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时,隐约听见上方有男声传来,但那声音如隔云端,叫我难以听清。
不知过了多久,我身体一阵阵发冷,牙关止不住地打颤。直到身后贴上热源,暖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我才又昏沉沉地陷入黑暗。
之后的日子,我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逐渐恢复感知,但我始终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醒不过来,甚至开始做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境皆是我曾经历过的事。
这一回,来到了我幼年时。
彼时我首次参加宗门小试,想让那些背后骂我废物的人闭嘴,便偷翻了名单,胁迫对手在赛时故意输给我。
我虽年纪不大,但也已经有了臭名远扬的势头,对面那弟子怕我日后针对他,便只能红着眼眶答应了我的要求。
到了比赛那日,当我洋洋自得地准备狠狠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的脸之时,愕然发现眼前对手不是名单上的弟子,而是蒋霁。
少年蒋霁初露锋芒,面容俊俏,怀中抱着木剑,身姿笔挺地站在我面前,道:“师妹,还请赐教。”
不远处,还围着几个素日最爱跟在蒋霁身后阿谀奉承的狗腿子,他们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我当即明白这是蒋霁有意想让我出乖露丑。
我怒气上涌,但比试已经开始,我只好硬着头皮提剑与蒋霁对上。
果不其然,我根本无法打过已经炼气三层的蒋霁。当我招架无力,节节败退时,四周传来隐秘的嘲笑声。
我心头憋屈,不想接着出丑,便在半炷香时耍起赖来,猛地丢下手中剑,“我不比了。”
此刻蒋霁招式已出,来不及收回去,我的手背登时浮出了条红痕。
蒋霁一愣:“我……”
我感受到手背的痛意,我从未被如此羞辱过,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我又气又委屈,顿时捂着眼睛嚎啕大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
我的嘹亮哭声引来许多同门的注目。
蒋霁捡起地上的剑,觑着我:“这么大了还哭,羞羞脸。”
我哽了一下,用袖口抹掉眼泪,声音带着哭腔:“你等着,我要去跟阿娘和师叔说你带人欺负我。”觉得放的话还不够狠,又补了一句,“我要让师叔把你逐出师门!”
说完,还不等我扬长而去,蒋霁就挡在了我面前,我的脚步生生停下。
那时的师叔格外偏爱我,蒋霁怕我说的话成了真,便再三阻拦我的去路。
僵持了半天,谁也不服输。
到最后,我心生一计。
我状似妥协地对蒋霁说:“你下山去帮我买根糖葫芦,我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门中有规定,弟子不得私自下山,但若是运气好,即使偷跑下山,也不会有人发觉。
蒋霁眼神写满了烦躁,在我以为他要开口拒绝时,他扫了眼我手背的伤口,竟然答应了下来。
我便把我的钱袋强塞到他怀里,蒋霁只以为是我不想欠他,没再多言。
不过蒋霁怕我骗他,走之前,拽着我硬是拉了个钩,“骗人的是小人。”
等看不见他的身影,我倏然弯腰将地上的泥土拍到衣服上,然后挽起袖口,直奔望江峰。跑到一半,我还回头朝他去时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我才不做短命君子呢。”
我来到殿前,看见其中正襟危坐的云真,不顾他座下的弟子,径直上前扯过他的衣袖,哭道:“师叔。”
正在授业的云真被我这么一打岔,脸色微冷。
但不等我细看,他就缓了神情,起身将我带到偏殿,问我,“发生什么了?”
我眼底险些憋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仰着脸看他,添油加醋道:“师叔,蒋霁他带人打我,还抢走了我的钱袋,说要下山买糖葫芦吃。”越说越气,鼻涕眼泪擦了云真一袖子,“师叔,你一定要帮我教训他。”
云真将衣袖从我手中抽离,眉目微微舒展,摸了摸我的脑袋,温和道:“是吗?”
我怕他不信,就指着脏兮兮的衣物和手背上浅的快痊愈的伤口,继续哭诉,“师叔,你看。”
路上,我还有意让树枝划破了我的衣袖,显得越发凄惨。
云真脸色沉了几分,衬得脸颊上原本不明显的疤痕有几分骇人。
我不由愣怔一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修真界的人虽说不像神仙那般神通广大,但对付一条伤疤还是绰绰有余的,更别提身为掌门弟子的师叔。
师叔为何不将脸上的伤痕治好呢?
