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火光连天,无数野性难驯的灵兽逃出平园池,穿过幽暗的树林,踏着泥泞,朝着山脚涌去。
我站在阴影处,亲眼看着这群傀儡一把火烧了平园池周围的树木,然后再一个个走到火光中,自焚。
我突然回忆起,第一次灵兽暴动时,长老们怀疑有魔修潜入了宗门内,所以加派了人手去看守平园池,并且日日安排弟子巡夜。
可即使是这样,那“魔修”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至今都没有抓到祂。
如果说,那个魔修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所有事端都是看守后山的“弟子”挑起的。
那云真亲手安排这一出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其中弯弯绕绕想得我有些头疼,我懒得再思考下去。
手心的回溯石被我捂得有些温热,我只知道——云真的把柄落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一次好机会。
不久后,空中划过寒光,数名身着浅蓝长袍的内门弟子御剑而来。
这群弟子姿容出色,尤其是为首的谢致,衣袂翻飞间犹如姑射仙人,看得一些提着木桶来救火的弟子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他们分散开来,以谢致为中心开始结阵。
阵法成型之后,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浇灭还未彻底扩散开来的山火。
至于他们之后是如何收拾残局的,我没有再看。
我回到住处时,发现温宜春的床位空空如也,桌上还摆着一杯未饮完的茶。
到第二日清晨,温宜春也没有回来。不止是她,整个望江峰的弟子几乎都没了踪影。
打听过后才知道,这一晚发生的事迅速在宗门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尤其是大量后山灵兽潜逃下山,为了防止它们破坏周围村镇的建筑和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玄吉连夜带人下山抓捕它们。
为了保证人手充足,外门弟子也一同前行。
恰好昨夜我不在望江峰,所以我便被落下了。
我轻笑了一声,悠哉游哉地枕着脑袋靠在床上。
方才听到有弟子说是因为玄吉门下巡逻后山的弟子聚众酗酒,所以才酿成大祸。
后山是由玄吉掌管,现在它出了事,哪怕与她无关,在大多数人眼里,玄吉也得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
更有人怀疑,玄吉门下有弟子与魔修勾结,只是因为玄吉徇私,隐瞒了下来才迟迟没有探查出魔修的踪迹。这回后山起火,也是那个魔修下的手。
我还记得其他弟子讨论这事的时候,就连骨戒里许久没有动静的女修都出了声。
“那小子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她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接下来,那群弟子每分析一句,她就要在我的脑海里嘲讽玄吉一句,吵个不停。
在我不打算继续偷听下去时,就听到那群弟子开始怀疑玄吉,说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抓不出潜藏在宗门内的魔修。
他们似乎在借这次后山的事故,将内心对玄吉的不满都宣泄了出来。
“说实话,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听闻太疏宗几百年前曾有一次宗门大难,就是那位私藏魔修引起的。”
脑海里女修原本还喋喋不休的声音顿了一瞬。
“我也听闻过,据说那次之后太疏宗弟子死伤无数,宗门元气大伤,就连天下第一宗的名号也被横云宗取而代之。”
静默了片刻的女修突然冷笑了声:“活该。”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接下来,那些弟子又开始谈论起横云宗,说那里面的修士都是一群舞枪弄棒的粗人,上不得台面,和用剑的修士没得比。
我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一群废物。他们这么怨念深重,无非是因为横云宗从不招收男弟子罢了。
我仰躺着,手里举着回溯石,我的眉眼倒映在它的身上。
【重要剧情,温宜春在下山抓捕灵兽时遇到危机,仲长平出手相救,二人感情升温。】
【而这一切,都将与你无关,你只能在——】
【等等,你不应该在寒水涯思过吗?】它的语气还带着些诧异。
我将回溯石收回掌心,语气不屑:“很遗憾,你口中的话本似乎不能决定我的人生。”
突然间,它的语调开始错乱,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还带着刺耳的声音。
我皱眉,坐起身。突然想起它方才说温宜春会遇到危机被仲长平所救,可仲长平如今还在养伤,那——
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我轻扯嘴角,如果她将来会与仲长平那个贱种双宿双飞,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倒回床榻上,扯过被褥蒙住自己的脸。
须臾,我觉得有些闷,又将它掀开,发泄似地将它推到墙角。
我睁着眼看着屋顶,直到眼睛有些干涩,才闭眸打算休憩片刻。
少顷,我抹了把脸,再次坐起身,余光看向桌上已经不再散发着热气的茶杯。
下山的过程中,我看见许多弟子抬着关着灵兽的笼子走上来,他们大多面容狼狈,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我避开他们,朝着山下走去。
路上有许多兽爪留下的痕迹,沿着这痕迹,我走到不远处的村子上。
还未彻底走近,就听到前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我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群村民围着玄吉等人,叉着腰破口大骂。
还有一些人抱着孩子在一旁捂着脸哭,地上更是躺着两三名鲜血淋漓的村民,许多弟子正面露急色有些慌乱地替他们疗伤。
周围环境一片狼藉,坍塌的茅草屋,被破坏的田地……
再加上生死不明的村民。这回,玄吉可有大麻烦了。
心里的某个想法突然发生了些许改变。
我走近一个外门弟子,语气冷淡地问她:“温宜春呢?”
