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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总体来说,薛庭儴对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

  去祸害别人,总比祸害自己的强。

  唯独就是那个至今还每天都去花坊上工的吴宛琼,让他有些头疼。他希望此女能知难而退,而不是非要闹得撕破脸皮,毕竟他应该不认识吴家的大姑娘才是。

  眼看到了申时,薛庭儴将值房收拾了一下,就打算下值。

  走到翰林院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一群人,正是与他同科的这些新进翰林们。

  被围在正中的是个十分英俊地年轻男子,正是这次流言的中心点陶邑同。就见他格外意气勃发,与身旁的人似乎在说着什么。

  一见薛庭儴走出来,这些人当即不说话了。

  陶邑同本是背着身,见身边人异常,才转过身来。看见薛庭儴,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抬高下巴,点了点头:“薛修撰。”

  “见过薛修撰。”

  其他人俱是纷纷施礼,唯独陶邑同没动。薛庭儴看了陶邑同一眼,对众人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越过这群人走了。

  等他离去后,陶邑同方不屑地哼了一声。

  有那刻意讨好之人,凑到近前道:“陶兄又何必与这等人计较,别看他六元及第,还被封了个修撰的衔儿,可谁不知道他就是个坐冷板凳的。这冷板凳啊,大抵是要坐一辈子了,哪能与陶兄相比。”

  陶邑同年轻的脸上满是倨傲,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个什么也不说,是陶邑同最近才学会的,其实以前他就知道这些,可以他的出身家世,又哪有资格与旁人端着,可今日不同往日,而他也不是往日的那个他了。

  一阵意气风发充斥着他的胸腔,他环顾四周,朗声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请诸位喝酒如何?”

  “哪能让陶兄请,自然我是我等请陶兄才是。”

  这群翰林们一面说着,一面离开了这处。

  离这里不远处的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里,吴宛琼拿帕子掩面哭着,边对坐在她对面的安伯道:“安伯,您看看,这般得势便猖狂的人,我爹竟要让我嫁一个这样的人。”

  吴阁老的原配吴夫人早亡,现在的吴夫人是个续弦,却是个安静懦弱的性子,至少在吴阁老和吴宛琼面前是如此,而吴宛琼自小没个什么亲近的女长辈,吴阁老忙于朝堂上的事,很多时候安伯反倒像是她另一个长辈。

  所以这次的事,吴宛琼反倒求助了安伯。

  方才那一幕,安伯自然也看了个从头到尾,见此叹了口气,劝道:“姑娘,若是您实在不愿,就与老爷说一说,想必老爷也不会说什么。”

  “可我爹他……”

  “姑娘,若您实在难以启齿,这事老奴和老爷说,老爷定然不会明知是个火坑,还硬是逼着姑娘往里跳的。其实也是老爷心急了,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埋怨老爷才是。”

  “我又怎么会去埋怨爹,我知他是为了我好,可是这人他实在是……”剩下的话,吴宛琼没说,却难掩厌恶和鄙夷。

  “姑娘这陶邑同尚且年轻,年轻人难免气盛,一朝得意沉不住气,也是理所应当。”

  “可方才那人怎么不会?”吴宛琼一时心急,下意识说道。

  安伯顿了顿:“姑娘说的可是之前那个年轻人?”他的眼神意味深长起来,望着吴宛琼道:“姑娘,您怎么认识此子的,您可知他是谁?”

  吴宛琼遮掩地笑了笑,垂下头去拿帕子擦泪:“我怎会认识这人,我只是见他明明听见那些人说的话,却是那般反应。”m.xiumb.com

  “真是这样?”

  安伯这话里的含义太明显,吴宛琼愣了一下,慌忙道:“安伯,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剩下的话,在看到安伯的眼睛后,终于消了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声问道:“安伯,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安伯重重叹了一口:“姑娘,你可知道他是谁?”

  吴宛琼没有说话。

  “他就是那薛庭儴,就是那个害得老爷差点颜面尽毁,害得咱们吴家差点一世清名毁誉一旦之人,姑娘您怎会与这种人有牵扯?若是老爷知道了”安伯的样子十分痛心疾首:“姑娘你可真是糊涂!”

  “安伯,是不是莺歌跟你说了什么?”

  “姑娘,这事还用莺歌与老奴说?”

  是啊,吴府有什么事是安伯不知道的?即使不知道,他作为吴府的总管,又是吴阁老的心腹之人,他若是开口询问,莺歌乃至阿五都不敢不说。

  吴宛琼的脸僵硬起来:“安伯,你把这事跟我爹说了?”

  安伯摇了摇头:“老爷倒是问过,但老奴什么也没说。姑娘,您可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吴宛琼的脸更是僵硬,嘴也紧抿了起来,虽是一言不发,可面上表情无不显示着她内心深处的抵触。

  “姑娘,你该知道此子害得老爷损失惨重,他绝非良配。”

  “即非良配,也比那人好了千倍万倍不止!”话说出口后,吴宛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但此时想收回已经晚了,只能继续保持着倔强的沉默。

  安伯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道:“姑娘,老奴该说的已经说了,您自己好好想想吧。老奴从小看着你长大,又怎会害你。且不提此子与吴家是对头,他有妻有子,姑娘你难道与人做小去?”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吴宛琼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只能小声道:“安伯,你说的我都懂,这事你不要告诉我爹,我不会继续这么下去了。”

  安伯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也只能点点头。

  薛庭儴回到家中,像以往那样换下官服,便去了前面的铺子。

  令人惊奇的是,今日吴宛琼竟然不在。

  难道是终于死心了?

