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雀儿,你还要不要脸?赶紧回后山,把夫子交代的任务完成,再说其它……咳咳,晓晨姐,俺家刚在秦岭里找到一个小铜矿,还请介绍俺的时候多提一下。”
“小铜矿了不起啊。等小爷和雷达把新作坊建好,吓死你们。”
“四眼仔?你凑什么热闹,你还勾搭着隔壁的小花呢,人哥哥可是大嗓门儿,当心……咳咳,总之大嗓门儿不好惹,别惹那个疯子……”
庄里的小年轻,都想娶一个在蒙学待过的女孩子做媳妇儿。
尤其是李响亲自提点的门生,几乎都在心里发誓,非医卫处、蒙学和独立经营作坊的女子不娶。
狼多肉少,熊成文等小年轻在“改变明月庄”的间隙里抬头,吃惊地发现庄内适龄女子越来越少了,这才抓紧时间讨好刘小慈等人。
娶到好女子的代价成倍地朝上涨,时不我待!
在婚配这一点上,明月庄的中上层人家看得很开,或者说有些随波逐流。
以往穷困的时候,大部分人家拿几斤米面,最多是两斤肉就可以换得女子进门。
如今生活是变好了,可由于明月庄自成一体并不断完善的制度,他们对山外很多约定俗成的老规矩渐渐忘记,或者说不再看重。
生活环境差别太大,大部分的庄内人家,都开始顺势而为。
最能体现庄民观念转化的,莫过于人生大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别逗了,好女子就那么多,庄内又不许仗势欺人,真要到时候上门提亲,黄花菜都凉了。
还是庄主仁慈,要求男子十六、女子十五才可以谈婚论嫁,不然全都是娃娃亲了。
把自家儿子放出去,让他跟同辈人争,先把女子的心抓住才是正理。采纳六吉什么的,迎媳妇儿进门时再办嘛……
看台左边,刘素素听着右边传来的打闹声和哄笑声,抿嘴低头,抓着裙角。
刘素素小时候经常被熊婶看顾。
熊婶见未来的庄主夫人有些低落,走到刘素素身边,安慰了几句,大意是女孩子总要嫁人、刘素素身份不同之类的。
然后雷婶也走了过来,大咧咧道:
“往日的姐妹也不用生分。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庄主向来腻烦这种说法,素素喜欢和往日的姐妹热闹,私下里找她们过去便是。”
熊婶微翻白眼,却知道雷婶说得在理。
庄主向来讨厌女人不能做事的说法,即便刘素素过了门,也是可以做些事情的。
素素终于开朗了些。
吴小玲在旁边不断示意,推脱不过的熊婶只好模棱两可道:
“咳咳,素素啊。庄主回来,便要过门了吧?熊婶那里有一些新妇要用的东西,晚上拿给你看一下。”
“嗯,什么东西?”
“咳咳,到时就知道了。”
雷婶这个中年壮妇在一边帮腔道。
刘素素既是未来主母,又是好些人家的最大依靠。
刘母早亡,一些必要的婚前教育便要熊婶、雷婶等人接手,目的当然是让庄主更疼爱刘素素。
守在校场四周的守兵接到旗语,以什为单位向中央靠近,顺手把疯跑的少年抱起来,带到中央。
场内的孩童和庄民很快按照蒙学准入单右上角标示的大数字分成六队,按照入学年龄分开的六队便是六个班。
申老鹰的女儿跟唐国豪家的两位哥哥分开了。
她用小手紧紧攥着准入单,生怕被人抢了去。
小丫头突然两眼放光,指着看台左边的申老鹰,对旁边的小清、小庆、小怜道:“快看,俺爹爹也在上面呢!”
“哇,申伯伯真厉害……”
“申伯伯好高啊……”
离看台较远的地方,申老鹰正和唐国豪低声交谈。
“去得晚了,老子没打到一个人!”
唐国豪义愤填膺,“不让女儿进蒙学的人家太少了些,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打人还不担心公中处罚,多难得。”
唐国豪的脖子上还缠着绷带,“那些人倒是不少,只是闲得发疯的汉子太多。封山两月,跑秦岭的杀才接到公中的示意上门打人,不抢着去才怪。”
“申老弟怕继续下手,可能把人打坏,便收手回家。能够收住性子,实在难得啊。”
申老鹰抱拳求饶,“唐家哥哥,您可别打趣老鹰了。”
“要不是有你提醒,我申老鹰没准到现在还咋咋呼呼呢。现在没几个人待见老鹰,要有什么发财的门路,老哥可要提携老鹰一把。”
唐国豪脸上开了花,他脖子还不能乱动,示意申老鹰走近,“你能从庄主那里借多少贯?”