“瑞先,去把你师弟找回来。”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陈瑞先看我一眼,才敛眸应下,“是。”
翌日,我看着双手捧着荆条、挺直着背跪在殿前的蒋霁时,心中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我趾高气扬地站在台阶上,抚掌大笑,“活该,活该!”
蒋霁脸上阴云密布,眼神凶得仿佛要即刻起身冲上来揍我一顿。
“呦呵,还敢瞪我。”我拾起地上的石子,朝他砸去,“有本事你继续瞪呀。”
蒋霁下意识闭眸侧脸,石子在他耳后划出一小道血痕。他缓了过来,捧着荆条的手纹丝不动,望向我的眼神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杀意的危险情绪。
在我打算再扔一块教训他时,严厉的女声自我右手边传来——
“小洲。”
我手中动作微顿,转眼看向来人。
卫琇站在长廊另一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过来。”
仿佛一桶冷水泼来,我嚣张的气焰顷刻熄灭。阿娘定是看到了方才那一幕,我回去后约摸又要受罚了。
石子自我手心滚落,我步伐沉重地朝娘亲走去。
但不知为何,脚下的地砖骤然消失,惊得我急忙抬眼望向阿娘,却见卫琇身后的青天白日不知何时变成了压抑暗沉的墙壁,而她一身血污,双目冷漠地注视着我。
我蓦然惊醒,坐起身呼道:“阿娘!”
温热的掌心贴上我的额头,“做噩梦了?”
我双目无神,心悸不止,脸颊处一片湿冷。
有人抬起我的下巴,用丝帕将我的脸擦拭干净,低声哄我,“没事了,醒来就好。”
惊魂甫定,我逐渐回神。
眼前烛光跳动,场景熟悉,是妖王洞府。身旁之人扶着我的肩,我侧目看去,对上双暗含关切的美眸。
“姬璟?”我一出声才发觉嗓子有几分难受。
姬璟拿起杯子,置于我的唇边,“先喝点水。”
我想抬手接过,胳膊却有些无力,姬璟便亲手将水喂到我的口中。
待润过嗓子,我才开口问他:“我怎么了?”
姬璟的眼神有几分晦暗,没有隐瞒:“灵气逆流,经脉受损。”
他的话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我僵着脸,难以置信地转身看他,“你说什么?”
还不等姬璟回话,我又回忆起被暗算时的那一幕,恨声道:“那个害我的人是谁?”
姬璟愧疚道:“此事责任在我,竟没有察觉山上有妖走火入魔,我已经交代莲鹤去处理此事,定会给你个交代。”
“妖?”
可我分明记得,那日偷袭我的是……
是什么?为何那日的场景在我的脑海异常模糊,似被浓雾遮挡,无法窥见它的真容。
姬璟凝视着我,“不过,你不必担心你的伤,会没事的。”
我迁怒到他身上,“你说没事就没事?”
刚想让他滚,姬璟就沉眸将我从床上抱起,阔步朝洞穴更深处走去。
我失神一瞬,随后挣扎起来,力度却轻得好似在替他挠痒,我怒不可遏,“你要带我去哪里?!”
眼前事物向后退去,姬璟带我进了一处幽暗的地方。
他将我放下,须臾间,周围火光亮起。
栩栩如生的壁画映入眼帘。
它色彩绚丽,画着一头双目圆睁的双头蛇,两个蛇头中围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它腾云驾雾,瞬息之间变成一头巨龙绕着天际打转。
“这是我族先祖化龙的故事。”
我禁不住有几分讶异,原来双头蛇化龙后只有一个脑袋吗?