  他若无其事地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吴宛琼家中有事,便请了一日的假。

  招儿看了他一眼,好奇问道:“你最近倒是挺奇怪的,怎么对宛琼如此上心?”

  薛庭儴心中一紧,做若无其事状:“可有?”

  招儿点点头:“当然有,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样的,哪怕是嫣然和桃儿她们还在时,也没见你问得这么频繁。难道说”招儿眯起眼睛,又瞪大了上下打量他:“难道说你对宛琼有什么心思?”

  这话本就是戏言,可说完后,不光薛庭儴心里不舒服了起来,连招儿也有些不舒服。也因此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怪了起来,忍不住又去看薛庭儴。

  薛庭儴将她一把拉了过来:“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这种人?”

  “你是不是这种人,我怎么知道?大戏里不是经常演,一些人做了官老爷后,就纳小妾讨小老婆,还对家里的丫鬟动手动脚,说不定还要偷一偷同条街上住的小寡妇。宛琼是个寡妇,长得又美人也贤惠,说不定你看中人家了。”

  薛庭儴被招儿说得非常无语,忍不住道:“你这看得到底都是些什么大戏,怎么什么都演,我不记得听你说你爱看戏,在哪儿看的大戏?”

  “还不是那些草台戏班子,在集上或者村子里演的那种大戏,我小时候可是经常看的。”

  这种大戏薛庭儴知道,都是些在城里混不下去的,只能四处搭台唱戏讨生活的野班子。人少,扮相也简陋,且十分粗俗,都是演一些恶霸欺压良家妇女,官老爷棒打鸳鸯强占民女,或是一些贴近乡下生活的苦情戏。

  开头和过程必然是凄苦的,但结局必定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薛庭儴很小的时候就不爱看这种戏,可架不住广大的底层老百姓喜欢。尤其是乡下人,男女老少都爱看,知道哪儿有唱大戏的了,能成群结队走十里路去看。

  “你是大戏看多了!”薛庭儴恨恨地拍了她屁股一下,招儿忙去掐他手,还说这是在店里,可不是在家里,不准乱来。

  说着,薛庭儴又问招儿是不是吃醋了,招儿自是不承认。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这话题自然歪到了天边去。等这茬闹完,一看外面天色,两人赶忙收拾着将店门关了,而招儿的猜疑还没冒起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是薛庭儴没事找苦吃,晚上歇下后又问起这茬,还问招儿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讨了小老婆,她会怎么办。

  招儿很爽快地答:“这还不简单,我把弘儿带着,咱娘俩过自己的日子去。至于你,就好好的抱着你的小老婆美去吧。”

  “想跑?你想都别想。”

  没事找虐的薛大状元,本是说笑反倒把自己气到了,气呼呼地将大老婆压在身下,两人一阵胡乱折腾,一夜无话。

  且不提这茬,吴宛琼休了一日后,第二天就来上工了。

  招儿待她如同以往,可之前的事还是存在,便不免留意起对方来。

  女人总是善于给自己找假想敌,招儿拿自己和吴宛琼比着,比过来比过去,发现自己除了会挣钱这一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如人家。

  为此,平时从来疏于打扮自己的招儿,终于开始正视起这件事情。

  可惜也就是三天的兴头,很快她就把这事扔在脑后不管了。

  这日,招儿拿着一把瓜子吃着,一面和吴宛琼说闲话。

  正好就说起之前薛庭儴给她讲的,翰林院流传的那件事。

  “你说说这事,稀不稀奇?也是咱们生得不够富贵,若是咱身份够,也能像那个吴家姑娘一般,天下的男子随便挑。”

  她并没有发现吴宛琼有些怪异的脸色,很没眼色地继续道:“幸亏那吴姑娘看中的不是弘儿他爹,不然我指定要跟他闹。”

  “那若是吴家姑娘看中了弘儿他爹,招儿你会咋办?”

  招儿失笑地看着她:“宛琼,你该不会当真吧,我就是说着玩。那吴家姑娘多么金贵的阁老千金,能看中咱弘儿爹?弘儿他爹虽是年岁不大,可都是孩子他爹了,还有媳妇,吴家姑娘除非是脑袋被门给夹了,才会看中弘儿他爹。”

  “凡事总有个万一。”

  招儿眨了眨眼:“万一吴家姑娘脑袋被门夹了?”

  吴宛琼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万一若是看中了。”

  “那她就是不要脸。”

  “啊?”吴宛琼没防备招儿会骂人。

  见她这大惊失色样,招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事要是搁在咱们乡下,就是不要脸。凡是个人知道都得呸她一口,骂她一句不要脸,抢别人的男人,脸上多有光!”

  吴宛琼有些坐不住了,匆匆站起来,道:“招儿,你先看一会儿店,我去一趟恭房。”

  “你去。”

  等吴宛琼身影掩在门后,招儿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文中如有涉及历史、科举、人文等专业科普性内容,包括不限于古文、文言文解译、描写、科普、谚语俗语等,均来自古文、史书、工具书参考文献、百度及作者自己的粗浅解读。

  请勿较真,如对此类内容有兴趣,建议关注相关类内容,勿以小说为正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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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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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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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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