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的时候学习好,初中毕业,老师让她做优秀毕业生代表演讲,初栀很兴奋的答应了,毕业典礼当天脱稿上台,开始唠嗑。
刚开始还挺好的,后来语不惊人死不休,初栀展开论题,和下边儿的同学们展开了天马行空的欢快交流,比如初中几年学校不合理规章制度,还有收这么多学费也没看怎么建设,连食堂伙食都没有改善,是不是钱都被贪没了。
那届毕业典礼学生们听了都说好,老师们持反对意见,导致初栀很多年都不敢回初中看老师。
所以高中,老师再让她演讲发言,初栀拒绝了。
到大学,初栀大学学习十分认真,但绝对算不上刻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更多的人比她刻苦一千倍一万倍,虽然她绩点也不低,但是优秀的人比比皆是。
比如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代表,萧翊同学。
所以初栀看着此时站在台上的陆嘉珩,心情有些复杂。
她觉得,就算地球毁灭,火山喷发,两极冰川融化淹没所有板块,都没有陆嘉珩会回母校演讲惊悚。
陆嘉珩这个人从里到外无论怎么看都不怎么适合这种学术气氛浓郁的严肃场合,气质上就会让人忽略掉,他读书的时候,其实也算得上是个学霸这件事。
莫名的,初栀有点小自豪。
台上那人声线特别,周围也有不少女孩子的声音,初栀声音压得低,周明也没听清,“啊”了一声。
初栀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台上的人。
他没怎么打扮,黑西装白衬衫,没打领带,多了一点恣意随性。
戴了眼镜,那股子懒散轻佻的劲儿又被压下去不少,带上了一点书卷气息,像个文质彬彬的禽兽。
禽兽的演讲挺低调的,轻描淡写的吹了几句牛逼,为各位学弟学妹们献上了美好祝福,人模狗样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帅气:“你们现在是最好的年纪,有热血和拼搏的冲动,有骄傲和放肆的冲劲儿。都说人需要打磨,要让自己变得圆滑,要把棱角磨平,要从义无反顾变得冷静淡然,人们把这叫做成长,好像从多边形变成球就是每个人长大的标志。你们离开校园,进入社会,总要学会向这个世界低头是没错,我也不知道两年,三年四年后的你们都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至少现在,你们还是多边形的,你们就应该尖锐又放肆张扬的度过,即使会有碰撞,会有艰难挫折,但只要未来的某天,你们想到当时的自己,是拼搏和奋斗,是热血沸腾,那么这些碰撞磨砺就都是值得的。”
他顿了顿,淡笑了一下,“我虽然也没比你们大几岁,但是我现在都觉得自己老了,我女朋友天天说我头发一天比一天少。”
上一秒还听红了眼一股热血攀升觉得自己已经准好日天日地的初栀哑然了好几秒,小声嘟哝:“我才没有天天说你头发少……”
周明依然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陆嘉珩那边还在说:“而且凑巧,我女朋友也是今天毕业,现在坐在下面。”
礼堂里掌声雷动,起哄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尖锐的口哨声,有人高声喊着“是谁啊!”“让她上台来!”
初栀:“……”
他远远地站在台上,表情看不太真切,只依稀分辨得出似乎是含着笑。微侧着头,视线远远地望过来,好像是在看着她的方向,又好像没有。
初栀心跳像鼓点,咚咚锵锵地奏响了摇滚乐。
初栀觉得那鼓声响彻了整个礼堂,又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听见。
他今天戴了眼镜,不知道这眼镜的效果是不是跟200倍ak一样的,也许他能够从那么远的距离看清她的脸,连带着看清她心跳声奏出的摇滚乐来。
初栀乱七八糟地想。
台上的人还在继续搞事情:“我出国前,在机场跟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订婚吧。”
背景音抵达了一个新的**。
礼堂里哄声不断,他声音通过麦克风和音响被扩得无限大,细致的仿佛能从细微的电流声中听得清他嗓音中的每一点震颤,连带着她指尖都开始发颤。
初栀第一次觉得学校礼堂的音响设备这么尖端。
“她说不要。”陆嘉珩继续道。
于是尖叫变成了哄笑,有男孩子大声笑:“师兄,你这到底行不行啊!”
