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风来到一座长寿寺寺院前,有两个刹杆高矗云霄,汉白玉的夹杆石,三座山门,异常壮观,穿过佛堂直奔后堂,来到庭院被一个小僧挡住去路。
小僧道:“施主留步,这后堂闲杂人不得进入。”
燕风平日骄横惯了哪会把长寿寺放在眼里,喝道:“秃驴!没见爷爷这身官服吗!爷爷是来缉拿贼人的,快点滚开!慢了打碎你的驴头!”
正说之间从后堂转出一个头陀白脸蓝眼,独臂体形彪悍,身着僧衣,腰悬戒刀,喝道:“呔!‘镇三蝗’披了一件官服就敢在佛门净地撒野!睁大你的狗眼,还认得洒家吗!”
燕风定睛一瞧,想起来了,这是在三蝗州被自己打断胳膊“铁臂头陀”向泽春,道:“呵呵!带毛的秃驴向泽春三蝗州一别还不长记性,你那条胳膊也不想要了!”
向泽春气得哇呀呀怪叫“哇呀呀!燕风直娘贼拿命来!”“仓啷啷”抽出戒刀奔燕风暴风般袭来。燕风手舞金蛇剑拆解。刀光剑影一场恶斗。
燕风曾从师“武林四元”之一的“冷血人屠”王烈王耀升不假,不过只是门外弟子,仅仅年吧时间,他再聪明再伶俐也只是学到王烈武艺十成内的四、五成。向泽春可是号称“双剑”碧眼金毛伽蓝镇中州”惠广的嫡传弟子,自从三蝗州回到长寿寺又从师父惠广学到奇门武学,武艺突飞精进。斗了二十多回合,向泽春刀法凶猛诡异燕风渐渐不支。燕风刁钻机变急忙使出败中求胜一招“眠蛇三摆尾”,连环飞脚把向泽春踹出丈把远倒地,正在得意之时,从厅内飞出一位头陀手持双剑,朝燕风劈面袭来,来势迅猛诡激。燕风慌忙接架,不到三合胸口重重挨了一脚,身体被击打出十几步靠在树干,“咔擦”碗口粗的树干被折断,顿觉疼痛发热一口血喷出七八尺,定睛看这头陀:年近四旬,身材高挑精瘦,脑袋长的前本楼后勺子,白面碧眼,二目如灯,鹰钩鼻子,手背长着寸长的黄色汗毛,披散金色发际,上勒一道紫金箍,月牙向上,光闪闪,冷森森。燕风在定州见过,这是“双剑”“碧眼金毛伽蓝镇中州”长寿寺方丈惠广当时被赵光义请去攻打狼山金枪会,只是远远见过并未有过交集。
惠广道:“燕公子,贫曾得罪了!无论江湖武林绿林白道黑道,还从来没有过逼到我锁龙山长寿寺内院谩骂不休,逼得贫曾不得不出手,请多多保函!令舅西府翊相(枢密院副使)李玮栋大人与贫曾是十多年的故交。”向泽春早从地上爬起来,道:“燕风你个八品小吏如此撒野,我恩师若不看在李翊相的面子,你早见阎王爷了!”惠广狠狠瞪他一眼,向泽春急急退下。惠广搀扶起燕风,道:“请燕公子禅房一叙。”燕风见他有心交好,随他进了禅房。宾主落座,早有小和尚献上女儿茶。惠广道:“这女儿茶出自大理国,也是茶中珍品有毛尖女儿之号,前日东府中书赵大人(宰相赵朴)差人送来的,公子品品味道如何?”
燕风寻思:这惠广能量真是不小,与当朝东西府宰相、翊相都有交情,和翊相李玮栋十多年的交情那该是李玮栋在定州做刺史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只是不到十岁的顽童,那时候二叔燕中行就是被李玮栋、靳铧绒害死的,但如不是认了靳铧绒这个干爹,怎会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怎会有今天权倾朝野的舅父李玮栋,自己和李玮栋的关系还没到火候否则早就平步青云了,现在正好结交李玮栋的故交惠广,为自己日后飞黄腾达之日打好基础;陪笑道:“中书大人赠送长老的,小生不敢品用!”
