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才蒋霁居然在与我交手的时候露出那般丑态,看来他完全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在我还想再出手时,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师姐师兄,你们——”
“这、这怎么回事?”姗姗来迟的弟子们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狲兽。
蒋霁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他依旧发红的耳垂。他冷笑了一声,神态自若地对着那弟子说:“那当然是——”
“当然是,”我打断了他,“这头狲兽野性难驯,所以我和蒋师兄迫不得已解决了它,以防它伤害无辜百姓。”
“对吧师兄?”我剜了一眼蒋霁衣袍上带着脚印的那处。
说来蒋霁现在狼狈得很,脸颊上残留着红痕,手臂和掌心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看到这,我心里头的郁气消散了一些。
蒋霁似乎忘了止血这回事,凝视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啊,那狲兽还真是穷凶极恶,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如此大意,将它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他这话一出,还真有弟子开始挠着头左顾右盼,“这……”
“你说——这狲兽要是不小心害了什么人,那个弟子该当何罪?”他说着便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
只是,在他看到铜柄上的纹路时,愣了一瞬。
我直接伸手抢过这把匕首,蒋霁却紧握住不肯松手,他一改方才的态度,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在我来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我自然不会回答他,冷声道:“松手。”
在我与他对峙了片刻后,他率先移开了目光,手掌失了力道。
我将匕首收回手中,垂眸看着这刀柄上精致的纹路,联想到蒋霁方才的异常,突然觉得它有些眼熟,再抬眼看去,发现蒋霁已经离开了此处。
“师……师姐?”有人小心翼翼地唤了我一声,似乎怕惊扰到了什么。
是之前为我指路的那个弟子。
突然想起温宜春,可这些人中没有她的身影,“温宜春呢?”说着,我将擦拭过后的匕首放进了灵袋。
她面露喜色:“温师姐好像要突破了,所以她先回山上去了。”
“突破,”我突然想起她如今是炼气三层,“她要筑基了?”
回到村口的时候,玄吉已经没了踪影,地上躺着的村民也已经被抬到了没被破坏的屋子里休养。
来来往往的弟子手里拿着工具,全都在替修葺房屋做准备。
“卫师姐,你也来啦?”方岁岁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回过身,就见方岁岁一张脸脏兮兮的,手里抱着麦秸。
我还没回她,就见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我怀里,“那师姐先帮我把这些放到那个墙角,我再去搬一些来。”
我皱了皱眉,嫌脏,“我不——”她已经转身走了。
我看了眼怀里枯黄扎手的麦秸,下巴有些瘙痒。
我将它堆在墙角的时候,嫌弃地看了双手一眼,还未召出清洁术,突然感觉有东西从头顶掉了下来,我避开,它砸在了我的脚旁。
是土坯房脱落的泥皮,露出的坏缝里还藏着一只蜘蛛,朝着我的头顶掉了下来。我将它挥开,嫌恶地看着它又消失在缝隙里。
我还未转身,余光中好像有道身影一晃而过,还有隐约飘来熟悉的香气。xiumb.com
夜阑更深,忙了一天的弟子准备回山上的时候,有人喊住了我们。
“那个……仙师们,请留步。”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拄着拐杖朝我走开。
她精神饱满,眼眸不似一般老人浑浊。“更深露重,大伙喝碗热汤再上山吧。”
她神情和蔼,最后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上,面上流露出欣赏之意。
听了这话,周围的弟子有些躁动,毕竟都是未筑基的外门弟子,劳累了一日难免有些饥饿疲乏。
只是——我感受着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他们都面露期盼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等着我下定夺。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确在场的弟子之中我资历最深。好吧,他们的样子取悦了我。
于是我学着裘桃的样子,挺直了腰板,端出一副大师姐的姿态,清了清嗓子:“那就喝完再走吧。”
片刻后,我坐在篝火前,热汤温暖着有些冰凉的掌心。耳边是方岁岁和其他弟子叽叽喳喳的交谈声,那老人家坐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们。
直到她开口说了一句话,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裴今日有下来吗?”
有弟子含糊不清地问:“小裴是谁?”
她失笑:“瞧我这,都喊习惯了。裴灵安,灵心慧性的灵,安身立命的安,大家有印象伐?”
一时没人回答她,就连方岁岁脸上神色都有些凝重。
我捏着碗的手紧了紧。
那老人似乎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对劲,“难道是这孩子太孤僻了,没和你们来往过吗?”
这样说着,老人家就开始描述他的外形,说的还是他几年前的样子。
方岁岁终究不忍再听下去,开口道:“裴师兄啊,当然认识啦。只是,我听说他生病了,所以没有下山来帮忙。”
没有弟子反驳她,都沉默地接受了她的谎言。
“这样子啊。”那老人家掩饰住自己一闪而过的落寞,“今日快摔倒时,有人在背后托了我一把,我还以为是那孩子回来了。”
除了噼啪作响的篝火声,一片寂静。
手中的热汤难以下咽。
沉默了片刻后,那老人又说:“望仙师们回去以后,多多包容小裴,他自小没了家人独自一人流落到这偏僻的地方,我看在他可怜的份上,才收留了他。也是他的身世所致,性子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但其实本性善良,那孩子连只鸡都舍不得杀——”
周围传来不易察觉的唏嘘声。
“够了。”我起身大声地打断了她。
此刻他们的注意力聚集在我的身上。我扫视过这些带着温和善意关切的眼眸,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与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他们知道裴灵安是我杀的,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了我的秘密,那他们会露出什么神情呢?
恐惧?厌恶?排斥?
求仙问道?我心内自嘲,如果真有业报,那我求的应当是万劫不复之道。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唯有一条路走到黑才不负我当初的选择。
寒风刮过,熟悉的气息再次出现,一道身影站在不远处,满目怨恨地注视着我。
赫然是裴灵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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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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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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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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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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