陆嘉珩也不在意,低垂着眉眼轻轻笑了一声,耐心地等着他们笑了一会儿,抬手,食指伸出抵上唇畔:“嘘。”
噪音渐小,他才缓声开口,目光看着下面,又仿佛只是看着某一个人,
“恭喜毕业。”
*
一切结束,初栀和林瞳她们一起走出礼堂。
整个校园里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拍照。
顾涵还在旁边回忆刚刚陆嘉珩上台的时候的场面,她一脸自以为温柔帅气其实麻得人一身鸡皮疙瘩的笑容,深情款款看着初栀,声音里也满含着爱意:“——恭喜毕业。”
初栀:“……”
林瞳忍不住笑:“说是恭喜毕业,其实他是想说点儿别的什么吧,恭喜毕业等于我爱你或者嫁给我吧——这类的,就是不知道这么说我栀会不会害羞得直接钻到椅子下面去哟。”
顾涵还有点遗憾:“其实我本来以为他会深情告白一下的,结果没想到女主角连脸都没露。”
“你不懂,这种场合下,人群之中我望向你,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带着隐秘感的甜,比你那种大张旗鼓秀恩爱的玩儿法刺激多了好吧。”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往外走,也是那天,初栀以为自己会是最后一次看见萧翊。
男生个子很高,柱子一样站在礼堂门口,他今天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也看得出准备的十分充分了,只不过在陆嘉珩之后,那样学术又一板一眼的演讲就不由得显得有点刻板无趣。
林瞳她们三个先走,初栀和萧翊并排往学校主干道走,起初几分钟,没人说话。
初栀不知道萧翊为什么又叫她,她其实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最开始的时候,初栀脑子里有很多想法,想揭穿他的谎言,想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后来时间长了,她就突然觉得这些事情挺没意思,有些委屈的事遇到了,当时没有解决掉,事后就总觉得力度好像丢了一半。
同学四年最后弄了个鱼死网破,两个人闹得风风雨雨,给别人看了戏。初栀脾气一向如此,什么事情都去的很快,而且自从她发现了萧翊和赵玫的关系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反而平静了。
就好像是多了某种朦胧的自我认可感,或者一点莫名其妙的骨气。
六月天热,法国梧桐郁郁葱葱,天光被嫩绿的叶碎了满地。
还是萧翊先说的话。
他有些热,摘了学士帽,看着前面开口:“恭喜毕业,你今天很漂亮。”
初栀没说话,侧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自从上次的大学生广告节她得了奖,他们没再说过话。
今天,他却拉着她说了很多,无关痛痒的,回忆过去的,展望未来的。
两人穿过林荫,他才终于进入正题:“毕业典礼上那个陆学长说的女朋友,是你吧。”
初栀一顿,终于抬起头来,认真地看了他今天的第一眼。
萧翊表情很淡,带着点笑,眼神放的远,像在回忆:“我记得他,大一那会儿,他跟在你屁股后面听了好几个礼拜的课,还给你送过——”他想了想,“一捧苹果?”
初栀:“……”
优秀毕业生代表的记忆力就是好。
初栀深吸了口气,终于开口:“班长,你到底有什么事儿。”
萧翊答非所问:“你拒绝了他的求婚吗?”
初栀干巴巴:“这是我的事情吧……”
“为什么拒绝了,他不是景恒的继承人吗?”他突然笑了,虚空比了个手势,“所以你看,集团继承人——”指尖一转,又指向了自己,“和穷人家小孩的差距就在这里,连女生都抢不过。”
初栀终于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
她也摘了学士帽拿在手里,仰起脑袋来,甚至有点惊叹的看着他:“你觉得你们俩的差距是在家庭背景上吗?”
萧翊笑着:“还有长相吗?”
“也不是这么说,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类型的呀,”初栀摇了摇头,很认真的说,“陆嘉珩是个男人,但是你,我看不出来哪里像了。”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不仅不像,脸皮还很厚,我觉得你是不是完全不知道羞耻心是什么东西呀?”