惠广道:“公子不必客套!贫曾招待公子不周日后如何面见李翊相。”
燕风笑道:“长老!小生恭敬不如从命了!”饮了一口茶连声赞叹“好茶!好茶!”
惠广的徒弟“滚浪沙弥”李攸村进来看看有生人在欲言又止。惠广道:“攸村,这燕公子是翊相李大人的外甥,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李攸村道:“回禀师父,中书宰相赵大人差相府军司金‘毛狻猊病秦琼’李珂都送来八万八千贯香火钱。还有涪王差人——”
惠广道:“好了。真不晓事,这等小事也来烦我。”
李攸村道:“以往都是师兄向泽春接待,师兄今日受伤,师父您是否见见李珂都?”
惠广思量片刻,道:“也好,你代为师陪陪燕公子。”转首对燕云道“燕公子!贫曾去去就来。”起身离了禅房。
“滚浪沙弥”李攸村和燕风在三蝗州见过面,当时见师兄向泽春被燕风打残,气势汹汹要找燕风报仇,被靳铧绒劝住,今天不一样了,燕风的干舅舅是西府翊相,师父惠广禅师的座上宾,小心陪着,道:“燕公子!当年在三蝗州得罪了,万望海涵!”
燕风道:“哪里哪里!当时也怪燕某年轻气盛,冲撞了惠广禅师的两位高足,保函保函!”
李攸村道:“燕公子真是大人大量不计前嫌,不打不相识,打来打去打成一家人了!”
二人谈的也算投机。
燕风一边和他寒暄一边思忖:宰相赵朴真是大手笔,香火钱一出手就是八万八千贯,相当于他二十多年的俸禄,怎么对惠广花这么大的血本,一位堂堂当朝宰相对一个和尚有什么所求的;还有涪王赵光美也差人来,而惠广居然认为这些是小事。
不一会儿惠广回来,李攸村告辞而退。燕风与惠广又寒暄一阵子。燕风道:“小生登门打扰,想必长老也知缘由,天子近臣李孚爱女李书雪在西京失踪一案令小生这个西京步直指挥使焦头烂额,听说与恶少张果法有关,右军巡司军吏查得张果法匿藏锁龙山长寿寺,望长老助小生一臂之力缉拿张果法归案。”
惠广道:“长寿寺有十八座下院门下弟子两千余众,贫曾身为方丈杂务缠身。公子所言恶少张果法之事,刚才得知:监寺禁妙窝藏恶少张果法,昨日这二人畏罪双双自尽。”说罢令小和尚抬来两具尸体,一曾一俗。道:“请公子验明正身。”
燕风没有起身,扫了一眼。
惠广道:“都怪贫曾平日对监寺禁妙疏于管束,致使公子功亏于溃。但贫曾不会叫公子白走一趟,监寺禁妙有罪贫曾也脱不了干系,就把贫曾拿回西京府交差吧。”
燕风自知无望,道:“长老言重了!长老治下严明天下皆知,想必监寺禁妙不知张果法犯下罪恶才将他收留,即使禁妙明知故犯,安能连带长老。”
惠广道:“公子聪颖过人,明察秋毫,贫曾有福遇上了公子。这张果法的尸首,烦请公子带回西京府,禁妙的尸首你看——”
燕风寻思:禁妙是长寿寺的监寺,若带回官府岂不是打方丈惠广的脸;道:“禁妙是出家之人,就请长老处理。”
二人攀谈一番。惠广摆下斋饭款待燕风,越谈越投机。自此以后,惠广、燕风成了忘年之交。
半年后开封府尹赵光义来到西京就任知府。为何他半年后才到西京赴任?在他即将离开东京汴梁前往西京之时,被兄长天子赵匡胤召回垂拱殿议事,在场的还有两府要臣东府的同中书平章事(宰相)赵朴、参知政事(亚相)刘熙古、枢密副使(翊相)李玮栋、计相楚召璞。天子赵匡胤道:“三日后,朕带一旅之师西征晋阳,众位爱卿看这京都之事由谁来执掌为妥?”
