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望、没有实权、不能建功立业的将门才是好将门,文官集团才会放心。将门失去了军权,自然要追求其他方面的补偿,不然真成混吃等死了,完全混吃等死的将门当然有,但如今的大周已经忘记了那些家族的名字。
张李王樊马这五家能够幸存下来,于经营之道和生存智慧上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以马家为例,马甲先祖的眼光很毒辣,太祖一收兵权他就知道大周将来是谁说了算,明智地选择不和文官作对。后来马家还是受到一定冲击,那位马甲先祖身穿破烂衣衫,拄着拐杖进宫,老泪纵横地请求当时的皇帝放他马家一次,文官集团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一个闷亏。
有一点是才智卓绝的士大夫们想不到的,或者说不屑去想的。经由马家事件,大周皇族开始对文官集团有所警惕,毕竟皇族和士绅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
那位马甲先祖为了让儿孙长久享受富贵,临终之际留下几条告诫,主要是让历代马家家主牢记三件事。
第一点,不管有多吃亏,一定永远和皇帝保持一致,其它的都可以舍弃;第二点,家主之位不能传给有高级文职或者武职在身的后辈,最好选择经营家中产业有成又文武粗通的子弟担任家主;第三点,支持有意自立门户的子孙分家,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历代的马家家主基本都恪守了祖训,于是马家在大浪淘沙的百多年中存留下来,成为硕果仅存的五家勋贵之一。其他四家自保的手段大同小异,各有各的特色。
几十年前,当时的大周官家和士大夫们不对付,面对文官集团的压力,那位满腹雄心壮志的皇帝陛下想起了开国勋贵。
开国勋贵们不能再保持低调,于是一部分勋贵尤其是马家,坚定地站在皇帝陛下一边,其他的就……
最终,那位皇帝陛下挣脱不了儒学大网的控制,在壮志难酬的愤懑中结束了一生,勋贵也面临被大规模清洗的局面。
但新登基的大周皇帝了解他父皇的郁闷,对文官集团的防范心理更重,用高超的手腕保下大部分将门用以制衡文官,还默许勋贵将门在禁军和侍卫亲军中保持一定的存在感。
文官集团集体凌乱,意识到他们太小看了将门,但又无可奈何。汴京的皇权、将门和文官每日里狗屁倒灶,却也保持了大体的平衡至今。
活不下去的禁军和厢军士兵不断逃亡,甚至包括一部分中低级武官,大周的宰执们尴尬之下,只好同意厢军经商。所以说,军队经商,至少在大周是完全合法的。有门路的就跑船开矿做生意,没门路的只好走私设卡欺良民,真正是一塌糊涂。
大概八九十年前开始,新参军的士兵几乎没有良家子出身,大部分是家乡受灾被编为厢军的百姓。还有一部分是刺配军中的地痞流氓、会道门渣滓和绿林成员,刘成栋的脸上就有一大块刺青,但他是“被逼上梁山”的一类。琇書網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流传大周,对士兵和军队的整体性鄙视第一次在中国出现。封狼居胥比不得高中进士,于中华门唱名为状元者才是真好汉,炎黄先民保持了三千多年的勇武之风,居然在这片土地势微了……
军队经商之后,大部分的底层士兵还是活得很惨,他们分不到什么油水嘛。将门却看到了机会,开始扩张在工商界的势力。
将门原本只能在汴京和京畿道发财,但所得较少,竞争不过世家大族和士绅大户。军队经商之后他们终于找准机会,和各地的高级将领联合起来,很快把商号铺到了整个大周。
将门凭着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和与国同休的特殊地位,从西夏走私战马到大周贩卖,从辽国走私皮毛到汴京发财,从广州购买香料到江南倒卖,从扶桑进口硫磺回大周获利。
有了充足的财源,将门终于可以把自家的大量子弟和收养的大量少年放到军中历练,也终于有余力和士绅大族周旋,维持一种“我很挫,但我要跟你们斗到底”的滑稽状态。
一些军中的新锐将领为了在文官面前自保和升官,大多托庇于某家将门名下,以门生自居;一些落魄大族看到将门居然有起色,也开始和马家等家族联姻;各地的高级将领为了晋升或自保,就算不至于直接投靠,也往往和这些将门合作……
将门把自家的影响力通过军队扩散出去,在各地拉拢合作者和投靠者,再加上将门相互联姻以及将门和各地大户联姻,终于在文官面前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这些武夫上朝时渐渐开始插科打诨,时不时对几个文官冷嘲热讽,文官捅出什么臭篓子也敢幸灾乐祸,甚至“仗义执言”。不至于像很久之前一样,被冠以“殿前失仪”等听不懂的罪名打板子。
总体而言,如今的将门也仅仅是自保而已,整体上还是处于绝对弱势。在“与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周不能太贪心,要知道,皇族和士大夫对武人的防范从无稍减。
钱赚的多了,将门花钱的地方也更多。提携新锐将领需要钱,培养家生子需要钱,培养族中后辈更是需要流水般花钱,皇宫大内那边也要投入一大笔。
将门的商铺需要流动资金,各地的高级将领、合作者和豪门大户又要分走一大块儿,再加上经商的本事确实差上一筹,将门尴尬地发现发财的大道到头了,尽管他们已经很努力……
将门有渠道和各地的合作者,在士绅豪商面前足够自保,同时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商业力量,对扩大财源又有着不小的意愿,所以李响最终把将门当作堤坝。
王小九和那位指挥使幕僚等着李响的最终计划,剩下的几个武人巴不得回去就召集人手,好参与李响的发财大计。禁军可能战力很烂,但是拼人多,汴京周围的几十万禁军就没怕过谁!