“先祖口中咬着的,就是族中至宝,三清珠。”
姬璟忽地倾身靠近,抵着我的额头,清冽的气息充斥在我的鼻间,“闭眼。”
我正出神,不自觉跟着他的话阖上双眸。眼前蓦然出现一望无际的沙漠,黄沙漫天,而原先在壁画中见着的珠子,正如明月般悬在遥远的空中,耀眼夺目。
我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的场景即刻消散。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意识到方才我应当是进了对方的识海之中。
我惊疑不定地看他一眼,传闻三清珠可医百病、可洗凡髓、可塑筋骨,若我坏心一起,在识海内对他下手,他可是轻则成为废人,重则爆体而亡,他竟如此放心让我进入其中。
姬璟凝眸对上我的目光,以为我还在为伤势担忧,温声安抚:“我会用它治好你,莫怕。”
闻言,我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贪色。
……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待在妖王洞府,姬璟日日用三清珠为我疗伤。
除了身体时常发冷,四肢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
一日,姬璟向我谈起蒋霁,说他擅闯神殿,被莲鹤等人抓住,问我想如何处置。
我心不在焉,随口回道:“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问我作甚。”
隔日,就传来蒋霁被关入水牢的消息。
我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如今只想快点痊愈,然后离开此处。
这样想着,手脚又开始一阵阵发冷,如同置身雪窖冰天。
“姬璟。”我唤道。
可是无人回应。
我又喊了几声,洞府内依旧寂如死灰。
我不悦地皱起眉头,按照以往,不用我叫他,他也应该自觉来我面前替我暖身子,怎么今日就不见踪影。
愈发寒冷,床上新换的被褥不足以暖身。我艰难起身,赤足踩着不久前刚铺上的毛毯,抬手将挂在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缓步朝外走去。
我来到水潭前,那里燃着噼啪作响的篝火,上面架着一壶酒。
夜色如水,我走到火堆旁,热意沾染上我的身体,我抬手将灼人的酒壶取下,指腹被烫得通红,可这点热意仿佛被我的肌肤隔绝在外,体内依旧是渗入骨髓的寒冷,血液都仿佛快被冻成了冰。
我僵着手指,将酒液灌入喉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体内就涌上暖意,于是我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www.xiumb.com
这酒暖是暖,就是有点烈,只一壶,我就有些晕乎。
我晃着身体,脚步踉跄着朝石室走去。
只是,醉眼迷离,我分不清东南西北,一个冷不丁,就被绊到了水潭里。
冷水扑面而来,我清醒片刻,连忙解开身后沉重的大氅,朝岸边游去。
上岸时,察觉好不容易暖起的身子又凉了下去,我不禁愤懑地拍了拍水面,水花高高扬起,溅湿了疾步朝我而来的人的衣袍。
姬璟见状微愣,将手中事物放到一旁,而后弯腰将我从水中抱起,“怎么掉下去了?”说着,掌心贴在我湿透的背上,为我的体内注入暖流。
我情不自禁缩进他的怀里,想要驱散所有冷意。他身体微僵,胸前衣物湿了一大片。
我脸颊蹭得不舒服,抬眸道:“把衣服脱了。”
环在我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姬璟眸色深幽,“很冷吗?”
我只觉得脸颊上全是冰水,拉过他的手,放在脸庞,感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流。我双眸微眯,蹭着他的掌心,“这样舒服。”
姬璟锁骨处的肌肤泛起红,蔓延至脸颊。
短暂地清醒过后,酒意又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仰脸看他,视线顺着那抹红一路往上,最终停留在他清隽疏朗的眉眼处。
他神情冷然,与周身情态截然相反。
已经这么红了,那应该很热吧。
我坐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缓缓靠近他的脸侧。
姬璟眉头轻蹙,红唇紧抿,似有些抗拒我的靠近。
但他始终没有推开我,任由我的脸颊贴上他的脸,轻轻蹭了蹭。
不够热,我有些失望,沉下身子,脸颊贴在他肩上,定定看着他高挺的鼻梁,抱怨道:“凉。”
姬璟眸光流转,垂眸注视着我,一言不发。
身体又开始发冷,我忍不住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脸颊朝他露在衣物外的脖颈靠去。
他眸色深沉,抬起手,指尖轻揉过我的唇珠,微哑的嗓音听不出情绪:“这里凉吗?”
他的指腹温热,我盯着眼前滚动的喉结,犹嫌不足地朝他颔首。
顷刻间,温暖的触感就被冰凉的唇代替,我偏过脸想要躲开,但他捏着我的下巴,令我退无可退。
他的吻逐渐用力,我不由闷哼出声,大腿根部忍不住磨着他的腰。他身体微顿,亲吻变得轻柔,似想挑起我的兴致。
直至唇上传来热度,我才伸出舌尖回应着他。
衣袍渐褪,他用滚烫的唇驱散我身上每一寸冷意,就连我微蜷的脚尖都没放过。
随后,就是遍地衣裳,满室荒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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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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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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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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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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