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楚烨便做主择了日子,将老国公进行了下葬,老国公一生戎马,立下战功无数不说,膝下的三个儿子更是全部战死沙场,至今的冷家便只剩下冷天澈这么一个独苗,可谓是一门忠烈。
于是老国公下葬之日,全城关门闭市,百姓身着素缟自发为老国公送行。
虽是初夏,可京都城内却像是下起了大雪,清冷的白色包裹着坐城,遍布了每个角落。
原本繁华的十里长街,如今沉默的哀寂,抬着老国公的棺椁队伍慢慢的走过这条长街,墨楚烨一袭白衣带着一众大臣为之送行,以表哀思,而全城的百姓垂着头亦步亦趋的走在后面。
混在人群中的如意扶着一步一颤的玉璇玑随着队伍往前走去。
“小姐,你慢点。”如意望着哭得红肿了眼睛的玉璇玑,不由眼睛一酸。
小姐的身子本就孱弱,又经过小产这一遭,这才将养了几日?便又开始折腾自己?如今的小姐早已没了当初灵动的模样,只剩下仿似历经沧桑的形容枯槁。
然而玉璇玑就像没听到如意的话一般,一双空洞的眸子直直的望着行至前方的棺椁,脚下更是不慢反快。
她多想再看祖父最后一眼………………
如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无奈之余,只得留下几分心扶着她。
她们随着队伍一直跟至城外,亲眼望着老国公下葬后,直至暮色茫茫方才回到侯府,虽是初夏,可临近暮色时,仍是有几分凉意。
人都散尽后,她站在墓葬旁,久久不肯离去,若不是如意强行拉着她,恐怕她便要化作那墓前的石头了。
大抵是受了风寒,方才回府,她便觉得身子难受的紧。xǐυmь.℃òm
“咳咳……”她拿白绢捂着嘴,咳着咳着竟是咳出了血来。望着白绢上那刺目的红色,她不以为意的将之放在了一旁。
如意端着汤药走进屋中时便看到这么一副光景,只见玉璇玑呆呆的坐在软榻上,眼睛无神,只是眼泪却不断的从眼角溢出。
如意瞧的心酸,兀自抹了一抹眼泪,便勾了勾嘴角,想故作轻松一点,然而却是怎都提不起嘴角。
她家小姐那还有当初的模样?此刻的小姐像极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妪。
“小姐,喝药了。”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无边的死寂。
如意吸了吸鼻子端着药便蹲在了玉璇玑的跟前,先是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后送至她的嘴边。
见玉璇玑仍如往日一般不肯喝药,如意不禁皱眉,但又万般无可奈何,一来二去险些急哭起来。
罢了,这般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还是先去找苏越吧,每次小姐不肯喝药,只要苏越在准行
打定主意,如意瞧了仍是呆滞无神的玉璇玑一眼,忙不迭的将药碗搁在了桌上,然而看到那浸了血的白绢,如意拿起那白绢不禁一阵慌神。
她以为玉璇玑受了伤,便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的检查了一遍,直到未发现任何伤口,她方才一抹额间的冷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幸好小姐没受伤,只是这白绢上的血从何而来?
