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军的战船要压制残余的方腊水军,控制江道畅通。还要控制杭州湾,保证长江-钱塘江之间的海路安全,没有多余的船只运送士兵和辎重。
船队中所剩不多的马船、漕船、防沙平底船,已经运走了一批伤残军士。
大周军士兵一看,虞大人果真信守承诺,优先将受伤的弟兄们送走,心中感佩之下,将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
“标下在这里指挥撤离,还请虞大人登船前往南岸。”
张天垒担心虞允文留在北岸会有什么闪失,到时不光是他,大部分的军将都要倒霉,于是劝虞允文先一步撤到南岸坐镇,“保证南岸营地万无一失”。
虞允文身体忽冷忽热,却坚持不肯离去。他坐在一把大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
“本官用兵出了差池,导致国朝方略打了折扣不说,还连累那么多军士死伤。”
“已是有负国朝重托,若本官在这种要紧的时候先行脱逃,导致功亏一篑,如何向朝堂交代?若方腊军鼓噪本官已死,趁机掩杀,又该如何是好?”
“张将军不必担心本官的身体,一时半会儿的,本官还撑得住。张将军且尽情指挥,本官无有不听。”
张天垒无奈,只好把新一批伤兵撤到江边,同时对抵抗方腊军进攻的部队进行轮换调整。
方腊不知道大周军为何突然变得能打了,但他绝不想放过虞允文这支部队。
三万多大周军直插杭州湾,这一手让方腊非常难受。若不能彻底将登陆两岸的大周军赶下江,杭州城便一直处于巨大威胁之下。
永乐朝的心脏被插了一把尖刀,各个方向的永乐朝士兵还有心思打仗?
煮熟的鸭子,绝不能放走!
大周军在南岸的营地,正在被上万方腊军轮番冲击,情势一度危急。
方腊很清楚,在永乐朝已经失去水道控制权的情况下,想要将虞允文这支大军彻底吃掉,关键是不能让北岸的方腊军顺利撤走。北岸的大周军全部加强到南岸的小营地,再想吃下便难上加难。
方腊改变了战术,将精锐和杂兵混编,无间歇地冲击大周军最后一道防线。同时下令,尽快利用起大周军的优势军械,轰击大周军的狭小江滩阵地。
方腊军开始了源源不断的进攻,然而大周军却一反常态,变得十分敢战。
方腊非常疑惑,大周军阵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州的芦新化,阵亡抚恤六十贯。生前有两个方腊军人头,赏格六十贯。加起来,计以双倍,共计二百四十贯。”
一位留着八字胡的书办,正在统计轮换下来的一个营的伤亡抚恤和军功赏格。他一边擦着油汗,一边在臭气烘烘的军汉中间大声呼喊,巴不得上万的大周军士兵全部听到。
虞大人有令,让他们这些使笔杆子的家伙大声吆喝,要让更多士兵听到,好鼓舞士兵的斗志。
阵亡伤残有抚恤,军功人头有赏格。虞大人以名誉确保,没人可以私吞战功!
刚刚轮换下来的这个营,好些厮杀汉还在感叹芦新化厉害,居然为家里赚到了两百四十贯,便听那位八字胡书办扯着嘶哑的嗓子道:
“襄阳的丰仁会,作为敢战士突击一次,赏格五十贯。身受重伤,抚恤三十贯。两者相加,计以双倍,一共一百六十贯。是要当场拿走,还是走邮驿钱铺?”
八字胡书办嗓子快废了,赶紧喝下几口茶水润润嗓子。
“俺是丰仁会的亲弟,俺能不能替俺哥拿上交子和绢布?”两个厮杀汉抬着丰仁会过来,丰仁会的亲弟弟站到箱子前说道。
八字胡书办拿着一张纸,待丰仁会画押后,自己也签字画押。然后点点头,让丰仁会的亲弟弟自己拿抚恤。
丰仁会的弟弟按照和哥哥商量好的,拿上十几匹绢布,剩下的全部换成交子揣在身上。
丰仁会被抬走时,感激地朝八字胡书办抱拳,再朝虞允文所在的方向狠狠抱拳。这年头,能够拿到十成的抚恤赏格,实在是不容易!