宰相赵朴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亚相刘熙古道:“陛下!前番已经议过,若陛下御驾亲征晋阳由西府枢相沈顺宜坐镇京师为东京留守兼大内都部署。”
天子道:“哦!不错,可沈顺宜高堂前日谢世,为母丁忧,朕怎可夺情。”
赵光义寻思:天子亲征晋阳由西府枢相沈顺宜坐镇京师,此事天子已经与两府要臣密议过,假如自己知道不会急急讨西京这趟差事;东京留守、大内都部署这职务太重要了,天子离京代替天子全权处理朝政,可比兼国;前朝惯例天子因出征、巡游、重病等原因无法上朝理政时由储君代为执行兼国。在本朝立国初年,天子亲征叛将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之时,天子委以自己大内都部署,那时枢相是吴廷祚委以东京留守;天子亲征扬州叛将淮南节度李重进之时,大内都部署还是自己。依照惯例这大内都部署该是自己的,是否自己有西京的差事分不开身,天子才将东京留守、大内都部署两大要职给了沈顺宜,现在沈顺宜为母丁忧赴任不了。西京的案子哪有坐镇京师重要,大内都部署当仁不让。但并非这么简单,按照级别自己这个没有挂宰相官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三品开封府不能参加今天的议事,又怎能冒然启奏担任大内都部署呢。最好由在场的哪位要臣保举自己出任大内都部署。xiumb.com
赵光义想到这侧目看看宰相赵朴,赵朴神情肃穆一言不发,想必赵朴处于各方面考虑不便出头。他心急如焚,尽量装出镇静的样子,慢慢转动着手中六道木念珠。天子不动声色暗暗捕捉每一位要臣细微的表情举止。赵光义急的心快要蹦出来了,似乎听到自己“砰砰”心跳声,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翊相李玮栋、计相楚召璞。李玮栋、楚召璞像是在沉思。
北宋以前历朝,皇帝出征、巡游、重病等原因无法上朝理政时都由储君太子代为执行兼国。宋太祖赵匡胤终其一朝没有立过太子,在他出征、巡游等原因无法上朝理政时,委以皇室成员为大内都部署,委以西府枢密院枢相为京都留守,这二人代为执行兼国。
一片寂静。赵光义寻思:此时自己必须站出来说话,不管说的对与否,叫兄长看看遇到大事还得靠亲兄弟,道:“启奏陛下!臣弟保举宰相赵朴为东京留守、大内都部署。”身为宰相的赵朴不可能就任两大要职,这一常识在场的都知道,一则东府政务繁忙宰相不可能再兼任东京留守、大内都部署,更则东京留守必须出自西府枢密院。明明不可推荐而推荐之。他这一说,赵朴、刘熙古、李玮栋、楚召璞无不一怔。天子沉默思虑。赵光义转眼看看翊相李玮栋、计相楚召璞。
楚召璞曾对赵光义发过表忠心的誓言,此时该他发言的时候了,道:“臣以为东府枢务够则平(赵朴)缠身的了,哪有也无分身之术,若兼任东京留守、大内都部署非把则平老骨头压塌了,陛下怎会忍心为之!”
天子道:“召璞你看谁出任为妥?”
楚召璞谨慎道:“臣以为,陛下以往亲征都是南衙(赵光义)兼任大内都部署,这回还是由他出任吧!”
赵朴道:“陛下!臣也是这样想的,可南衙才接到赴任西京知府的圣旨。”
楚召璞道:“西京为我大宋陪都,西京知府一职固然重要,但天子亲征在外,坐镇京都的差事更为紧要,应该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皇室成员坐镇更为稳妥,御弟涪王(赵光美)将兵在外,皇子德昭经验稍逊、徳昉尚幼,这担子只好落在御弟南衙的肩上了。”
天子思虑片刻,道:“都说天子金口玉言,言出必行,今日朕要食言了。”
楚召璞道:“非也!陛下通权达变乃治国理政之术。”
天子问赵朴,道:“则平,王稔钐身体怎样?”
