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纪九郎是吧,过来这边登记,说一下所在衙门,祖籍何处,父母名姓……”
典吏摸了摸两撇小胡子,摇头坐回桌案之后。
天京城内,卧虎藏龙。
年轻气盛之辈,何其多也。
若只是凭借一腔热血,没什么真本事,迟早要狠狠碰壁。
放下羊毫笔,典吏摸出一块木牌,正面刻着“武”字,指路道:
“拿着令牌,往外院那边走,去找魏教头。
让他给你称量骨相,这一关你过去了,才算入得讲武堂,有考武举的资格。”
纪渊拱手道谢。
上查三代,下录卷宗,这是考公的必要流程。
穿过练武场的时候,他扫了一眼那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个个都是气血旺盛,拳脚有力,外炼大成层次。
放在北镇抚司,当得起一句少年英才。
但考讲武堂,不过堪堪合格的水准。
“这应当就是典吏所说,最次的那批了。
比起资源更多、门路更广的勋贵阶层,只有家传武功的军官子弟自然要差一头。”
纪渊心里思忖,不知道天京城内最拔尖的那帮将种,到底有多厉害?
服气一境大成,甚至打通气脉?
他只想挣个武举人功名,压得住姓林的百户。
至于大比夺魁,拿下三十六坊天京头名?
则属于不切实际的好高骛远。
念头闪动之间,纪渊来到外院。
他看到七八条人影各自站在一块空地上,皆为年纪不足二十的少年郎。
对常人而言,年纪过了三十这个坎。
内炼不成,锁不住气血,武道就很难再有进境。
所以,讲武堂要年龄要求。
超过二十五,就不能入选。
“北镇抚司的,怎么也来考武举?”
“无品无级的缇骑,又不是百户、千户,哪里比得上武举人的功名……”
“也是,不过外城十二坊,每年竞争越发激烈,真个难出头。”
“……”
纪渊那身云鹰袍扎眼得很,刚进到外院就吸引了众人目光。
他并不在乎旁人的揣测和打量,神色从容,走近过去。
那位魏教头长得威严,鼻直口方,络腮胡子。
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有种魁梧雄壮之感。
“又来一个,把令牌交上,然后按照次序称量骨相。”
魏教头喝道。
其声如雷,隆隆作响,显得中气十足。
纪渊递上那块木牌,站到队伍里,等待着考核。
他颇有自信,那道白色命数【钢筋铁骨】,道蕴色泽几乎逼出一抹青光。
加上【龙精虎猛】的加持,绝不至于落个下品评价。
“想来你们也清楚,自三千年前,百家尊武,此道高峰一次次被先贤拔高,成为玄洲万族同修之法!”
魏教头扫视一圈,凡是被他目光掠过,莫名有种被电光打中的感觉,浑身汗毛炸起。
那些出身不凡的将门子弟,立刻收敛轻佻之色,变得安分起来。
“这是下马威。”
纪渊心中了然,继续倾听。
“武道之成就,在乎际遇、心志、勤勉……这些条件无法简单判断,所以讲武堂遵照一千八百年前的大宗师元天纲,所推行的称骨法,择选人才。”
魏教头走到空地中间,五根粗细不同的沉重铜柱立成一排。
“何为称骨法?它的全名应该叫‘称骨算命’。
当时,跻身天下绝顶的元天纲认为,人之外,为皮相;人之内,为骨相。
外能观气色,测吉凶,内可断天资,看禀赋。
讲武堂的最低标准,就是武骨中下。
若连这个层次都达不到,即便日夜苦练,没什么际遇,终其一生难有成就,突破不了二境通脉。”
魏教头指了指那五根铜柱,解释道。
“所谓称骨,就是从气力、气血等方面做出评价,进行累加,从而得出筋骨优劣之分。”
忽然,有人好奇问道:
“教头,称骨之法,我等已经知道了,可‘算命法’又作何解?”
魏教头并未呵斥,只是简单带过道:
“武骨有高下,命数自然也有轻重。
元天纲说,人之命越轻,运道就越薄。
二两二,是劳碌命,每逢困难事重重,身寒骨冷苦伶仃;
六两二,则是青云命,紫衣金带为卿相,富贵荣华皆可同……据说,命数最重为七两二,天生圣人,命格罕有,十代积善。
当然,这些都是玄门道理,做不得数。
元天纲钻进去研究了一辈子,最后也没弄明白人之命数如何改,人之命格如何造,人之命盘如何成,一场空罢了。”
魏教头的这番话,让纪渊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他默默在心底记下第二个名字,元天纲。
“好了,不要闲扯,尔等看到这五根铜柱没有?
