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神、凶神俱在!
这老和尚好生猛!
纪渊眉毛一挑,眸光一闪,脸上多了一分笑意:
“大师口渴吗?要不进来喝碗水,解解渴。”
他抬手一推,两扇重新修好的单薄木门对内敞开。
“怎么?施主愿意拜老衲为师,皈依佛门了?”
见到纪渊态度好转,老和尚干瘪面皮抖动,似是欣喜。
“如果只做个不记名弟子,不需要跟随大师云游四方,也不用打坐念经,我其实很愿意叫这一声师傅。”
纪渊坦然答道。
“既不想服侍身旁,也不按时做功课,那你拜老衲为师做什么?”
老和尚手持一口破钵,皱眉问道。
“自然是习武练功。”
纪渊诚实说道。
“听闻悬空寺、皇觉寺,都有俗家弟子的说法。
可以留发,娶妻生子,且不用剃度。
我想做一个俗家弟子。”
有机会白嫖一位疑似换血三境,甚至有可能更强横的武道高手。
何乐而不为!
反正在景朝治下,天京城内,
这老和尚总不至于气急败坏,使用威逼胁迫的下作招数。
北镇抚司的名头,对于朝廷以外的武道高手,尤其是散人来说,颇有威慑力。
“那你可知,俗话弟子得不了真传?
而老衲要收徒,必然是会倾尽所学。
再说了,禅武、禅武,禅心排在首位,武功则是其次。
顿悟正法,立地成佛,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相比起这些,武功又算得了什么?”
老和尚摇头叹道。
“徒儿,你不要舍本逐末。”
纪渊眸光垂落,略微沉吟片刻,语气轻淡道:
“佛陀成道之日,亿万天魔欲乱其心,反而被其以大法力、大神通降伏。
由此可见,若无雷霆手段,如何能护道杀生!?
禅心需自悟,百万中人都无一个,
但武功不仅能强身壮体,更能照见己心,
只要修持有成,一样可以证果位、做罗汉、当菩萨……”
老和尚原本面无表情,可听到“护道杀生”四字,浑浊双眼立刻迸出刺目精芒。
“你既有这般见地,合该入老衲门下!”
他这一脉,非比俗流。
一不求出世避俗,二不守清规戒律,三不拘佛门常理。
反而要持刀杀生,于血光尸骸当中洞彻自性,放下我执,进而大彻大悟。琇書蛧
佛经中所说的那句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八个字,并非表面之意。
屠刀是指心、口、意三业及一切妄想妄念。
如何放下?
自当先要拿起。
欲得慈悲之心,首造杀生之业。
这便是老和尚所修持的武功精义。
连杀生、酒肉、色相都不敢从心中过。
怎么看破?
怎么杀灭?
怎么成佛?
纪渊随口而言的“杀生护道”,正好与之相得益彰,再贴切不过。
“林府大宅的门口,老衲见你所为发自善心,
头顶清气升腾,似有阴德庇佑,福缘在身。
肌体之下,更是孕育龙、虎气象,好像悬空寺的横练路数。”
老和尚眼中神光湛湛,不复之前的风烛残年的昏聩暮气。
“如此年轻,筋骨却如此强横,且与佛门有缘,实在难得。
当真不再考虑一下,做老衲的关门弟子?”
对于今日初见的纪渊,这位杀生僧心中极为满意,认定其可为衣钵传人。
他游历玄洲天下二十七府,见过多少厉害人物,甚至不乏天骄种子。
许是缘分未到,始终没动过这个念头。
今日,佛陀垂怜,时机终于来了。
“承蒙大师看中,但我家一代单传,确实不好出家为僧。”
听到老和尚拒绝被白嫖,纪渊瞬间失去兴趣。
有皇天道图进阶武功,加上黑龙台的中央武库,他也不差功法。
更多是想得到一位武道高手指点,积累知识与经验罢了。
当然,这位深不可测的老和尚,用来拓印命数也很不错。
“徒儿,你别看为师穿着破烂,没什么气象,实则地位极高,非同凡响……”
老和尚抬头道。
嘭!