赵朴道:“前日王稔钐奉旨回京调养,昨日臣照陛下吩咐看望他,身体完全恢复好了。”
天子道:“任王稔钐东京留守,开封府尹赵光义兼任大内都部署。则平拟旨吧。”
赵光义的谋主封赞所料果然不错,天子赵匡胤从龙之臣王稔钐提兵伐蜀犯罪被贬济州八品团练没多久重新得到天子重用。相州驿馆赵光义对他有着救命之恩。天子出征后,赵光义领大内都部署,时不我待整顿昔日安插大内禁军中的亲信队伍,紧锣密鼓进一步拉拢培植大内自己的势力,仍是以大内禁军的中下级将官为主,令人难于察觉。
这日,赵光义在府中正与僚佐议事,门吏来报圣旨钦差入内内侍省押班张靐驾到。赵光义连忙出迎,接到大堂,摆列香案,领合衙文武属吏:长史贾素、司马柴钰熙、司阶刘嶅、右知客押衙岑崇信、左知客押衙商风、记室参军杨守易、虞候安习、中候陆仄、录事宋琦、咨议参军张珣、翊善赵嵘、著作郎刘岙、仓曹参军王德延;“飞燕”燕云、“白面山君”李镔、“郜铁塔”郜琼、“暴猛武贲美髯公”戴兴、“双锏太保”元达、“猛勇军客”葛霸、“强勇军客”桑赞、“健勇军客”傅乾、“桃花小温侯”王荣,俯伏在地接旨。
张靐宣读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岁寒知松柏之心,国难见忠贞之节。朕提天兵征伐伪汉,鏖战匣龙山,怎奈伪汉建雄军节度使“刘无敌”刘继业骁勇异常,朕被围困于匣龙山。久闻开封府藏龙卧虎,猛将如云。特调府尹赵光义属下,开封府侍卫正九品上仁勇校尉燕云、李镔、郜琼、戴兴、王荣,正九品下仁勇副尉张禹珪、桑赞、傅乾、元达、葛霸,十员虓将速来勤王。成功之后,高升重赏。钦此。
张靐读罢,便将圣旨交与赵光义。赵光义双手接来,供在中央,随即请张靐后堂摆茶款待。燕云、李镔、郜琼众武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进而心潮澎湃,感激涕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寻思:没想到身为开封府九品小吏,竟然得到天子垂青器重。众文臣也在交头接耳。激动之余“暴猛武贲美髯公”戴兴心中不悦,道:“主公对‘呆郡马’张靐那厮,礼遇过甚!读完圣旨就该叫他滚蛋,哪有闲心请他喝茶!”桑赞、傅乾、葛霸随声道:“可不是!咱们还等着主公一声令下,飞往匣龙山勤王救驾!走,咱们请主公赶张靐早些滚蛋!”个个仗着天子器重,激动不已,感情冲动就要往后堂闯。长史贾素上前,劝道:“诸位!不得造次!不得造次!主公礼遇张靐,那因为他是圣上的钦差,主公看的是圣上的面子。你们如此胡闹,正授人以柄,张靐再在圣上面前告刁状,主公何其难堪!”刘嶅、岑崇信等众文官看着乐上天的武将们,心中不忿,巴不得他们捅出篓子,哪会上前相劝。这时,赵光义陪着冷漠冰霜的张靐从后堂走出来。张靐朝赵光义冷傲微微拱手行揖,甩袖而去。“郜铁塔郜大痴”郜琼怒目圆睁,道:“张靐泼才仗着皇上,全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待洒家打出他的屎尿来!”说罢就要追。被赵光义喝住,吩咐众武将回去待命,众文臣在大堂议事。
大堂众文臣分列两厢就座。赵光义愁眉锁眼,手里慢慢转着六道木念珠,在厅堂缓缓踱步。众文臣心想:圣上下旨调主子属下十员武将前去匣龙山勤王救驾,也是圣上对主子的器重,主子为何忧心忡忡。百思不得其解,谁也不敢出声。厅堂只有赵光义转着木念珠发出“咯咯”声音。好一阵子,赵光义打破了厅内的寂静,坐在大堂正座,道:“你们不觉得这圣旨下的蹊跷吗?”