李响在众人神奇的目光中用毛刷把黑板清理干净,然后开始写计划要点,“首先是前期准备,炭炉的详细制作方法半个月前已经交到你们手上,也不知道各位准备了多少炭炉。炭球暂时不推向市场,但是炭炉中间的炉芯必不可少,到时要是有人抢咱们的生意,嘿嘿……”
炭球目前还做的不好,老是碎裂,李响担心砸招牌,影响炭炉的快速推广,决定暂时不发售炭球,但要保留耐热的炉芯来保证未来都可以使用炭球。
在场的诸位,虽然不知道李响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够坑那些仿造之人一把,但李响猥琐的笑容确实让他们放心不少。
“然后是冬至那天的万姓交易大会,大相国寺举办万姓交易大会的地方,屋里屋外都放着咱们的炭炉,就等着到时给达官贵人和汴京百姓一个惊喜!作为回报,大相国寺每月要从咱们这里定做一些炭炉,然后大相国寺的高僧给开开光,他们再以十倍的价格卖出去。”
李响说到这里咂咂嘴,很佩服圆光方丈的手段,连这招都想得出来。
参加李响密会的几位营指挥本来很不忿大相国寺的贪婪,但想到人家冒着风险在万姓交易大会上合作,订做的炭炉也不便宜,也就默认了大相国寺“贴牌生产”的做法。
王小九和那位指挥使幕僚没有任何异议,相比计划成功后的巨大利益,大相国寺获得的那点儿都是小钱,再说大相国寺的市场都是特定的一些贵人,于大局无碍。但两人心中却对圆光方丈的眼力和魄力敬佩万分,不愧是一手止住大相国寺多年颓势的男人!不,是僧人!
“炭炉的招牌能不能一次性打响,诸位在年底能不能收获第一桶铜钱,几乎就看咱们在万姓交易大会上的表现了。咳咳,各位找的人准备得怎样了?记得不能伤到百姓,打起来要精彩一些,让所有人都过去围观,最好带点血,汴京的百姓喜欢刺激……”
这种“当托”的营销手段在李响的原时空已经司空见惯,但在此时的大周确属剑走偏锋,王小九和指挥使幕僚暗暗好笑,但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很可能……很有效!剩下的武人就没那么矜持了,笑声震天。
那位一脸不如意的禁军营指挥抱拳,“李兄弟请放心,咱们禁军中这样的人还真不难找,不就是耍花活吗?到时保证让李兄弟满意……”
禁军中这样的无赖汉很多?李响暗暗腹诽,难道禁军真是如此渣渣?然后便是一阵心惊,因为他没有从在场其他人脸上看到异议或者不屑,难道这样的情况大家早已熟知,并且见怪不怪?
定了定神,李响接着谈发财大计,“炭炉需要的铁水最好联系交好的商家进货,也可以直接从官家的铁场购进,总之要保证来源的可靠,不至于被断了原料供应。”
“汴京和京畿道的市场向来一体,所以市场一旦大开,诸位便可全力生产。同时也要抓紧联系熟识的同僚和上官,最后由上官联系将门,大家一起发财,炭炉生产的详细过程也要同时奉上。这里面的利益太大,大家保住自己应得的那份儿就好,千万别抱着不放。”
在场的武人虽心有不甘,但也清楚大周的规矩,他们能托庇在将门下抵抗住士绅的侵蚀便已不易,所以点头认下。王小九和那位幕僚更清楚这世间的规矩,李响这番话可谓经世之言呐。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要是将门贪得无厌,想过河拆桥怎么办?如果将门把控销路,换了合作者怎么办?”
李响刚提完最后的关键问题,就看到几个武人目露精光,指挥使幕僚也拉紧胡子想听听李响的方案,王小九也有些坐不住。实力摆在那里,要是人家就是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子曰:打铁还要自身硬!想要不被踢出局,咱们首先就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是咱们的炭炉要保证质量过关。炉子上面一定要有自家的标志,和其他人的东西区分开。”
“然后要有自家的优势市场。且不说将门多久才能稳定地出产炭炉,就算开始出产,他们的第一目标也一定是汴京城,然后是通过他们的商号发往大周各地,最后才是汴京周边的京畿道,而京畿道向来不被将门重视。”
“在下的意见是,低调地在汴京城内发展,全力往京畿道各个州县发展,充分利用将门布局的空档抢占市场。还要和漕运水军以及运河船帮合作,朝江淮、江南和荆湖渗透……”
“最后是如何不被将门彻底吞掉的问题。首先从将门以往所为来看,他们吃干抹净的可能性很小,毕竟都是禁军出身,余地总要留些。”
“然后咱们要体现自己的价值,提供全套技术,配合将门占领汴京市场就是一个开始,最好是将门和士绅豪商先掐起来。最后,咱们还要学会隐藏,最好让将门觉得自己已经占了大便宜,是他们把咱们一步步挤出汴京城,让咱们去吃边角料……”
“哈哈哈!”樊楼西楼三层的一个房间里,武人豪爽的大笑声穿透墙壁,两边房间内的客人颇有微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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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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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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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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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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