申老鹰大喜,“前两天赵伯跟我说,从两百贯提高到五百贯。不要利息,半年还。”m.χIùmЬ.CǒM
“也罢,刚好够建一条线。”唐国豪咂咂嘴,又道:“公中定下的三百多套竹纸压合甲,单靠我家那破损大半的作坊完不成,成家和丁史航能接下的也有限。”
“做这玩意儿倒是不难,就是需要大量的人日夜看护。你可以在汉江边上雇人建作坊,不过,最好从庄内找账房和管事……”
竹哨声响起,刘成栋留下的牛角号长鸣。
校场内只剩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有鸟雀的声音作为点缀。
李梦空暂时压下满身的疲惫,站直身体,满意地看着台下分成六块儿的孩童和少年。
李梦空顿了顿拐杖,接过赵伯递来的铜皮喇叭,语调沧桑而沉稳,“我明月庄,原本是不值一名的小寨子,比你们绝大多数人家曾经待过的地方还穷。”
哄笑声湮没于苦笑声。
“蒙刘寨主照顾,老夫这个糟老头子,以童生的身份执掌公中。可寨子穷啊,好些人家凑不齐一条裤子,老夫能有破烂的长袍穿,一年吃上两次肉,已是莫大的幸运。”
老庄民饱含热泪,有家里人被饿死冻死的人家痛哭失声。
“然后,庄主来了。”
李梦空仰首看天,仿佛在回忆初遇李响的那些时日,“庄主发现了鱼道,还上山围猎,蒙学的孩子不再挨饿;”
“庄主找到了小铁矿,找匠人办作坊,小半的庄民得以免去饥寒;”
“庄主凭着青年营和伤残老头子,硬生生挡住了潘泽、赵疤子的进犯……”
回忆着庄主掌权之后的种种变化,曽木匠、雷成、甄老实等老资格的匠人激动不已。
“招安之后,汉江边上有了咱们的作坊,庄民不必担心挨饿。”
“庄主不顾公中紧张,往蒙学里投入了大量钱粮,一些人家颇有微词。”
“老夫问过庄主,为何非要让庄里的每一个小娃娃上蒙学,大周无此先例。”
四眼仔等庄主门生,雷婶等老庄民,唐国豪等新庄民都看向李梦空,等着答案。
他们也在疑惑,庄主为何倾力扶持蒙学、识字班和医卫处这等“赔钱所在”,而不是多养兵,多办作坊什么的。
“开眼看世界,站起来当人。”
“庄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明月庄的庄民无需向任何人下跪,这便是站起来当人的第一步。明月庄的后代,你们……”李梦空抬起拐杖,划过212名手执准入单的孩童、少年或青年,一字一顿道:
“你们不仅要站起来当人,更要识字明理,开眼看世界!”
包括姜兰,将近一百的孩童和少年在李梦空拿拐杖划破空气的那一瞬间,打了个哆嗦。
圣熙三年,开春时节,明月庄的蒙学首先完成了大改制。
从这一天开始,所有黄色户籍的庄民都要把儿女送到蒙学。违令者,会有三五大汉上门切磋,再犯就反复切磋……
“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开春了啊,秦岭的雪也该化了。”
李响骑马立于小河边,突然想起半首词,轻轻感叹了出来。
准确地说,是大半首。
方维良拍手叫好,“好词啊,庄主,好一首江南春。”然后便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庄主,那意思是:还有呢?不能作词作一半吧?
李响真地“作”了一半,最后一句他不记得了。
不小心装了个叉,还失败了,庄主大人很心塞。
在湖州停留了五日,期间方维良和子安先生的人,就生意上的合作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协商。
李响委婉地道出要去吉安,就近帮援岳丈的想法,韩招讨使当时的表情很玩味。闻听消息的指挥使和营指挥放下心来,有几人对李响表示出善意。
丁史航不知深浅,非要和韩世忠的亲兵统领讨教,成功搞到了一身伤。
韩世忠承了刘成栋莫大的人情,为免李响到了吉安后被人刁难,同时也为自己的份子着想,抽空举行了一场酒宴,“顺便”邀请刘成栋将军的女婿参加。
李响顺杆儿往上爬,在席中以“伯父”相称,并暗暗记下了出席酒宴的韩世忠心腹、安抚使、转运使,以及新到江南的几位武人。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但那是过去式了,如今的江南正在战乱中破败下去。
从湖州城出来,李响十几人沿着河岸朝西南走,直奔安吉县城。
从安吉县城到湖州,原本是有河流直通的,只是河道被方腊军破坏地太严重,如今依然有小股方腊军的袭扰,暂时无法行船了。
小河沿岸,曾经安宁富庶的江南水镇一片狼藉,东岸的乡镇明显受损严重。
倾颓的房梁、破烂的窗棂、散落的砖石……路上的尸体不多,却散布着不少血衣,想来附近的乡间秩序还未彻底失控,还有大户出钱办这种事。
李响偶尔会碰上壮着胆子回来取财物的民众,或者想趁战乱捞取贵重物品的狐鼠小盗。
但那些或独行、或三五结伴的家伙看到李响,尤其是看到李响一行人居然是北地装扮,便逃个干净。
夜宿金龙山脚、小湖西侧的西王庙,李响得知了自己一行人被江南百姓厌恶惧怕的原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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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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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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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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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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