气力、气血分为五等,龙、象、虎、牛、马。
古话说,五马不能分其尸,天生神力者!
你们谁能挪动两根铜柱,做到气如烈马,力大如牛,就算过关。”
魏教头虎目圆睁,高声问道:
“谁先来?”
“我!赵通!”
一个身穿锦袍的黑脸少年昂首阔步,越众而出。
他信心十足,直接跳过第一根巴掌宽的铜柱,双手抱住圆盘般粗壮的第二根。
“喝!”
黑脸少年猛地发力,两条胳膊筋肉膨胀一圈,根根大筋崩崩作响,浑厚气血迸发而出。
感到热力扑面,引得众人大惊。
“赵通是虎贲军中第一高手,校尉赵猛的二儿子!练的是家传《摔碑手》,外炼大成!”
纪渊五感不俗,听到有人嘀咕。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是个头戴银丝抹额,穿着富贵的俊俏少年。
咚咚!咚咚咚——
赵通气血上涌,脸色涨得通红,筋肉鼓起像一条条蚯蚓,有些狰狞的样子。
他抱住那根实心浇铸的沉重铜柱,连着在空地上走了五步,踩出深深脚印。
最后气力不济,双手一松,轰得放下,大口喘着粗气。
“力大如牛,气……稍微短了一些,以后多在内炼上用点心。”
魏教头大手一挥,示意赵通表现合格。
“下一个,谁?”
“在下张二和!愿意一试!”
五短身材的矮个少年摩拳擦掌走上前去。
结果只是勉强提起第一根铜柱。
魏教头没说什么,只是摇头道:
“继续。”
就这样。
那五根铜柱不断被移位。
有人通过,有人落选。
目前最好的成绩,便是赵通和那个头戴银丝抹额的俊俏少年。
一个挪动第二根铜柱,走动五步;
另一个举起第一根铜柱,将其挥舞如轮。
前者是力大,后者是气长。
“太安坊纪九郎。”
很快就轮到了纪渊。
作为最后一名称骨考生。
所有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第一根……有些轻了。”
纪渊提着代表着一马之力的铜柱,神色轻松将其放回原位。
“举重若轻,有些本事。”
魏教头眼神微动,露出赞许之色。
可还没等他做出评价,纪渊再走到那根一牛之力的铜柱面前。
全身筋肉陡然拧紧,双手合抱,跨出八步,轻轻落地。
至此,两根铜柱重新并列。
“这是谁家的?越国公还是阳武侯?忒生猛了!”
“气力远胜烈马、蛮牛!”
“北镇抚司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物?”
“……”
这下子像炸开锅一样。
其他人纷纷议论。
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低头不见抬头见。
朝堂之下,他们家中的子女、旁支也是如此。
关于天京三十六座讲武堂,各有什么样的劲敌、强敌。
那些奔着功名的将种勋贵,早就事先打探清楚。琇書蛧
这外城的太安坊,突然杀出一个纪九郎,让人始料未及。
“他往第三根铜柱去了!”
那个头戴银丝抹额的俊俏少年眉头紧锁,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时候,外城都这么激烈了?
放在内城,往常拔出虎力铜柱者,都是少数。
这个北镇抚司的年轻缇骑,能做到?
纪渊心神放空,体内气血沸腾滚烫。
他入讲武堂,为的就是功名。
可以大出风头,为何要藏拙?
第三根铜柱,他拔定了!
“还好许总旗送了一门内炼呼吸法,使我力大气足,能试一试。”
纪渊提起一口气,筋肉如虬龙盘踞,生出无穷无尽的精力。
他双手错开,一上一下,搭在那根足有千斤的铜柱上。
整个人腰马合一,全身发力!
“起!”
吐气开声,如平地炸雷。
长条青砖铺就的地面,硬生生陷下去寸许,踩出两个坑洞。
轰!
那根五年内不曾被挪动的虎力铜柱,在一众考生惊骇的目光中拔地而起,扬起大片烟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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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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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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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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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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