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教师,吾是不是看错了,七百骑兵居然如此……我朝也缺骑兵,难道骑兵是这般打仗的?”
贺从龙瞪大眼睛,老实答道:“臣下不知西夏和辽国的骑兵是怎么打仗的。”
“但微臣确信一点,若是都像唐州马队这般,那骑兵也没什么好怕的。”
“若是西夏和辽国的骑兵也如唐州马队这般,大周早已灭亡西夏和辽国,将长城沿线收拢在内了,何至于连长城的边角都摸不到。”
方腊叹口气道:“长城啊,如今的长城都长草了吧?”
江滩呈尖部向南的椭圆形。江滩之上,大周军临时营地宽达三到五里,泥土堆积、木板加固的羊马墙共有三道。
能够在一夜之间竖起三道羊马墙,摆出三百多架拒马。还在营地外围掘出宽窄不一的壕沟,挖出不计其数的土坑,在关键位置洒下铁蒺藜,虞允文算得上安排得当。
然而此时,第一道羊马墙已经被方腊军全面突破,第二道羊马墙也出现了数道缺口。
喊杀声、惨叫声、叫骂声,配上刀枪敲击声和器械倒塌的声响,直欲将江水涌动的声音压下。
纵然是渐转明亮的早晨,阳光几乎完全褪去了淡红色,江水和海面之上的寒意也被驱散,双方正在生死搏杀的军士仍然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钱塘江水有鱼虾的味道,杭州湾外的海面带来腥咸的海水味道,两者加起来也比不过战场之上,尤其是大周军临时营地北侧浓重的血腥味。
正是气温变化飞快的时辰,大周朝和永乐朝的数万军士在交战之余,前胸后背的冷汗和头脸上的热汗交替出现。在双方大部分士兵的触感中,战场上忽冷忽热,又因为人太多的缘故,显得变化莫测……
“哐”的一声,出身南阳府社旗县的奚培盛挥动大木槌,再次朝密集的方腊军士兵发射了几颗石弹,其中还混杂着两颗霹雳火球。
奚培盛活了二十多年,过往的经历可以称得上幸运。
小时候的一场大洪涝,直接把奚培盛一家变成了失地灾民。经朝堂批复,京西南路大规模招收灾民,编为厢军,奚培盛一家渡过难关。
三年多之前,奚培盛的父亲在为上官办私事时丢掉一只胳膊。大周厢军鼓励父死子继,兄退弟替,那位上官心中亏欠,格外重视奚培盛。
两年前,奚培盛被他父亲的老上官塞进投石军,操纵投石车。
被称为“器械军”的高技术军种就是吃香,奚培盛每月可以领到账面上的七成军饷,再加上衣料、米粮、盐酱等补助,时不时还从其部经商所得中分点儿小钱,小日子过得是和和美美。
好日子不能白过。
虞大人到京西南路点兵,已经派出刘成栋部的南阳府不想丢人,直接把一半的器械军打包好,为虞大人助威。
奚培盛听到了火药爆炸声。
从方腊军士兵的惨叫惊呼声中,奚培盛判断,这一轮投射给方腊逆匪带去的伤亡相当可观!
虽然都是小民,但在奚培盛心里,永乐朝的所有人都是逆匪:受灾了便等着被编为厢军,居然还造反?连累本人千里赶到江南,难道不是逆匪?m.xiumb.com
奚培盛不明白,不是任何地方、任何时候的灾民都会被及时编为厢军的。
“墙破了,快跑啊!”
奚培盛突然听到几声骇人的惊呼,抬头才发现,距离自己身边三部投石车很近的一段羊马墙,成为又一个缺口。
奚培盛慌了神。
平日里,将校和节级之类的上官为了“节省”钱粮和精力,根本没让他们操练近身战。披甲的方腊军冲了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难道拿着刀枪上去送死?当然是跑了!
