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诺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去,希望那么渺茫,现实那么冷酷,就连她也产生了一两分钟犹疑——妈妈那个性格,定然不会愿意原地待着的,而这个世界,真的太大太大了。
末世啊,多适合浪迹天涯,她被她牵绊着没法实现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白诺还是想去找一找,哪怕网络的连线已经断了,风筝也牵挂着那放风筝的人,只是漂泊在风里无处着力,到底茫然。xǐυmь.℃òm
季准的奶奶年纪大了,活下来的可能性更小,他却坚定不改从前。
“好啊。”白诺干脆地说,“明天出发。”
她问:“你会骑摩托么?”
季准不会:“但是我今晚会学会。”
白诺心下稍定,勒令自己暂且忘了磊叔,跟着找物资的人一起出去走了一天,有些收获,但是关于水泥还是没什么想法,但是从水泥搅拌站找到一批水泥罐车,但早就干瓷实了。
安楠醒了,从车顶的帐篷里探出头,问:“你又要走了么?”
“很快回来。”白诺仰头说道。
“那好,等你回来,我也走了。”安楠转而仰望起星空,修长的两条腿垂落在车窗上,“我的实力应该足够我一个人远走高飞了。”
白诺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星星。
工业城市从来难得一见这样的星空——以文明倒退为代价,那样灿烂,每一颗都在俯视大地,俯视着每一个人。
又或者,它们只是在发着光而已。
白诺没有挽留安楠,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离散的苦闷和着不甘在她的心里合唱,她沉默着,将那些混响咽进肚子里。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一直悲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磊叔的事儿让她警醒,她又翻看了一遍名单,拿笔记下了每一个人的工作安排是否合适,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他们需要感受到自己在团队中的重要与不可或缺。
或,对于现在的白诺而言,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磊叔不归,安楠想走,都让她觉得自己很无力。
“师父。”白诺忙得有几天没有修炼了,指尖凝练起一抹灵气,倏然消散,她说,“天要冷了。”
呵气都是白汽升腾。
“嗯。”敛光一直在,只是平素并不言,白诺呼唤她,她便立刻回应。
白诺便向她倾诉,末了,道:“师父,您说磊叔还活着么?”
她也质问过自己为什么不强行带他回来,相处日久,哪怕那个男人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同行的情谊也是有的。
“你救不了一个心死的人,看看当下。”敛光语气中带着悲悯,见白诺几乎没听进去,又说,“进来。”
她让白诺进到识海,与她的意识正面相对。
苍老的灵魂看到了女孩儿的迷茫,甚至她出刀反抗她时,动作都慢了半分,显得犹疑不定。
敛光停下出剑,看白诺断成两半的意识再次凝聚成人,举起刀与她对峙,不觉拧眉。
白诺和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按她的性情,在修仙界要是孤身求生,怕是不消三五日、还未见人心险恶就折了性命。
哪儿时间迷茫犹疑,不争就一无所有,每个人都是蝼蚁,需挣命。
她撤了剑,让茫茫海面上凝结出冰面,生长冰桌兵椅,拉白诺坐下,说道:“其实对现在的你而言,我也是可有可无的了。”
白诺一下子惊醒,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轻声喊:“师父。”
——你也要离我而去了么?
“我迟早要离开的,找到一条道,回我的来处去。”敛光看着自己唯一的徒弟,心疼她天真,也恨她天真。
明明末世到现在她已经见识了那么多,人间的疾苦秤砣一样一个个在她心头,怎么还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要学会离别。”她闭上眼,“你要学会信自己。”
白诺眼前一黑,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肉身之中。
天色很晚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三三两两回到驻地,随便吃了点什么白天剩的东西,车里躺车底,车外扎帐篷,篝火温暖,能让人安心睡去。
身为领头的,白诺一直被人热情地凑上来围着,一边与他们闲聊分享食物,一边在脑海中呼唤着敛光。
只是这次敛光铁了心不给她任何回应,她越呼唤,心中的失落越庞巨。
白诺已经不是很依赖睡眠,但打坐修炼了一个小周天后,还是躺进了帐篷里,她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是听着北风声和大家的呼吸声,疲倦很快席卷上来。
梦做得模糊混乱,梦里她可以依赖。
依赖的谁呢?
早上醒来,白诺依然是可靠的领导者,她安排了大家的工作,然后找到季准。
季准真的一晚上就练好了摩托车,短暂地睡了睡就起床来收拾了短途旅行的行囊,载在车上。他细心,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白诺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就告别大家出发。
季准的老家比磊叔距这里远得多,路也崎岖难行。
白诺没什么,季准开车到中午,往油箱里补完油,就蹲在道边上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要呕出来。
含着碎冰渣漱了口后,他站起来捂着肚子,鬓边上已经汗透,羽绒服的灰黑色风毛将他一张脸衬得惨白。
“晕车这么严重啊。”白诺收回帮他拍背的手,心想他汽车也不晕,怎么会晕摩托车。
“不是晕车。”季准将装着碎冰的袋子放回车上,虚弱地说,“我早上分到了过期的饼干……”
都这种时候了,以最佳赏味期界定的保质期已经被所有人一致忽略掉了,没长毛就是可以吃,真饿了的时候,就算馊了发霉了,也是得捏着鼻子往嘴里送的。
但现代人曾经食物精细,进嘴里的东西都要达到极高的卫生标准,肠胃到底娇嫩脆弱,大多难以应付现在这生猛的境况。
白诺思量着,忽然抬头,目光望向远方。
“走吧。”季准翻上车,“还三百多里地呢。”
白诺却没有动,她闭上眼睛,说:“等等。”
北风午间就弱了,这会儿轻一下重一下地吹着,远方传来一些声音,在风中若隐若现。
“你先走!”白诺举起了刀,站在摩托车背后的马路当中。
“老大注意安全。”季准心知自己战斗力几乎为零,留在这儿也是平白添麻烦,绝不拖泥带水,迅速发动摩托车离开。
白诺孑然一身,横刀往远方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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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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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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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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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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