她回过头,看到我后愣了一瞬,然后有些结巴地说:“温、温师姐?”她思索了片刻,然后拍了拍脑门,侧身指向西南方,“我、我刚刚看她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好像在追一头狲兽。”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没兴趣再听下去,朝着西南方走去。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林子里,地势逐渐升高,就在我怀疑已经走到半山腰时,依稀听到打斗声从右手边传来,是温宜春?
但被一堆树木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我直接提气借力爬到了树上。
视野骤然开阔了不少,底下站着的人正是温宜春,不过与她缠斗的不是狲兽,她身后关着狲兽的笼子旁半跪着几个被绳索束缚着的村民,而与她缠斗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黑衣男子。
她没有占到上风。
她对面的那个人手里握着匕首,招招犀利,即使修为不高,但也是个练家子。
温宜春越来越吃力,估计她之前也没遇到这么不要命的对手。
她一个失手,被推到了地上,泥泞沾上她雪白的脸颊,她仰躺在地,抬手按着那握着匕首刺向她的手。
【就因为你破坏了剧情,如今温宜春没有男主救她,估计要死了。】
我:她不也是主角吗?她的气运呢?
那系统嗤笑一声:【主角?这个世界的主角只有仲长平一个,温宜春不过也是垫脚——】它突然没了声音。
下一瞬,它又说:【总之,温宜春死在这时候也不错,你也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它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无论我重复过多少遍,它似乎都认定我是属于仲长平的东西,认定我应该和其他人争夺仲长平的喜爱。
我神情阴翳:竞争对手?什么时候仲长平死了,我才算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这贱货系统如同附骨之疽,时不时就要冒出来恶心我一下,我恨不得直接将它挖出来,可我根本无法在我的体内探查到它的存在,它就像存在于我的神识之中,寻常手段根本就无法将它赶出去。
待我要出手救危在旦夕的温宜春时,却见她突然用力按着那男人手中的匕首,改变方向,刺向了自己的肩膀,鲜血涌出,然后她趁那男的失神松手的瞬间,抬脚踢向他,在他翻身闪躲时,温宜春迅速站起身,然后拔出肩上的匕首,用尽全力刺向他的胸膛。
那男子瞪圆了双目,跪倒在地上,温宜春拔出手中的匕首,脸部溅上暗红的血迹,她发狠,再次捅进他的胸膛,终而复始,直到他彻底没了声息才停手。
她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求生意志,耀眼得令我心悸了一瞬。
回忆起系统说的,我忍不住笑了一声。温宜春也不是它话本里那个等待仲长平解救的温宜春。
还坐在地上的温宜春听到了我声音,迅速拔出插在地上男子胸膛的匕首,朝我的方向看来:“谁!?”
我垂着眸对上她的视线。m.χIùmЬ.CǒM
她看到是我后,愣怔了片刻,唇瓣翕动:“师姐……”
不知何时,我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没有扶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踉跄地站起了身,捂着肩膀,原本红润的嘴唇毫无血色。
她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但她没有开口,而是转身走向那些被困在一旁的村民。
她弯腰拿着匕首割断了他们手腕上的绳子。
那群村民脱离束缚后,纷纷跪在地上,朝着她磕头:“多谢仙师救命之恩,多谢仙师救命之恩呐——”
温宜春有些虚弱地笑了声,“你们起来吧。”
【怎么会这样?!】
我皱眉。
【为什么气运会转移到她身上?为什——】然后又是一阵刺耳的声音。
等它彻底安静下来,我才认真思索它方才说的话。
气运转移?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正在安抚着那些村民的温宜春,回忆起她方才那副拼命的样子。
恐怕那原本就是属于温宜春的气运吧。
温宜春突然朝我看来,吵闹的村民也安静了下来。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我还是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什么事?”我问她。
她看了眼手旁被关在笼子里的狲兽:“师姐,我先带他们出去,你替我看守它一段时间,等会我会让人来搬它的。”
我颔首。
她莞尔,转身后又停住了脚步。她回身将手中的匕首递给我,“师姐,你先拿着这个防身。”
我打量了她一眼,伸出手要接过时,她又收回了手。
我拧眉看她,又怎么了?
只见她忍着痛意,召出清洁术,将手中沾满血迹的匕首恢复如初后,才将它放到我的手中。
“太脏了。”她温和地向我解释。
待她带着村民走后,我垂着眼皮,看着手心的匕首,出神了片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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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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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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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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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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