贾素道:“主公!恕老朽愚钝,老朽没看出蹊跷之处。”
赵光义道:“燕云、李镔、郜琼等十员武将,是本府属下。圣旨下给他们,而不是本府。”
贾素道:“圣上御驾亲征伪汉晋阳,主公坐镇京师如何走得开?旨意下给主公属下也是自然,这同样表明圣上对主公的垂青信任。”
赵光义道:“燕云、李镔、郜琼等十员武将是本府多年历练出来的,现在奉旨勤王,怕的是一去不复还!他们一走,本府哪还有什么心腹武将!”
贾素道:“风筝飞的再高,风筝的线还不是在主公手上。”
赵光义看看他,无奈摇着头,道:“话虽如此,实则不然。他们一去,本府就失去了右臂。”
贾素道:“圣上驾下猛将如雨,身经百战,治军有方,都是开国的元勋,燕云等再勇不过是一勇之夫,怎能与他们相比,圣上也不会看得上燕云等人。”
赵光义道:“居平所言不假,但赵光美会看得上,一旦被他看上,燕云等人就休想再回开封府了,真是釜底抽薪,恶毒之极!”
贾素愕然道:“涪王赵光美!他不是出任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了吗?”
赵光义道:“赵光美闻听圣上御驾亲征晋阳,便请旨提兵护驾,圣上便准了旨,襄州山南东道节度留后卢夺也随赵光美去了。”
贾素道:“主公推测,圣上调燕云等前往匣龙山勤王,是涪王的注意。”
赵光义咬牙切齿道:“除了赵光美还会有谁!”
贾素思虑道:“这——这,圣旨都下了,不放燕云等去勤王,怎么成?”
赵光义以问计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记室参军杨守易道:“既然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主公就下令不叫燕云等人去就是了。”
贾素道:“这抗旨不遵可叫主公坐实了,这——这罪名主公担得起吗?”
杨守易道:“可,明明是圈套是火坑,就眼睁睁的看主公往里钻、往下跳?”
贾素道:“这也比起抗旨不遵要强,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杨守易道:“我看强不到哪儿去。”
赵光义看看柴钰熙。
柴钰熙思忖着道:“拖,那就拖吧!”
贾素道:“拖!不还是抗旨吗?一旦抗旨,就算圣上不追究主公的责任,叫身为御弟的主公日后如何面对满朝文武,这跟头栽大了,那涪王握此把柄就会不时攻讦主公,令主公在朝堂如何立足!”
议了半天也无良策,赵光义令众人散去,独自去“烟竹馆”问计于“卧云先生封赞封离尘”。
赵光义离了厅堂,沿着青石铺的小路穿过竹林,边走边思索:“清风徐来百事无忧,卧云起时凡事不愁”,这个死结封赞真的解得开吗?多少解不开的难题,在封赞那儿迎刃而解,迎刃而解之后在欣喜之下隐隐感到一丝丝嫉妒之情盘结心头,难于释怀。有时心中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念头,这世上总应该有他一道,哪怕就一道令他解不开的难题,心中也稍敢畅意。他不应该是是神,应该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一个智谋不足以自己的人,一个能被自己完全能驾驭了的人。
“烟竹馆”在赵光义府邸内,一帘茂密竹林像一道翡翠做的屏障,屡屡琴声使得院内更加幽静,琴鸣林更幽。院内童子见赵光义进来,上前施礼,迎入中堂。封赞离了琴床,与赵光义叙礼落座,童子献茶退去。
赵光义道:“先生!明日是令堂寿诞,本府备下薄礼略表寸心,请先生过目。”取出礼单递给他。
封赞接过礼单一览,道:“多谢主公厚爱!主公对小生礼遇尤甚,令小生诚惶诚恐!小生整日尸位素餐,有负主公垂爱。”
赵光义笑道:“先生不必自谦!若无先生,哪有本府今日。卧云起时凡事不愁。实不相瞒,本府今日遇到难题,特此求教与先生。”
封赞也不再客套,道:“愿为主公分忧。”
赵光义便把天子下旨勤王之事和盘托出。
封赞双眉紧锁轻摇纸折扇,缓缓起身,慢慢地走到中堂门栏,望着翠绿的竹林,伫立良久,蓦然回身疾步走到书案,拿起笔来写了八个大字。赵光义近前一看“按兵请旨,切勿稍动”,略有所悟,但还是没有体味到深意。
封赞见状,道:“主公明鉴!勤王之说根本就是一句空话。”
赵光义一愣,道:“此话何讲?”
