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得到此物,所欲所求所问,结果无有不中,灵验得很。
哪怕遭逢大凶大灾,只需耗费生机命元,与其再三呼救。
必能遇难成祥,绝处得生!
“万会人元的风水奇术,并非我这辈子最大的际遇。
这张通晓古今,疑似是百世经纶残篇的人皮纸。
方才称得上最让我心安的依仗!”
裴东升大袖飘摇,眉宇不凡,颇有几分名士气度。
等到离开侯府的正院,他略一拍手,几个孔武有力的劲装壮汉霎时出现。
他们面无表情,抬着那顶宽大的软轿,毕恭毕敬跪地相迎。
暑气浓郁的燥热正午,这些劲装壮汉神色死板,脸色发青。
竟是点滴汗水都没有流下,显出几分诡谲。
“出城。”
裴东升弯腰坐进去,他并未第一时间赶去靖州梅山。
那个纪千户不是循规蹈矩的沉稳性情,总结梁种之前的血泪教训。
起码具备足够的自保实力,才能放心前往北镇抚司。
定扬侯既然把这桩差事交由自个儿,那么挑选些精兵悍将作为护驾,也顺理成章。
“纪九郎他鲸吞靖、昙二州的磅礴地运,又半只脚踏进宗师关,几乎势不可挡。
这种气数浓烈的天纵之才,一昧去打压往往适得其反,只能充当垫脚石。
之前糊弄庞钧,谈及阴葬十凶地……也是时候该拿出来用了。”
裴东升端坐在软轿里面,没有丝毫的颠簸。
那四个孔武有力的劲装大汉,身子轻盈得像是羽毛。
脚下似飞,行出城外,来到一处阴气森森的乱葬岗。
软轿落下,裴东升掀开帘子,绕着几处低矮的墓穴。
大袖一抖,甩出几枚巴掌大小的精铁令旗。
上刻“九泉号令”四个古字,颇为不凡。
他右掌握住紫金罗盘,口中喃喃诵念拗口冗长的咒言:
“号令九泉,法遵黑律!
九地主吏,各执戈矛。呼吸云雾,鬼哭神愁。行符召将,不得停留……急急如律令敕!”
裴东升话音一落,就见这座乱葬岗的滚滚阴气,好像凝成实质的水流一样,悉数汇流进滑腻腻的地底。
顷刻间,脚下的土石松动,宛若大蟒大蛟翻身,不住地往上拱起。
一条条干枯的白骨手臂倏然伸出,好似长枪大戟。
喀啦,喀啦啦!
棺椁、墓穴,弹指就被撕裂开来。
呜呜!
呜呜呜!
阴风凄惨,叫人发毛。
一具具浑身闪烁精铁光泽的惨白尸身,猛地跳将出来。
它们青面獠牙,不似人样。
各处长满浓密的红毛,骨节粗大而坚硬,散发悚然惊怖的阴寒煞气。琇書蛧
肋下更是生着漆黑的翅膀,如同凶禽大鸟,可以飞天遁地。
甫一出现,就造成莫大的动静。
扑哧!扑哧!
老鸦雀鸟,全部惊得飞出密林。
野狗豺狼,也被吓得落荒而逃。
仿佛随时都要大祸临头。
就连炽烈的日头。
都驱散不掉这股阴煞!
这十头魔怪一般的僵尸好像将士,笔直的站立,瞬间就引来大团黑云凝聚,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养的倒是不错,个个铜皮铁骨,坚不可摧!”
裴东升很是满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些都是他用阴葬十凶地,所培养出来的上等僵尸。
其法门的根底,传承自上古盛极一时的天巫道。
走的是修成外魔,炼制身外化身的路数。
用人、兽等五虫生灵之骸骨,混以精钢玉石等物,祭炼金、银、铜、铁四种僵尸。
大成之后,再埋进死人瓮那种阴煞地势,使其进行玄妙蜕变。
据说最高层次,能够炼到尸皇、巫魔。
阴阳合一,逆转生死,足以傲视寰宇群雄!
当然,裴东升没有达到那种厉害的传说境界。
他改名改命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定扬侯府的天字号风水相师,深得郭铉的重用与亲信。
因为筋骨长成且稀松平常,练武练功难有多大成就,裴东升就把心思全部用在旁门左道上。
万会人元可以点石成金,把穷山恶水化为一方宝地。
自然也能反过来用,将藏风聚水的好去处,变作死气、煞气、灾殃气交织蕴育的大凶绝境!
