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夕在床榻之上打坐,悄然睁开眼睛,望向了门外。
老人悄悄推开门,指使着两个家仆把一个大箱子搬进房间内。大箱子无声触地,随后被家仆打开了箱子盖。
凌夕脸上带着面具,还一幅静坐的模样,老人猜不出凌夕究竟睡了没有,来到他面前晃了晃手。
凌夕不想搭理这个家伙,继续沉息修炼。他的身体静寥了五百年,早不如从前那么灵活,他还得重新去适应身体。
老人见凌夕没有反应,松了口气,让下人把箱子的东西都拿出来,挨个摆到房间各处。
凌夕看的清清楚楚,箱子里面全是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木制的会飞的鸟,能动的机关,全是些稀奇古怪的有趣玩意。
下人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摆放完毕,正欲退下,凌夕终于开口:“你们有何事?”
老人吓得身体一颤,连忙回头说:“护国君,您醒了?”
凌夕默默起身,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如同爆栗作响,舒展了下身体。
“我昨日见您喜欢这些稀奇古怪之物,特意让下人搞来了一些。”老人连忙解释,他原来昨日发现了凌夕在盯着那颗金珠看,有心找来了相似物来讨好凌夕。
“你觉得,凌厉为何要让我来你这里住。”凌夕挥手让他过来,按住了他的肩膀。
老人惶恐不安,嘴里说不出为什么。宫殿那么大,绝不可能没有凌夕住的地方。看太上皇对凌夕的态度,哪怕凌夕想要住寝宫,都会开口答应。
“下官不知,太上皇为何要安排您来下官这里住。”
凌夕笑了一声,让老人暗暗心惊。
“你住的府邸,相当漂亮。”
老人闻此言,以他这么多年的老辣经验,怎能不知凌夕想要说什么,迅速跪下:“护国君,此府乃是太上皇赏赐,珍宝则是各级官僚所送之物。下官的确是兢兢业业,从未结党篡权谋私,没有半点违心啊。”
“护国君,只是个凌厉给我的空名,它什么都不是,我也不是什么凌厉身边的探子。你用不着害怕我。”
凌夕说罢,仿佛想起了什么,问道:“凌家老宅,可在否?”
“不在了。被太上皇拆了,半点不剩。”
“半点不剩?”
“的确是半点不剩,太上皇拆掉凌府之下,还下令将所有残余之物,统统一把火烧掉。下官对这事实在不知情,您要是想知道的话,去问太上皇更好。”
凌夕紧接着沉默,望向箱子说:“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搬回去吧。带我出去转转。”
马蹄哒哒作响,一辆四驾马车载着凌夕在街市上漫无目的的行走。凌夕望向街市两旁物是人非的建筑,映在面具的黑暗处。
马车经过一处闹市时,凌夕突然开口:“停下。”
老人不知为何,疑惑的看向凌夕,不过还是招呼着让车夫停下。
“你就待在马车上,不要下去。”凌夕说完这话,撩开帘帐,缓步走了下去。闹市上行人摩肩擦踵,到处都是吆喝声叫卖声,一幅太平盛况。
凌夕熟视无睹,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了一处没人的空地,蹲下身,摸向了地砖。
青色的地砖紧密的排列在一起,组成了闹市的地面。偶有路人对这个黑衣男子投来一个奇怪的目光。
他的行为和衣着都与周围人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凌夕伸出手,轻抚地砖。地砖的纹路简单,但是足够坚固耐用,及时过几十上百年,也能完好的粘合在一起。
凌夕催动裂地神岭,分开脚下的地砖。
地砖发出咔咔声,无端移动,掀开了地皮。周围的行人纷纷发出一声惊叹,好奇的凑过来。
一旁恰巧有在卖艺的,眼见看客全都被凌夕引走了,急忙吆喝道:“快来看!徒手碎长剑了!”
看客听到卖艺的吆喝,又回过头,去看卖艺的表演。
凌夕没有半点反应,自顾自的抓起地皮下的一捧土。这土是惨白带红的,顺着凌夕指尖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飞走。
这土中所带的东西,除了凌夕外,也许已经没人记得了。五百多年前,凌厉在这里下令活埋了百万人,为了凌家,也为了自己的仕途。五百年后,红色的土已经被青砖盖住,无人所知当年发生的这些事。
周围人不知谁眼尖,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张口喊道:“快看!土是红色的!土是红色的!”
