅夫的人头,然后将南山堡附近劫掠一空。
铁甲亲卫和披甲内丁看到之后,心中仅有的犹疑和紧张顿时消散。在江南见过不止一次,但凡对面的人自己不团结,多少人都是无用的!
李毅夫拍着手掌,哈哈大笑几声,指着檊黑子说道:
“卧榻之旁,岂容尔等酣睡!土民和土著若是不服从规矩,本东主要耗费多少钱粮、山勇和职员,才能保证秦岭山民活得稳当?!”
“只要跟着本东主走的,都有一口饭吃。你们穷困,老子带你们赚钱。你们没见识,老子让你们的娃娃上蒙学。不想跟老子走也行,只要退到汉江以南,本东主决不为难!”
“你檊黑子居然异想天开,想让老子签下契约服软?那样的话,本东主和秦岭公中还有何颜面!既然你不敢打,那本东主便动手了,擂鼓!”
简陋的塞门土车被拉开,沉重的实木大门被打开。披甲内丁从营垒内部抬出木桥搭上壕沟,熊成武和成江湖率领铁甲亲卫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营垒前响起一阵惨叫惊呼声。檊黑子这两千人的侧后也立时骚乱,原来是井新义带着一支极讲求近战配合的新式部队冲入人群!
集结来攻的土民和土著武器太简陋,几乎无法对身披铁甲的亲卫造成有效杀伤,营墙下的战局呈一边倒。
井新义因为一直在秦岭里打滚,才得以率领“杀手队”这种全新编制的特殊队伍。
以三人为一个单位,刀盾手保护队友,枪矛手突前杀敌,剩下的一位手执长柄斧、连枷、骨朵、链子锤和狼牙棒等重武器近身肉搏。防守、进攻、肉搏相结合,可以在山岭间进退自如,这便是三人版“杀手队”的厉害之处。
很难得的地方在于,杀手队不仅简便易学,降低了对单个士兵武力和经验的要求,还可以随时补充新兵。承受伤亡后更是可以随时调整,怎么着都能凑和着摆出阵型。
还不到半刻钟,没死多少人的来犯之敌便全面崩溃,哭爹喊娘地奔逃投降。虽然没死多少人,但架不住伤亡比太可怕,土民和土著在二十多比一的生命交换面前,很快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想换身衣服逃走、以后继续跟李毅夫作对的檊黑子被手下人出卖,在抵抗中受了重伤,很快被抬到李毅夫身边。他要求跟李毅夫小声说几句话,李毅夫见他毫无抵抗之力便答应了。
只听檊黑子虚弱地说道:“你若想当京东东路那般的大户豪强,我檊黑子压根儿不会与你作对。”
“可你在秦岭开矿、练兵、办学、建堡、定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压根儿不敢想!老子祖上来到秦岭已经百五十年,老子不想见你害死所有人,秦岭山民应该活下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自己的野心,葬送十数万秦岭山民的性命!”
秦钟和杨建川正在收拾战场,尾随追击。大牛正在配合成江海、赵伯抓人,抓南宽坪村出卖李毅夫情报的几家新山民。熊成文和邓宇顺忙着安抚放下武器、蹲下投降、被皮子条绑上的土民和土著,这两位加起来都没有胡继翔随便说两句好使。
李毅夫收回目光,微微欠身道:
“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你说的也不错,没有人活该去死,我会让跟随我的秦岭山民尽可能活下去的。”
“好好给他治伤!”
心神震动的檊黑子被抬下去。李毅夫走到被抓的几家人面前,无奈地说道:
“想保住自家的地位也罢,不想被秦岭公中压榨盘剥也罢,总之你们犯下了大过。本东主带着三百人,冒风险击溃檊黑子是做给秦岭中部所有土民、土著看的。”
“把你们全家人扔到矿窑当苦力,也是做给所有人看的。押下去!”
被软木块儿堵住嘴、犹自挣扎唔唔的几家人被带下去,他们将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矿窑生活,如果身体能够撑那么久并且没有在矿难中伤亡的话。邓宇顺等公中职员这时才发现,东主大人从江南回来之后,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手段和气质了。
然后李毅夫叫过来成江海和赵伯,大大表扬了他们在几十天之内的飞速进步。
赵伯和那树森不再凡事亲力亲为,而是咬牙分权,提拔年轻人干活儿。再加上成江海的通力配合,三人很快收服了檊黑子的几位手下,让他们挑唆檊黑子来攻,才有了今日杀鸡给猴看的漂亮战局。
以一当十的名声传出之后,秦岭公中在中部秦岭的存在感大大加强。
还有一点值得提一下。李毅夫其实并没有冒险,刘盛和杨营东就带着五百披甲内丁躲在北面的山沟之中,只待李毅夫出现危险便冲出来大砍大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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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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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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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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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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