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姚掌柜便捡着要用的菜一样都要了一些。
说是一些,其实也不少,都是十斤往上了。另外,招儿带来的山货,他也选了不少,例如那菌子、木耳,姜家人昨天打得野鸡野兔,还有就是招儿前阵子卖衣裳换来的鸡蛋,也要了两篓。
之前薛青槐还在发愁这些鸡蛋怎么办,他是入了伙儿后,才知道原来卖衣裳换了这么多鸡蛋,有千百来个吧。没想到就这么一趟,就卖出了一百个。
“你这小后生倒是个会做买卖的,明天还是这个时间来。”
姚掌柜话里的深意,大抵只有招儿自己知道。她笑着道:“好,您放心,我明天肯定还来。”
她接过伙计递上来的银子,又跟姚掌柜道了声别,就坐上骡车走了。
薛青槐闷着头往前赶车,招儿也没说话,直到离仙客来远了,两人才不禁松了口气。
“四叔,快,咱去留仙居。”
“哎。”
两人一面赶路,一面说话。
薛青槐有些感叹:“你说卖菜能赚,四叔起先想着也就赚些小钱。就乡下种的那些菜,都是自家不吃了,才拿出来卖的东西,咋就能卖到半斤肉的价钱?”
招儿哈哈一笑:“四叔我跟你说,咱们现在就占了个先机,等过了这阵子菜越来越多的时候,菜就不值钱了。”
不怪薛青槐感叹,方才那些菜都是八文一斤卖给姚掌柜的。招儿没开价,让他看着给。这种情况下,姚掌柜可干不出故意坑人的事,且人家既然送上门,自然清楚价钱,就照了自己昨儿在市集上买菜的价格,且还多给加了一文。
招儿拢共带了十多样菜,光这一笔,就进账了八百多文。还不用说那些鸡蛋和山货之类的,刨除替姜家卖的野鸡和野兔,差不多进账了一两多点。
可要知道,这些菜都是他们用极为低廉的价格收来的,两文收,八文卖,可不是暴利。
“对了招儿,那姚掌柜真的跟你那么说过,我不是记得你很久没卖菜了?”
招儿呵呵一笑:“四叔,这不是套近乎嘛,近乎就是这么套来的。你想想,咱们又和里面的人不熟,怎么搭话卖菜?所以我就先去和伙计搭腔,从他口里知道了姚掌柜的大名,再与他套近乎就方便了。至于其他的,你多去市集上蹲两天就知道了。”
薛青槐叹了一声,赞道:“别看四叔做买卖比你久,还是不如你专精。”
“要知道我可是在市集上卖了快一年的菜,去年春上来镇里我就观察过了,这对症下药,还不是一下一个准儿。”
说话途中,已经到了留仙居的后门处。与之前一样,招儿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又卖了一批菜。且那掌柜口口声声说,让明儿再送来,招儿满口答应。
接着又去醉仙楼,同样如此。
薛青槐就奇怪上了,问:“你咋就一堵一个准儿,就不怕人家早一步就去市集上先买了?”
招儿笑得高深莫测,还是薛青槐又问了一遍,她才道:“我以前蹲市集的时候,经常关注这几家的动静,他们去市集有早有晚,但几乎都是固定的时间段。再说了,四叔,就算他们去了市集,今天也估计买不到什么新鲜的菜。”
薛青槐一愣:“为啥?”
招儿回头瞅了一眼车厢里的菜筐子,薛青槐当即宛如大冬天喝了杯凉水,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他声音非常轻的说道:“我记得之前咱们去收菜,那些人家几乎没让你等,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你也没给他们银钱。”
招儿点点头,也有些惊讶薛青槐敏锐的观察力:“我去年冬天就跟他们约好了,今年开春以后的菜都给我,价钱绝不让他们吃亏。之前去卖衣裳时就打过招呼,他们知道今早我们会去。至于菜钱,等明日我们去收菜时,再给他们就是。”
薛青槐眼中带着惊骇。
他没想到招儿竟能想这么远,竟是早在去年就预料到今年的情况,所以提前就把许多人家的菜给订下了。
庄户人家想不到那么多,也都稀罕钱,一点儿菜都能换银钱,自然都省着不吃,而是留着打算换钱。而因为一家的数量太少,去镇上一趟也卖不了几个钱,还费得不是功夫,可有人上门去收就不一样了,坐在家里等着收银子。
也因此,镇上即使有菜,也不会太多,都等着在家换铜子儿,谁还往镇上去啊。
那是不是即使招儿没有拉他合伙,现在也已经干上了。亏得之前招儿还那般跟他说,拉他入伙是看中他附近十里八乡都熟悉,其实不过是把到手的银钱分了他一些。
薛青槐将心理的话说出来,招儿笑着道:“四叔,你咋会这么说,我光有想法,可就我和姜武哥两个,人手也不够,这种买卖若是想做长远想做大了,就得有人手,你现在估计还看不出具体,后面你就知道了。
“这次两家酒楼都给了这么高的价,是不是也因为镇上的菜太少的缘故?”
招儿也没瞒他,点点头:“去年这个时候,菜差不多五文一斤左右,今年确实涨了些。”
薛青槐眼里的诧异之色更浓。
招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过是压了几日罢了,这一茬菜再压久了就老了,我也没想到不过打算趁着奇货可居,想和几个酒楼达成长久的合作,竟能让菜价都涨了不少。”
薛青槐长长吐出一口气,感叹道:“看来日后四叔要跟你学着些。”
招儿哈哈一笑,道:“我这不算什么,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
“那我们去了醉仙楼后,还去哪儿?”