萧翊僵在原地。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林荫尽头,再往前是教学楼主干道,路边停着辆车。
陆嘉珩站在车边,一抬眼,就看见她。
两个人隔着远远的距离对视,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子跳起来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像个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黑色的学士袍衣摆翻飞,软软的长发编了个漂亮的鱼骨辫儿,发梢随着她跑过来的动作窜到胸前,在阳光下泛着一点点细碎的绒毛。
跑到一半,她被身后的人叫住。
她转过身去听他说话,几秒钟后,又重新转回身来,朝他跑过来。
陆嘉珩就靠站在车边,笑着等着她走近。
小姑娘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一眼看上去有种惊艳感,肌肤瓷白,打了一点腮红,看起来健康红润,这段时间准备答辩和工作熬出来的一点点浅浅的黑眼圈被遮住了,眼线画出去一点点,把圆润的鹿眼勾着微微上挑,带了一点媚气。
她站在他面前,一抬眼,涂了睫毛膏的长睫毛像刷子,扑扇扑扇的,很开心地看着他。
陆嘉珩挑眉:“打扮的这么漂亮,一会儿打算勾引谁去?”
初栀四下瞧了一圈,悄悄地伸出一根食指来,勾了勾他的手指,往前拉了拉。
他垂眼,下意识弯着食指,看着她细白的指尖勾着他:“干什么?”
初栀笑嘻嘻地:“勾引你呀。”
他顿了顿,化被动为主动,勾着她往前拽了拽,拉近距离,俯身垂头凑到她耳畔:“那刚刚偷偷摸摸地瞧什么?怕被正牌男朋友捉奸?”
初栀面不改色心不跳:“挺怕的,但是你对我的诱惑要稍微大那么一点点。”
陆嘉珩轻轻笑了一声,空出手来揉了揉她脑袋:“小东西毕个业胆儿也变肥了?”
她赶紧往后躲了躲,生怕他弄乱了今天早上林瞳帮她编的鱼骨辫儿,人拉开一点距离,只握着他一根手指晃:“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公司了?”xǐυmь.℃òm
“嗯,不过可以再待一会儿。”
初栀想了想,摇摇头:“你回去吧,不然你工作做不完,又要熬夜到很晚。”
陆嘉珩还没来得及说话,初栀已经很乖地打开了后座车门,钻进去:“我可以偷偷去陪你吗?”她高举双手,“我对天发誓,我一声都不会出,我就想看看你工作的时候的样子。”
“……”
陆嘉珩单手把着车门框,垂眼,看着车里坐着的小人儿:“初栀,举双手是投降。”
初栀:“……噢。”
“还有个事儿。”
“唔?”
“你刚刚跟那男的一路一起过来,聊什么聊这么开心。”
初栀想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她眨眨眼:“哪有很开心。”
“都看见我了被那男的又叫回去,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靠在车座里,慢吞吞道:“他说——再见。”
陆嘉珩眼一眯,神情看起来颇为危险:“你还打算跟他再见?”
“没有的,我骂他了,”小姑娘看起来还挺兴奋的,“我第一次骂人,骂得可凶了,超帅!”
陆嘉珩懒洋洋哼笑了一声:“怎么是第一次?你不是天天骂我?”他拖腔拖调道,“陆嘉珩王八蛋,陆嘉珩变态,陆嘉珩神经病。”
初栀:“……”
*
毕业典礼结束,第二天刚好赶上周末,初栀得以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周一一早,她准时到公司。
初栀虽然已经毕业了,却也还不是正式员工,要等到月底通过考核以后才能够转正。
毕业那天,萧翊特地把她叫回去,说她和陆嘉珩的事情他会保密,还跟她说了再见。
初栀一直搞不懂这人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毕竟在她看来,他们俩以后都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直到周一早上,她人一到办公室,就看见坐在隔壁市场部会议室里正在和叶康宁说话的萧翊。
会议室的玻璃门开着,叶康宁和产品主管都坐在里面,萧翊旁边坐着的女人则是赵玫。
初栀愣了好一会儿,第一反应是萧翊拖家带口带着赵玫从卓思跳来景恒了。
她回到自己办公桌前,侧身问旁边粉衬衫:“叶老大这是什么活动呀,那两个,新员工吗?”
粉衬衫就喜欢别人问他问题,键盘一推,热情地凑过来:“不是,卓思你知道吗?公关广告圈挺有名一公司,团队好像很牛逼,据说是副总牵的线,想跟咱们公司建立个长期合作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萧班长您先别急着领盒饭,片场依然需要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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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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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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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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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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