两扇木门倏然合上。
“大师,如果要喝水,自去水井打,
如果要化缘,厨房里还有几个冷的馒头……
如果要寻个栖身的地方,西侧有一处没打扫过的厢房,可以避雨挡风。”
纪渊的话音自门后传来。
“唉,阿弥陀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好徒儿,你一定会发觉为师的厉害之处,心甘情愿拜我为师。”
老和尚持着那口破钵,推门而入。
……
……
大名府,京州,五鹿郡。
渺渺云天之上,一只金鹰俯冲而下。
锐利的羽毛切开气流,飞入一座占地广阔的豪奢庄园。
“是天京来的!朱批!加急!”
位于东边的鹰寮内,三十几个专门豢养、驯服鹰隼、云雀、飞鸽的下人正忙活着。
时不时便有各处的传信,天南地北,皆不相同。
有的需要第一时间呈递上去,有的交给大管家过目就好。
这般热火朝天、井然有序的势头,俨然如小内阁、小朝廷上传奏折公文一般。
没过多久,那张卷入竹筒的纸条就出现在一位身材魁梧,披着厚实裘衣的老人手中。
他靠在一张黄花梨木椅上,面前是一方青山倒映的翠绿大湖。
右手捏着鱼竿,左手把纸条揉成碎屑。
“好不容易找到的好苗子,就这么被折了,可惜。”
鼻直口方,长相宽厚的中年男子躬身立在一旁,瞥了眼空无一物的鱼篓子,轻声道:
“老爷,杨休的尸身如何处置?”
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天策卫经过连日搜寻,终于在一处深涧下发现杨休的尸身。
“就地埋了吧。”
皱纹如沟壑纵横的年迈老人摆手道。
“娉儿那丫头,越长大越不听话,非得无端端惹出事来。
杨休明明被她驯得服服帖帖,婚事成了,有什么不好?
硬要串通洛家老幺,节外生枝,找来个辽东军户……
后天命格的好苗子,真是可惜。”
听到老人说了两次“可惜”,中年男子知道对方是真的心疼,轻叹一声,继续道:
“二公子已经在查了,专门从大理石请仵作验伤,尸身表面血肉模糊,全身各处骨头均有挫伤、断裂,
应当是碰到了境界相差不多,拳脚功夫同样凶悍的横练武者。
致命伤势是锐器贯穿脖颈,气血耗尽。
休少爷死后曾被抛尸,坠于深涧之下,因受到乱石撞击,面孔已经无法看清。
加之西山围场猛兽众多,尸身多处被啃咬,不成人形,只有靠衣物、配饰辨别。”
老人耷拉的眼皮抬起,淡淡道:
“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家伙。
老二脑子拎不清楚,人都成这样了,
纵然再厉害的仵作,又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中年男子垂首道:
“钦天监那边说,拘拿不到阴魂。”
老人捏着鱼竿的右手陡然用力了一分,“啪”的一声,碎裂成了一蓬粉末!
平静的湖面震起圈圈涟漪,层层水浪翻动。
“还懂得灭杀阴魂,难怪都说辽东的军户,个个凶似虎、狠如虎!
杨平,你去一趟天京,把人给我带来,让老夫瞧瞧是什么货色!”
中年男人迟疑片刻,提醒道:
“老爷,据说那人进过钦天监,还受到东宫召见。
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
老人冷然一笑,眉宇间盘踞一股青黑煞气,竖目也似。
“国公府断案,何时要过这些?
抓人便是,他若反抗,一掌打死!
老夫这辈子最恨的几件事,其一便是当初见到宗平南的第一眼,没有立即打杀,让他成了大气候!
既然天京城都说那小子是第二个宗平南,正好,了去老夫心头的遗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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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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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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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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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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