奚培盛和同一队的弟兄们,跟着队头儿向最后一道羊马墙跑去。
可能是拿着单刀影响平衡,也许是宽松的衣袍不适合奔跑,更有可能是体力不行,反正奚培盛就是跑不快。着急之下,他竟然扔掉了手上唯一的武器,那把亮闪闪的手刀。
距离羊马墙不到三十步,奚培盛已经可以看到墙那边的队头儿和弟兄们在为他加油。
奚培盛的脸上浮现出侥幸、欣喜和放松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一路奔逃居然没受一点伤。要知道在眼下的大周,哪怕再小的伤口,都有可能带走一条壮汉的性命。
运气可能会频繁照顾一个人,但总归是有限度的。
“噗!”
距离羊马墙不到二十步,奚培盛被一把手刀贯穿胸腹。
即使再锋利的刀,想要穿透人的身体也是不易,捅了奚培盛的那个方腊军一定是老手。手刀明显是瞄准了奚培盛肋骨间的缝隙,斜着一定角度捅进去的。
一击致命!
奚培盛看着不远处朝夕相处的弟兄,和那个老爱逛窑子、很不是个东西的队头儿,看着他们脸上的错愕、惊恐和侥幸,看着他们微微张大嘴瞪大眼睛……他觉得自己的气力在飞快流失。
周围的厮杀声和兵器交击声仿佛离自己远去,奚培盛跪在地上。心脏被破,巨大的痛楚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奚培盛口中淌着浓血,低头看了一眼透出胸口的刀尖,总觉得杀死自己的刀好生熟悉。
心脏停止跳动,奚培盛感觉痛苦消退了一点儿,终于有力气在脑中想些事,“要死啦,要死啦。”
“媳妇儿,带好孩子啊,爹娘也要照顾好。我存的钱省着点花,应该够用。”
“没想到会死在江南,祖坟还能进去吗?”
眼前再次发黑,奚培盛脸上露出解脱了的诡异笑容。
“咔擦!”
奚培盛的头颅飞起。少顷,血柱喷薄。
说来很长,但从奚培盛被刀捅,到被砍头,也就是三息之内的事情。
“真是好刀,之前居然在一个垃圾手里。”
荆晓伟在奚培盛的身体上擦擦刀口,感慨了一句,然后举盾冲向羊马墙。
荆晓伟出身胥口镇,如今在方腊军中是带兵百人的兵头儿。
荆晓伟是主动投靠永乐朝的,是真心想要推翻大周朝的,他有坚定的理想。
四亩水田、接近六亩山田、一个榨油作坊,放到大周任何地方,都算得上殷实人家。
胥口镇往西尽是江南西路东面的连绵群山,在这种地方有田有牲口有作坊,简直称得上乡间富户。
荆晓伟家里积累了三十多年,渐渐打响了家里作坊的名气。
深山中吃得起油的人家越来越多,山里却几乎不产油。荆晓伟家走的是菜籽油换山货的路子,田地越来越多,家里的地窖也存满了铜钱。
福兮祸所伏。
素有清名的县令病死任上,新县令还未到任,镇子上姓阎的人家向荆晓伟家里伸手了。
很多年前,荆晓伟的爷爷曾向阎家借了几十贯,但很快连本带利地还清。然而几十年后,阎家居然拿出一张借据,要收走荆晓伟家里的油坊。
荆晓伟的父亲自然不干,想要据理力争,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荆晓伟的父亲明白:家里没地位,却有很多钱,真不是好事!
家里的油坊收不上原料,存货也卖不出去,但荆晓伟家依然不屈服:大不了不做生意,家里还有田。
然而一夜之间,荆晓伟家里的地被破坏,还被混入石子和矿粉,几年不能种粮食。
荆晓伟的爹病倒了,娘病倒了,有钱也请不到大夫。
荆晓伟在乡社很出名,有几个铁杆儿弟兄,无奈社头是阎家人。
爹娘死了,亲戚不敢吱声,个别亲族甚至劝荆晓伟交出家产保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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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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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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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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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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