这样一来,正好适合修炼天巫道最速成的养尸法。
“天凶、天杀、天穹、天冲、天倾、天湿、天狱、天狗、天魔、天枯!
拢共十具飞僵,足够布下绝阴阵法,应该能够护得住我。”
裴东升握着紫金罗盘,元磁铁针滴溜急转。
那股冲霄而起的至阴煞气,全然无法侵害自身。
这件宝贝名为“七十二龙盘”,乃救贫先生宋天寿所炼制,专门用来勘测龙脉地势的走向起伏。
正所谓,“颠颠倒,二十四山有珠宝;倒倒颠,二十四山有火坑”。
风水一脉的地师,终其一生寻觅龙脉,都参悟不透个中奥秘。
救贫先生宋天寿的七十二龙盘,却能轻易拨转内外,定格阴阳。
因此,对于天下地师而言。
这简直是堪比江湖武夫的神兵利器,乃梦寐以求之物。
裴东升起出阴葬十凶地所养的飞僵,五指一张,收回导引阴气的九泉号令旗,重新坐进那顶软轿。
“且放它们出去吃些血食,不然等下还要耗费心神降伏镇压。”
他右掌晃动那几支九泉号令旗,带起一阵阵惨烈阴风。
十头飞僵空洞的眼眶,跳起团团殷红鬼火。
旋即一双肉翅展开,登时冲入百丈高空。
好像佛门当中的恶鬼夜叉,格外骇人!
丛丛红毛之下,隐藏着黑青色的坚硬鳞片。
覆盖成甲,刀枪不入!
它们两眼锐利如同鹰隼,四下盘旋扫视一番。
猛地振动肉翅,宛若利箭攒射,俯冲进深深密林。
伴随着飞禽走兽的凄厉哀叫,这些飞僵开始大快朵颐,享用血食!
……
……
北镇抚司衙门。
纪渊收回垂落的眸光,没有继续窥探。
那毕竟是定扬侯府,好比龙潭虎穴的险恶之处。
万一叫人察觉,反而打草惊蛇。
“文曲星入命,竟然落在一个风水相师身上。”
纪渊略微有些意外,他本以为会是某个儒门中人。
毕竟北斗当中,武曲主武运,文曲主文运。
“这人……有些古怪。他的气数、禄命,都像被篡改过一样,显出特异。
依着皇天道图的映照,这个姓裴的家伙,一生穷困潦倒,落魄不堪,草草收场。
早夭、散财、妻离、双亲俱亡!此为原本的命势!”
纪渊起身离开,迈出明堂,看到衙门外的虬劲有力的梅花树鲜艳如火,幽幽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这样一想,倒有几分跟我相似。”
他招手叫来换班值守的童关,要了一份裴东升的个人卷宗,目光大略扫过,便就瞧出端倪。
“此人改过名字,怪不得命数运道有变。
像是风水一脉的高人手笔,不然很难做到改名改命。
也许,就连文曲星,也是后来所得。
若猜得没错,定扬侯郭铉的那座霸王卸甲穴,便是出自他之手!”
纪渊双手负后,默默记住“裴东升”这个名字。
炼化靖、昙二州的磅礴地运,使得他并不缺道蕴。
如今只差一道文曲星,就可以排列命盘,晋升命格。
“裴东升人在定扬侯府,却是不好明目张胆上门擒拿。
谋取文曲星,须得再盘算一二。”
纪渊按下急切的心思,向着贺兰关的方向举目远眺。
纵然相隔万里,仍然能见赤红滚烫的精气狼烟,宛若撑天抵地的巍峨神柱,横压整个辽东。
倘若立在社稷楼九重天,便可以放眼天下,窥见气血汪洋无边无际。
其中猎猎飞扬,庞然如巨岳的九色大纛,耸立各方,镇压妖邪。
这就是兵家被称作第七座真统的缘由。
人道皇朝统摄万方,以儒治世,以武戍边。
关系之紧密,牵扯之复杂,远超佛道两家。
“卧榻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定扬侯铁了心要裂土封王!
连救命恩人、手足兄弟的年长兴,他都要下手除掉,以保证万无一失!