封赞道:“勤王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圣上危急了,所以得去勤王,但是圣上到底有没有危险呢?根本没危险,为什么呢?圣上所带都是大宋禁军中的精锐,晋阳刘继业虽然善战,但必定是以一隅敌一国,就算一时将圣上围困于匣龙山,我大宋距匣龙山最近的两支驻泊禁军,足有十万军马,统兵主将又是圣上的心腹爱将西亭侯刘恩、北亭侯刘逊,假若圣上真的危急了,一道圣旨,刘恩、刘逊二位引兵最迟五日就能抵达匣龙山。何必要千里迢迢调主公属下区区十人前去勤王!所以勤王之说他是一句空话,没必要。”
赵光义突然觉得眼前一亮,道:“那就是说勤王没必要去了。”
封赞轻轻摇头,道:“勤王不去那不是落下抗旨不遵的天下骂名吗?”
赵光义道:“那该如何是好?”
封赞道:“主公!你看这样如何?现在圣旨不是要调燕云等十员武将,直接去勤王这不太合常理。主公应该赶快给圣上请旨说勤王事关重大,‘区区燕云等人只不过是臣弟手下走吏,恐怕不足以当大任,臣弟觉得应该由臣亲率燕云、李镔、郜琼、戴兴、王荣、张禹珪、桑赞、傅乾、元达、葛霸北上,解圣上危难之际,这才是臣弟的本分,至于大内都部署由谁接任臣弟呢?请圣上您定夺,望圣上下旨,臣弟枕戈待旦,整装待发。’”
赵光义不由得拍案叫绝,感慨万千,连声道:“妙妙!本府赶快八百里加急公文请旨,旨意一回复,至少半月有余,没等到圣上下旨,圣上就没有危急了,这样本府的忠心也表了,赵光美的套子也不用跳进去了。真是神来之笔!”说罢急急告辞,回书房书写奏章。
事情与封赞所推断的丝毫不差,不到半月天子下旨令赵光义不必勤王。赵光义与往常一样,狂喜之下,火辣辣的嫉妒之火在心底缓缓燃起。有了难事想见他,又怕见他,喜忧的矛盾心理难以逝去。
燕云、李镔、郜琼等十员武将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空喜一场。
话说,赵光义带上幕僚判官柴钰熙、推官刘嶅、孔目马喑,亲侍仁勇副尉王衍得,侍卫仁勇校尉“飞燕”燕云、“白面山君”李镔、“郜铁塔”郜琼、“暴猛武贲美髯公”戴兴,仁勇副尉“双锏太保”元达、“猛勇军客”葛霸、开封府步直指挥使马升,三文臣八武将及开封府五十个军卒,来到西京与前任知府贾彦办完交接,贾彦灰溜溜回京赴任太常少卿。赵光义草草升堂见过西京府合衙官吏后,在后堂单独召见西京右军巡使“落叶书生”苗彦俊。
赵光义一脸阴沉,道:“西京十恶少jianyin掳掠无恶不作远非一日,你这右军巡使怎么就充耳不闻任其所为!天子近臣起居郎李孚之女李书雪失踪一案,都快两年了,就没有查出一点线索,天庭大怒,这不是迁调走一个知府贾彦就能了事的,你右军巡司可是首当其冲的。你自天狼山投本府麾下,本府将你视为心腹,可在西京军巡任上令本府大失所望,不要逼本府作挥泪斩马谡的诸葛孔明。”
苗彦俊被他一顿训斥,没有半句开脱的解释,内心自是冤枉,当初不只一次将十恶少作奸犯科之事向知府贾彦禀报,贾彦严令他不得插手,只好眼睁睁看着十恶少为非作歹荼毒生灵。
静了片刻。赵光义道:“本府深知彦俊嫉恶如仇,你自有苦楚,本府是冤枉你了,但李书雪一案朝野瞩目,若再破不了案,你、我如何给圣上交差。西京本府若不来,那西京的一切罪责就要降到你头上了,本府怎会舍得失去你这员爱将,西京这塘浑水本府必须来趟。”他深知前知府贾彦忌惮十恶少的父亲们身为节帅位高权重,这些节帅又都是自己一党,贾彦投鼠忌器才走出这步臭棋;近山知鸟音近水知鱼性,苗彦俊是西京的缉捕使臣对西京的了解,比东京带来文武僚属自是强得多,要想尽快破案必须依靠苗彦俊;但又必须对他恩威并用,使他感恩戴德全力以赴破案。
苗彦俊虽然读过书,但所想绝不会这么深,一时感激涕零,呜咽说不出话来。赵光义起身扶起他,掏出锦帕为他擦拭脸上泪水,道:“彦俊!男儿有泪不轻弹,西京军巡司这差事真是为难你了,不过有本府为你做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苗彦俊道:“府主!苗彦俊若不将李书雪一案查个水落石出,愿将项上人头割下谢罪!”“府主”是家臣、家奴对主子的称呼,这一称呼表明自己不仅是朝廷的命官,还是赵光义家臣。
