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垒站在船尾,望着还没有待够两天的北岸临时营地不语。视线中,方腊军精锐和杂兵一边围攻残存的大周军,一边欢天喜地收拾着战利品,尤其是刀枪、盔甲和军械。
金黄色的大旗每到一地,那里的方腊军士兵便振臂高呼。
张天垒分明感觉到,金黄色大旗下有人朝他望了一眼,很可能是方腊本人。
张天垒回望过去,然而距离太远,看不清人影。
回想起两个时辰前开始的撤退行动,张天垒这位指挥者也感觉有点腿软。
虞允文高估了他统率大军的能力,很快被方腊军精锐突破两道羊马墙,最后一道羊马墙也岌岌可危。
危急时刻,虞允文将指挥大军的权力临时交给张天垒,指望唯一靠得住的张天垒能够力挽狂澜。
张天垒没有能力反败为胜,也不赞同留在北岸当活靶子,提出了弃北岸、保南岸的方案。
虞允文点头同意,张天垒立即提出三条建议:
第一条建议,也是最重要的建议,便是承诺免去作战不力的军将的罪责,让他们戴罪立功。
最可怕的不是底层军士无心作战,而是虞允文手下的几个坑货军将灰心丧气,想着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罪责。已经败了,被俘是死,逃走也会被问责,为何还要拼命?
张天垒了解战场上军将的内心想法,第一个建议便是安稳将校和节级的心,让他们好生出力。
第二条建议是安抚底层军士,优先撤离受伤军士。
张天垒招安之前,也是一手拉起一支绿林人马的人,知道底层军士最缺乏安全感。如果抛下受伤的军士不管,军心会瞬间崩溃,到时一万多人能逃出一两千都是好的。
先让伤残军士上船,剩下的士兵心安之下,军心士气当然容易保持。
第三条建议,是张天垒用几十年人生经验,积累升华得到的终极杀招。
张天垒的大杀招没有别的,就是当场撒钱、发钱、砸钱!
方腊军杂兵开始将三哨炮、投石车还有少量床子弩倒转,准备让龟缩在一小片江滩的大周军也尝尝被砸成肉泥的滋味。
一些五哨炮、投石车和床子弩的关键部件,被南阳器械军取走了,还有一些军械被破坏、点燃、砸毁,但方腊军缴获的优势军械还是为数不少。
没办法,南阳府、徐州、襄阳州等大周要地,向来不缺优势军械。南阳知府等文官为了配合虞允文,给朝堂留下好印象,挑出很多上好的军械。
形势急剧恶化。
便在方腊打算一鼓作气,将大周军彻底赶下钱塘江喂鱼,尽量把虞允文活捉的时候,虞允文咬牙实施了张天垒的方案。
虞允文军中的令旗手和急递夫被紧急动员起来,到处大喊“虞大人以名誉保证,减免将校、节级和军士的所有罪过,望尔等戴罪立功!”之类的话,并且把虞允文画押用印的手书四处传阅。
弥漫着绝望情绪的江滩阵地,突然寂静了几息时间,但通告还没完。
“虞大人有令,伤残的军士先登船,如有手脚健全者、轻伤者抢着登船,斩无赦!”
大周的武人不怎么相信文官的话,却很相信文官用自身名誉做出的保证,特别是有书面保证的时候。
人无信,不知其可也。士大夫阶层将个人名誉看得很重,不少士大夫重视名誉尤甚于生命。
虞允文的手书被四处传阅,营指挥以上的军将认出了上面的笔记和印信,确认无误之后欣喜若狂:若真的不追究此次战败的责任,老子拼一把又如何?
底层士兵从上官那里确认了消息,也放下一颗心。受伤之后不会被抛下,对很多大周军士兵来说,已经足够了。
最大的惊喜到来。
大周军中的所有文书、法曹、书办,带着箱子和麻袋赶到各个地方。半炷香之后,成堆的铜钱、绢布、细盐和交子闪闪发光,掀起阵阵惊呼。
“虞大人有令,抚恤和战功赏格加倍,当场记名!”
“阵亡军士的东西,会经由军中邮驿和钱铺、交子铺返还乡里。虞大人会亲自盯着,短不了一个铜钱一斤盐。”
“上船前确认自己的抚恤和赏格有无问题,然后拿着东西上船。在后面上船的军士,每过一炷香,便可以多得两贯财物……”
负隅顽抗的大周军突然安静下来,这对方腊军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腊军中,能够操纵投石车等军械的士兵太少,迟迟没有完成准备。荆晓伟带领的一百精锐被挑中,和两千三百精锐、一千杂兵一起,再一次冲击最后一道羊马墙。xǐυmь.℃òm
冲杀在前的荆晓伟、指挥进攻的贺从龙、在后方观战的方腊,这三人很快发现,即将被赶下江滩的大周军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大周军各营的结合部不再那么脆弱,不同部队的士兵开始彼此配合。
大周军的将官不再惊慌失措,或是乱七八槽地指挥以至于被一冲而溃,而是硬着头皮死顶。
大周军剩下的器械突然像长了眼一般,尽把石弹、石块儿、毒烟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往人多的地方招呼。
作为防御设施的羊马墙总要留出几个通道。荆晓伟带着一百方腊军精锐,朝一处通道猛冲。
在荆晓伟眼里,通道就是缺口!只要冲到近前肉搏,很快便能冲出一道口子,将大周军彻底打垮。
荆晓伟拼起命来非常疯狂,他狂热地相信着方腊曾经说过的“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只要能击垮大周,荆晓伟愿意付出一切。
战场直觉救了荆晓伟一命。他汗毛倒竖,向一边猛地扑开,眼睛余光看到了两根黑影倏地飞过。
黑影速度飞快,带起的急风铲起泥沙。
一枪三剑箭,名字很拉风,却是适用于大周床弩的最犀利武器。这种武器的长度堪比普通长矛,箭杆比小儿手臂还粗,三片箭翎直接用铁制成。
为保证飞行平稳,在一枪三剑箭面向敌军的一端,一尺长的棱状钢刺下还有铁球进行配重。
虽说一枪三剑箭,只有用“三弓八牛床子弩”才能发挥全部威力。但使用双工床弩和单弓床弩发射的话,威力仍然强大。
荆晓伟流下豆大的汗珠,他朝身后望去,只见刚才传来惨叫的地方已经不似人间。
两根一枪三剑箭,其中一支贯穿了三个方腊军披甲士兵的身体,而后木杆断裂、钢刺飞射、铁球带着木刺乱飞,木杆、木刺、钢刺、铁球杀伤了十余人。
另外一根一枪三剑箭,则直接穿透了两个士兵,而后箭杆瞬间偏转,将五个方腊军士兵砸得吐血倒退。
床子弩封锁通道,一枪三剑箭破敌士气。
操控床子弩的南阳器械军士兵一击建功,终于出了一口气,挽回了一些先前惊慌失措下屡屡失手的颓丧,高声欢呼。
荆晓伟心中惊惶恐惧交杂。投身永乐朝这么久,他当然听说过大周器械和火器的威力。然而听过是一回事,在眼前见到是另一回事。
一枪三剑箭命中人群,表现出的可怕威力已经让荆晓伟震撼。蒺藜火球和霹雳火球带来的穿刺伤和灼伤,更让荆晓伟心神巨震。
本次进攻,方腊军伤亡惨重。
之前交战的地方大,大周军接连溃败之下,没有发挥器械和火器的真实威力。此刻大周军士气飙升,进攻狭小江滩的方腊军又阵型密集,大周军的器械和火器终于诠释了何为可怕。
方腊军暂时收兵,退后了一段距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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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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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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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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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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