“姜武哥去镇南那些富户人家们府上试试了,我跟他约着等会儿在清远学馆碰面。”
薛青槐一愣道:“怎么想到去狗儿学馆碰面了?”
“我有些事找狗儿帮忙,我打算让他帮我写一些契书,咱们都不识字,自然还是找读书人比较好。”
“契书?”
招儿点点头:“没经过昨天那场事,我一直觉得咱们乡下人老实为本,诚信做人。只要口头上说好了就没啥,可昨天后我就不这么想了,还是和那些人家签了契比较好。咱们定时去收菜,他们不能随意把自家种的菜卖给别人。”
如此一来,这附近村里的菜几乎就被他们包圆了,那是不是以后想让菜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因为想到这些,薛青槐根本顾不得去感伤昨日家里发生的那件事。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招儿道:“四叔,你别想多了。咱们人力有限,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且你忘了县城离咱们这里并没有多远,如果菜价超过一定的价格,很可能就会有人去别的乡进菜,而不是从咱们手里买菜。”
之所以有货贩子、米贩子、布贩子这些二道贩子,俱是因为这些利润较大,而卖菜那三瓜两枣别人根本看不上。也是因为菜这东西不同其他,经不起长途跋涉,若是放的时间过长,就蔫巴不新鲜了。
“不过你想的方向是对的,等这一摊子事儿办完,顺畅了。咱们手里的人手再多些,就把没去的几个村走一趟,最好往隔壁安阳乡去看看。如果可以,能辐射整个夏县周边,说不定是时你这个想法能成为真的。”
什么想法?自然是想让菜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若想真正达到这一步很难,招儿心里也有数。
“别人都去做布贩子、茶贩子、米贩子,以后咱们就做菜贩子吧。”
醉仙楼这一趟也非常顺利。
从醉仙楼离开,两人便赶着骡车去了清远学馆。
正值春光明媚之时,太阳暖暖的照在人身上,打从走进这条种满了梧桐树的长街之时,周围便顿时安静了下来。
招儿跳下车,上前敲门。
不多时,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年迈的斋夫,问道:“有事?”
“老人家好,我家弟弟在学馆里念书,家里有些急事要找他,您看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
这斋夫对招儿有些面熟,也是因此之前招儿来送过几次东西。听到这话,又见对方确实面露焦急之色,他也没有拒绝,问过名字后便往里面去了。
过了一会儿,薛庭儴从里面走出来。wWW.ΧìǔΜЬ.CǒΜ
他眉头微皱着,一见着招儿就几个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招儿将他拉倒一旁说话:“没事,你别心急,是我有些事想找你,不得已才会找了借口让人把你叫出来。”
薛庭儴不禁松了口气,看了她两眼:“你想我了?”
呃,招儿一愣。也没多想,就道:“我想让你帮我写一些字,因为等着急用,才会来找你。”
薛庭儴心下默然,招儿果然是个不通情趣的。又见她确实有些急的样子,便问:“写什么?你说,我给你写。”
到了此时,招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要写得实在太多,可她身边就小男人一个读书人,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只能找他。
她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下,自然又说到昨天家里那场风波。听说大房借机闹事,薛庭儴的眉不自觉蹙起,又听说招儿完美解决,最后大房偷鸡不成蚀把米,那墨染般的长眉才松了开。
“所以我就想让你帮我写一些契,我拿去找那些人家给签了,这样一来也免得以后又出什么幺蛾子。”
“你这种想法是对的,于你的生意也有益,也免得若是有人眼红想抢生意,出了高价打压你。”薛庭儴道。
招儿有些惊讶:“庭儿,你咋懂得这些?”
薛庭儴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读书方能明理,既然明理了,懂得自然也多。”
“读书就是好,咱们庭儿越来越有出息了。”招儿感叹。
每次招儿这么感叹,薛庭儴都能听出一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意味。他格外反感这些,所以就喜欢摆冷脸,不过现在可不会了。
他打岔道:“那你的契打算咋写?罢了,还是我帮你拟吧。要写多少?不过我手边的纸可能不够。”
招儿顿时笑了,“刚才经过陈叔那里,我专门给你买了一刀纸,又买了墨锭。”
她去车里拿纸墨,薛庭儴也跟了过来,和薛青槐打了招呼。
“一百张可够用?还是多写一些吧。”
招儿没想到他要给自己写这么多,可转念一想一百张也不多,遂有些为难道:“你一个人哪能写这么多,要不先写几张用着,剩下的也不急。”
“无妨。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去,等午时再来,我把东西拿出来给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薛庭儴便进去了,而招儿和薛青槐则继续留在这里等姜武。
差不多又过了半个时辰,姜武才赶着车来,一问菜都卖光了,就是因为富户人家规矩多,有些耽误时间。不过却是说好了明天再送,也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而与此同时,学馆里刚散课。
之前薛庭儴出去了一趟,毛八斗几个就在想是不是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一直憋着等到散课才抽空询问。哪知话还没出口,就被薛庭儴抓了壮丁。
“先别说话,帮我一个忙,帮我把这张纸上的东西原样抄几遍。”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哥:你想我了吗?
招儿:我为啥要想你,我天天好忙的说。
狗子哥:qaq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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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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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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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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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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