赵光义听到“府主”自是心满意足,语重心长道:“彦俊!你对朝廷、对本府的忠心岂是一天两天,本府怎会不知。不要再讲什么割下人头谢罪的话,朝廷舍不得、本府更舍不得!李书雪一案是否有点头绪?”
苗彦俊道:“卑职正要向府主禀报。”
李书雪一案对赵光义太重要。李书雪是天子近臣李孚的爱女,前任知府贾彦迟迟破不了案,天子本想重罚贾彦给李孚一个交代,贾彦是赵光义保荐的,顾于赵光义的脸面只是把贾彦迁调,令亲弟弟赵光义前往西京破案表示对李孚的格外重视。赵光义没想到天子这层意思,想到李孚是天子近臣,自己破了案可以结交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孚,顺势再举荐自己心腹占据西京知府这一要职。贾彦顾虑重重不作为使得赵光义集团打击沉重,十恶少为祸西京被燕风处斩,牵扯到他们的父亲十节帅丢官降职,使得赵光义在京都以外藩镇势力消失殆尽,同时失去了每年数百万贯的孝敬,断了财路。赵光义每年俸禄自是不少,但要私下养士、养兵,拉拢朝廷内外官吏、结党,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养兵一千耗钱十万;这一笔笔开销就是他几辈子、十几辈子的俸禄都不够。就是把燕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难解他心头只恨,但此时最为紧要的还是尽快破了李书雪一案。
赵光义心里迫不及待了解李书雪一案如何突破,但并不表露出来,缓缓的给他斟好一杯茶递给他,道:“彦俊坐下!这是天子赐给本府的暹罗茶,来品尝品尝。”
苗彦俊接过茶杯坐下,哪里有心思品茶放在桌子上,细细说出侦察李书雪一案的头绪:“前日夜里卑职在街上巡查没想到竟有意外的收获,发现一位高个汉子手持利刃追杀一个矮个的汉子;卑职以为街头混混厮打斗殴,将这矮个汉子拿住,高个汉子趁着夜色像无头的苍蝇仓皇逃窜跑进了步直指挥使燕风公廨;卑职找燕风要人,燕风搪塞道‘一个街头混混自投罗网进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就不劳苗巡使费心了,燕风自会从严处置’。卑职只好将矮个汉子押回衙门,提审方知与李书雪一案有关联,而且还牵扯到起居郎李孚、西京参军王显、长寿寺监寺禁妙,卑职不敢怠慢,将那矮个汉子汉子秘密看押起来,请府主提审。”
赵光义细细地听,道:“那高个汉子定是涉及此案,而后你再去燕风处要人,不错吧?”
苗彦俊道:“对!第二天卑职去找燕风要人,燕风说一个街头混混不就是斗殴吗,把他打了几十板子放走了。卑职不信,令柳七娘带了十几个军卒乔装打扮埋伏燕风住所周围,一旦发现高个汉子出来马上缉拿。”
赵光义急忙道:“本府要即可提审矮个汉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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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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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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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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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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