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全程紧张兮兮的,生怕方天定执意掀起大战。若真是发生那种情况,他只能亲自上阵鼓舞斗志,谁让他的部下早已超过极限了呢。
方天定没有大举拦截,而是让大部分军队做好警戒,任由刘成栋从北门撤出。
为了防止刘成栋破坏县城,方天定紧盯着刘成栋部的一举一动,派出三千士兵紧跟刘成栋的撤退步伐。刘成栋撤出一段城墙,方天定的部下便占领一段城墙。
德清县城的军民全部撤离之后,正贴着东面山脊线南下的七千大周军,直接从山林豁口赶往杨墩头。
接近天黑的时候,安吉谷地的赵志强也收兵回城,给整个撤离行动打上了句号。
韩世忠一听到方腊军的阴毒招数,便知道德清县城已成死地,再打下去没有大意义,坚持让刘成栋部直接撤离。
李响终于见到了神色憔悴不堪的刘成栋。二人见面的时候刘成栋戴着面罩,手握一把蹶张弩,跟李响的装扮一样。
神色同样憔悴的李响来不及多寒暄,赶紧劝刘成栋下令,让所有的百姓和士兵连夜后撤。
待了解到便宜女婿手下只有几百人,而且大部分士兵连站起身都做不到之后,刘成栋震惊感动之余,出了一身冷汗:感情自己这女婿,这两天在山林内嚣张得不行,结果手上只这么点人!
大部队连夜朝老虎潭北撤,只有那里才能提供充足的饮水。士兵和德清百姓吃的粮食,自有韩招讨使派人解运。
刘成栋知晓事情轻重,抽调了尚有战力的上千人马,和李响的部下一起,加强了梅花邬和上窑的防御,这才松了一口气。
“哈啊~~~痛快,再来一碗!”
刘元在简陋的木屋内,一连喝了好几碗野菜汤。在德清县城待了好多天,吃上蔬菜的次数一巴掌都数得过来,难怪他见菜欣喜了。
“加上百姓,连夜撤离的可是超过六千人,有把握让他们平安到达老虎潭?粮食和药品怎么解决?”
熊大春喝了两碗菜汤,此刻端着第三碗却没有直接喝,而是先问方维良道。
刘成栋意犹未尽地把碗放下,咂咂嘴,也想听方维良怎么说。
“韩招讨派人急送进山的粮食,有一部份在上午便到了老虎潭北端。庄主一早便派人,尽量运送一批粮食向南,够八千人吃两顿,应该不成问题。”
方维良胸有成竹地回答,然后皱眉道:
“但韩招讨拨下的药品有限,即使我明月庄搭上一大笔,也是不够太多人用的。但只要士兵和百姓在老虎潭边,按照庄主和在下几位定下的防疫条例行事,应该可以让大部分人摆脱瘟情。”
想让立下大功、破围而出、心高气傲的士兵乖乖接受隔离检查,还要遵守严格的卫生习惯?
刘成栋知道大部分士兵没那个自觉,只让女婿的人出马肯定会有冲突,于是他看向刘元。
执掌军棍的刘元,无疑最合适弹压士兵。
刘元知晓刘成栋的意思,抱拳道:“明白,我待会儿就赶过去。”
刘盛好不容易和大哥刘元见面,决定一起过去,反正眼下不缺防守的人手。
“哦,才想起来。”见安排完防务的李响返回,刘成栋拍拍额头,指着抚须微笑的廖士开说道:“李响,还有你们几个,这位是在德清县城帮了我好大忙的廖先生。”
廖士开赶忙起身,客气道:“指挥使大人客气了,在下一介落魄读书人,承蒙指挥使大人搭救……处理些文牍罢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抗,帮得上什么大忙?”
“这位便是指挥使大人的贤婿?果然是年少英雄,带人千里救父,李指挥了不得啊。”
李响暗暗称奇,觉得廖士开这厮肯定有麻烦在身,不然大周的举人不会把姿态放得如此低,低到作践自己的地步。
李响决定让方维良得空后,试探一下廖士开。
指挥蹶张弩、车载床弩、火器的三位营指挥是跟着李响一起过来的。这三位收了李响不少好处,又知道刘成栋在江南战局中的份量,当然是不敢托大,主动过来拜访。
只按官阶和职务来看,刘成栋也超出一大截。
刘成栋豪爽地一笑,走上前去,抱拳向三位营指挥致谢,接下来当然是好一阵客套。
李响有些牙疼,示意方维良跟他出来一下。
入眼处火把点点,刘成栋军中的庄内子弟,纷纷找到自己在庄内的相熟之人热闹一番。不是出身明月庄的士兵,也和一个伙或者一个队的弟兄们凑到一起,庆祝自己逃出生天。
“这便是逃出生天的感觉。只是刚刚到手的一点儿好东西,又是一下子发下去了,连个响儿声都听不见。”
李响感慨道,再次为养兵作战的花费感到震惊。琇書蛧
方维良在这次南下之行中收获良多,他掏出账本看了两眼,“平日里养兵、领兵作战、在山林中作战,这三种情况对物资的消耗差别很大。”
“在下曾经听闻,千里运粮,十石中能有一石到达前线,已经不错了。”
“至于眼下消耗的这点东西,只要能让脱身的士兵再次鼓舞起斗志,在下便觉得值。”
方维良劝慰李响的本事又有长进了,不再是强调物资没有浪费,而是加入了对比手法:觉得花费太大?真正的花费比眼下这点儿厉害多了!
李响心中那点儿心疼的感觉烟消云散。
庄主大人再次提醒自己是有钱人,千万不能在关键地方小气,不然伤了人心损失更大。
庄主大人收拾心情,开始和方维良商议,如何把刘成栋部的那部分军粮送到脚下防线的问题。
为了在老虎潭周边完成初步防疫,消除德清县城疫气的影响,李响必须把方天定有可能的追击挡在梅花邬和上窑。军粮一点不能少,也不能让他李响出。
大牛的小帐篷里,三伢子正捧着大碗吃个不停。
“还是外面好。在德清县城里面,总感觉吃的东西不干净,有味道。”
三伢子接过大牛递上的野菜汤,三两口喝干后说道。
大牛想了想,很快明白三伢子指的什么。想想也是,城外的敌军不断往城内扔尸体,城内守军吃饭觉着香才怪。
“慢点吃,这里还有半壶米酒,待会儿喝一点好好休息。”
大牛憨笑着,把从庄主大人那里拿的米酒放到地上。
三伢子“咕嘟”咽了口唾沫,拿筷子较粗的一端捅着大牛,“还是大舅哥仗义,县城里的酒全被医卫处的小郎中拿去救人了,算了不提那些。”
“行啊大舅哥,不声不响的,居然到庄主大人身边做事了。”
大牛挠着头,不自觉地开始抠脚,“庄主觉着我老实吧?哪有你风光,如今是大周营指挥,手下五百号人,俺妹子听到了高兴着呢。”
三伢子一点没在意大牛抠脚,三两下把碗里的菜饭扒拉干净,叹口气道:“原本是觉得挺好的,但被围了这么久,还是觉得庄内的人靠谱。在厢军里打拼,真不知道是更好,还是更坏。”
“对了,家里还好吧?”
听三伢子这么问,大牛一拍地面,在自己的褥子下面掏出几封信,“你看我这记性,你当爹了。”
三伢子虽然认字不多,但识得拼音,很快看完了信上的东西,把一小撮胎毛放到眼前仔细瞧着。
“呜呜呜~~~”三伢子哭了起来。
在军中待了超过六个月,突然听到自己已当爹,三伢子的情绪直接崩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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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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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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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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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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