遑论我这个‘外人’。
恐怕郭铉也快要发难了。”
纪渊暗自思忖着,好像想到对策。
他念头闪动,脚下跨出一步。
几如缩地成寸,眨眼就来到南安郡主的下榻之处。
剑气森森,剑意凌厉!
宛若置身于一座无数剑器演化形成的森罗黑狱,稍有妄动,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青衣女子睁开明眸,宛若剑光闪烁,夹杂几分疑惑之色。
“郡主领东宫旨意,赐纪某开府建牙之大权。
如今纪某欲要敕封靖、昙二州的山水正神,想请郡主相助一臂之力。”
纪渊那身大红蟒袍衣角翻飞,那口黑鞘银锋的百代昆吾悬于腰间。
周天八象与五脏神庭交织融合,与那座剑狱对峙碰撞,激荡出可怖的气机。
南安郡主收起盘坐练功的姿势,眼睛眨啊眨,用一只手撑着下颌,好像在问“如何帮忙”。
“自古以来,山水神也被叫做‘地祇’,受天庭、阴司、亦或者人道皇朝的册封,得授符诏,执掌一地。
主要负责调理水脉,疏通地气,有利于天道循环。”
纪渊有条不紊说明来意,语气轻缓道:
“封神,是莫大的权柄,半点怠慢不得。
首要在于朝廷之许可,有圣旨作为凭依。
其次,又要敬告上苍,书写宝诰。
纪某虽为北镇抚司的千户,又奉命巡狩辽东,官位品秩当得起。
但敕封辽东各州的江河水神,峰岭山君,此事非同小可。
若无合适的祝官,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纪某斗胆,想请郡主总领此事。”
敕封山水神后,并不算完,还需要进行一番祭祀。
历朝历代,祀典都极为重要,有着诸多讲究。
凡夫俗子祭祀山川河流,在于祈福。
人间至尊这样做,则是增厚国运,凝聚民心。
所以才有帝王封禅之说。
依照古礼古法。
朝廷不仅要立祠。
还会设立专门的祝官。
倘若人间至尊无法亲临,就要由祝官总领。
焚烧宝诰敬告苍天,以全祀典。
大炎时期,尤其在意。
敕封山水神,祭五岳四渎之权,皆归于中央朝廷。
其他的府州不可僭越,否则视为意图谋反。
“祝……官。”
南安郡主面色犹豫,有些心怯。
她虽然名分上属于宗亲,可到底血脉不正。
而今听到纪渊让自己做祀典祝官,掌管敕封山水神这样的尊荣大事。
难免有些犹豫与慌乱。
“郡主千金之躯,得圣人赐姓,深受皇后喜爱,又为太子殿下的义妹。
那些江河水神,大岳山君,若得郡主敕封,名正而言顺。
无论以后北镇抚司衙门在或不在,纪某能否斗得过那位霸道彪炳的定扬侯。
这些山水神所立的庙宇跟金身,都能保存下来。
对于辽东百姓而言,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纪渊言辞恳切,诚心实意,一派为民着想的凛然正气。
这让本想婉拒的南安郡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轻轻点头,好似答应,作出“尽力而为”的手势。
纪渊拱手道:
“那就谢过郡主。”
下一刻,那身大红蟒袍便就离开下榻院落。
“纪九郎,你真是厚颜无耻,合该跟我一样,入魔教,进灭圣盟才对!”
待到纪渊重回梅山,坐到明堂运转气血。
天运子那缕残魂忍不住冒出来,好似飘忽鬼火,连连冷笑道:
“你让那哑巴郡主做北镇抚司的祝官,宝诰上书宗亲之名,等于皇命敕封。
莫说在靖州、昙州敕封山水神灵,就算去郭铉的老巢贺兰关,估计也没人敢拦!
到时候,即便与定扬侯撕破脸皮,只要以敕封山水神为由,照样可以通行无阻。
你借白清玄的名头,欲行剪伐妖邪,吞并江河山岳之事……贫道简直看不下去!”
看到天运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纪渊斜睨一眼,喝出两字:
“聒噪!”
宏大雷音发出闷响,好像重锤迎面砸落,直把喋喋不休的天运子打回去。
随后垂眸扫视大案放着的辽东舆图,江河山岳的走势映入眼帘。
他的手指挪动,顺着梅山而出,一路划到大凌河。
猛然顿住!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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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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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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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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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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