所有人又回过头来去看红色的土,更有几个胆大的,干脆蹲在凌夕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翻开一捧土疑惑的道:“这土怎么可能是红的呢?真是奇了怪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人也不知道这红土是怎么来的,捋着白须皱紧眉头。
凌夕手心里的红土流光,默默起身,朝马车走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掀开地砖的!”一队巡逻官兵见一群人在这里,也跟着走了过来。
凌夕头也不回,看都不看这群官兵。
一个官兵生气,在凌夕即将登上马车时,伸手拉住了他:“站住,谁让你走了!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通缉犯。”
“等等!”老人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惊慌的冲官兵喊道:“放开这位大人。”
官兵和众多百姓皆是脸色一变,畏惧的退开。在这皓西城,谁不认识老人,想不到老人竟会来到这里,和这个面具男子有关系。
“部,部史大人?”抓住凌夕的那位官兵结巴的说。
老人顾不得管这个官兵,一把推开他,恭敬的迎接凌夕:“护国君,请您上车。”
所有人听到护国君这个名号,哗的一声统统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护国君这个名字他们听了五百年,在他们心中早就摆到了和太上皇同等的位置。据说,当年正是有护国君的帮助,太上皇才能结束上朝的暴-政,建立虬国。
正当凌夕要登上马车时,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一个身穿金鸟服,腰佩直刀的人快马赶来,朝凌夕出示金黄色的令牌道:“国君,您的故人到了,太上皇请您回宫。”
凌夕点了点头,这人立即勒马回程,半点废话也没有。凌夕瞥见他腰间的那块牌子,这牌子写有啼宫二字,大小和曾经的龙武阁无异,两者颇有相似之处。
凌夕发出一声不知所谓的笑,收回目光,登上马车和老人一起向皇宫赶去。
皇宫内,一个半大的少年诚惶诚恐的跪在下方,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
“护国君,这位,是崖国无意皇帝的曾孙子,现在是我虬国属国的国君。而无意皇帝,就是当年和您交好的那位。”青年站在一旁,为凌夕介绍道。
凌夕看着这个少年有些相似的脸,想起当年那个小皇帝,开口问道:“你曾爷爷,活了多久。”
“回国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极其害怕,颤抖着身体把自家的情况全数说了出来:“我曾爷爷执政八年,二十六岁就病逝了。我爷爷,执政四百余年,四百八十岁自然归天,我父亲,”少年哽咽了一下:“执政十四年,五十二岁战死沙场。”
“他父亲,是在和我们打仗的时候死的。”凌厉这个时候插嘴道,眼底抬起,望向少年。
难怪少年如此害怕,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xiumb.com
“你曾爷爷、爷爷、和你父亲,都是好皇帝。”凌夕顿了顿:“但,你不能是个好皇帝。”
少年小鸡啄米般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凌夕没心思去管他,起身望向了凌厉。
凌厉笑了笑,接着咳嗽两声,沙哑着嗓子说:“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
凌夕跟随他登上高台,脚下是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海洋。海洋里的每一滴水,都由一个士兵组成。
这整片海,都是浩荡大军。
台上仅有凌厉和凌夕两人,凌厉一身亮黄色的龙袍,戴上了龙冠,走到高台最前方,望向下方发问:“这是皓西城的守军,一共八十万,还有各州各域,共八百万大军,外无强敌,内政清明。我虬,万里江山,你觉得能延续几代?”
“五代。”
“为什么?”
凌夕摇摇头:“你的万里江山,已经到了极盛,接下来,就该衰了。”
凌厉回光返照般大笑两声,低头咳出血来,他撑开双臂,仍由凛冽寒风吹在身上:“那你再猜,我为什么要让你见那些故人。”
“昔人罔矣,故日无归。你我,早就变了。”
“是啊,我们都变了。”凌厉踉跄后退几步,坐在龙椅上,低沉着头,气息如丝。
凌夕代替凌厉站到最前方,朝下俯望:“借我六十万人,我要为映汐报仇。”
“好。”只听得这一个字。凌厉垂下了头,再无生息,走完了他的坚忍一生。
一声细微的叹息从面具下传出,随风散尽。
一位拜龙教徒撕裂空间,来到凌夕面前道:“教主有消息告诉你。凌小状以及赫连若羽的踪迹,已经找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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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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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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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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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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