八字胡书办稍微朝丰仁会拱拱手,扯起几乎到极限的嗓子道:
“勋阳的平康役,带着弟兄冲杀十余次,赏格一百五十贯。身受轻伤,赏格二十贯。相加,计以双倍,三百四十贯!”
坐在地上,围观加休息的厮杀汉倒抽几口凉气,羡慕平康役的同时,感觉浑身的疲惫消退了好多。
身材高大的平康役大踏步上前,画押之后全部拿成了铜钱和细盐,他就觉得这些东西实在。东西太重,平康役只好让三个弟兄帮他搬走。
处理完一个营的伤亡抚恤和军功赏格后,八字胡书办的嗓子彻底肿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喝水。有几个厮杀汉对军功评定和伤势判定有意见,八字胡书办只能让其他人处理……
伤兵和辎重有序撤离,抚恤和赏格被当场下发。
番兵在山里的家庭大多生活凄惨,不然他们也不会每战冲前,都是被日子逼的。他们从没见过那么多铜钱、绢布、细盐、交子,为了得到那些东西,让家里过几天宽松日子,他们愿意听从一切调度。
十堰州的番兵开始听话,不再乱打乱杀,被当成敢战士使用。
十堰州的弓箭手被拆散。怂货身边没了抱团畏缩的弟兄,又心动于高额的抚恤赏格,还惊惧于严苛的军法,终于发挥出战力。
流着冷汗射出几箭之后,大部分弓箭手发现自己不怎么差,方腊军也没那么可怕,于是心想:自己可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随州投矛营伤亡大半,剩下的人同样被打散,安排到最后一道羊马墙的不同地方。被方腊军精锐血虐过的投矛营士兵,站到羊马墙里面的时候,手在发抖,还不时咽口唾沫。
找回水准的南阳器械军发挥军械优势,将攻击最后一道羊马墙的方腊军搅得大乱。在这样的背景下,投矛营士兵竟然也取得了不小战果,自身伤亡却很小。
至于唐州马队嘛,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与其对阵的两千方腊军披甲精锐已经回来了。
虞允文和张天垒在私下另有允诺的勋阳步卒,则充当了救火队员的角色,哪里撑不住便奔向哪里。
张天垒带到江南的数千勋阳步卒,弓箭手占比不到三成,在盛行弓弩的大周很是少见。
勋阳步卒中弓箭手不多,投矛的士兵却不少,而且大部分弓箭手兼任投矛手。
勋阳步卒作战时,以老兵居前、壮年兵居中、少年兵居后,刀牌手、长矛手、投矛手结阵而行。即便被打散,勋阳步卒也会先抱团,组成小阵对敌。
老兵死了壮年兵上,壮年兵死了少年兵上,直到击溃对方或己方气力耗尽才停下,这便是勋阳步卒的作战方式。
苦日子过得太久,山匪太凶恶,秦岭太危险。只要抚恤和赏格跟上,勋阳人从来不怕死战,只怕没仗打。
当然了,若没有张天垒费尽心力维持,即便勋阳民风剽悍,也不会有坚忍敢战的勋阳步卒。
从做出撤离北岸的决定那一刻起,已经接近两个时辰了。琇書網
战局不断激化。方腊军虽然没有彻底击溃最后一道羊马墙,却冲出十几个缺口,还用缴获自大周军的军械,将大量石块儿扔到狭小的大周军江滩阵地。
方腊军操纵起三哨炮、床子弩和投石车很成问题,准头太差,但由于大周军阵地太小,还是给大周军造成了可观伤亡。
勋阳步卒四处灭火,利用整齐的战阵逼退很多次方腊军精锐的突击,自身也落得个疲累交加。
大部分士兵和重要辎重已经撤到南岸,张天垒的谋划接近成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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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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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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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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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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