正思量着,玉璇玑捂着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如意心中一紧,慌忙轻拍着她的后背,然则却看到玉璇玑的手心满是血。
原来这些血是小姐咳出来的………如意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深锁,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姐什么时候……罢了罢了,她还是赶紧去请苏越来瞧瞧。
如意一路上跟苏越说了玉璇玑的状况,苏越却是越听眉头越皱越深。
“苏越,我家小姐会不会…………”如意噙着哭腔,皱着眉头,满目担忧。
然而话未说完,便被苏越冷冷的打断:“这女人命硬得很,死不了。”
“那便好。”如意一抹眼泪,扯了扯嘴角,但心中仍是担心不止。
苏越望着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却掩藏不住那股心伤莫过于心死的玉璇玑,难得的出了神,这个女人以前总是嚣张的不像话,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如今这番模样不知为何竟让人无端多了几分悲戚。
为了主子,他总是巴不得她赶紧死,免得在祸害人,然而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觉得其实她也不错。
“待她醒来,再去东院唤我。”收回视线,苏越说不出什么滋味的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如意回眸望了一眼苏越的背影,擦了擦哭得掉鼻涕的鼻子,帮玉璇玑掖了掖被褥,转身便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眼睛一刻都不敢移的望着床榻上的玉璇玑。
“今日她咳血了。”苏越淡淡的说着,便将攥在手中的白绢递了出去。
穆凉雪的心咯噔一下,手中的笔不知不觉的滑落,侧眸望去,烛光之下那白绢上的红色刺眼极了,像极了那柄插在心上的尖刀。
他不知道他拿过那白绢时,手都是打颤的。
苏越闭眼一瞬,眸光一转便瞧见了桌上的画了一半的画卷,画中的女子笑得张扬,那眼底满是灵动的狡黠,只可惜被滑落的毛笔溅了一些墨汁。
“你不是说她体内的蛊毒已清吗?怎么……”穆凉雪望着苏越那眸光如同饿狼一般的凌厉,仿似失去了理智一般,浑身充斥着一股戾气。
要有多在乎,一向淡然自若的主子才会如此的易怒?
苏越心绪万千的望了一眼被穆凉雪紧紧攥在手心的白绢,沉声道:“她终究只是女子罢了,多番打击之下,难免郁结于心。”
穆凉雪眸光一滞,脚步踉跄了一下。他以为坚韧如她,却不曾想她被他想象中还要脆弱。
“有什么法子?”
苏越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启唇:“心哀莫过于心死,若如此下去,恐怕……”
“够了!”穆凉雪突然怒吼了一声。
“其实主子可以将真相告诉她,或许……”苏越心中权衡了一番,终是斟酌着语气说道。
“苏越,你逾越了。”穆凉雪闭眼一瞬,语气凉凉的道。
“属下知错。”苏越咬了咬牙,垂受言道。
“本侯听闻帝师不日便会同冷天澈一同回京都。”穆凉雪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道。
苏越心中一跳,心底渐渐有些明白了什么。
“主子有什么打算?”
穆凉雪不语转身坐到椅子上,紫眸深邃若寒潭一般,深不可测。
明月当空,夜色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彼时一道黑影落到了玉璇玑的小院里。似有感应一般,玉璇玑突然睁开了一双眼睛,余光一扫只见如意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沉沉的,紧接着便听到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
抬眸望去只见身着黑衣,戴着罗刹面具的他走了进来。
“师傅大人。”她嗫嚅了一下苍白干燥的唇瓣,细若蚊音的唤道。
他克制着心中那股想立刻奔到她的身边的冲动,信步朝她走去。
“蠢货。”我好想你,好想……他兀自上了榻,牢牢的将她抱在了怀中,那感觉似恨不得将她融入身体一般。
她消瘦了许多,如今抱着竟瘦弱的让人心疼。
她抬眸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更甚是冷得可怕。
“徒儿好想师傅大人啊!”
他望着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她,心一时间就像被火烧一般的灼痛。
幸好他带着面具,否则她便会看到从他眼中溢出了泪珠。他的大手笨拙的将她鬓边的青丝别在耳后。
明明多么熟悉的动作,到了此刻却生疏的像第一次一般。
突然他感觉心口传来一阵刺痛,他眉头一皱,望着笑颜如花的她,缓缓的掀开了被褥。
却只见一把短刃刺在心口之上,而她的手紧紧地握在刀柄之上。
“唔……”他喉咙一阵腥甜,嘴角溢出血来,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她,抬手握在短刃之上。心中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他握在短刃的手,望着那不断滴落的血,她竟是疯魔了一般大笑了起来。
“穆凉雪,痛吗?”
他心中一紧,她知道是他!只是…………
“很诧异对吧?忘了告诉你,那日你不在府中,我入了你书房的那间密室,我看到那冰床上放着这罗刹面具跟黑衣。”她笑颜如花的拂过他的罗刹面具,慢慢的移到他的心口上,随即用力狠狠地一压。
他疼的咬牙闷哼了一声,面具之下的脸早已煞白不已。
他入迷雾沼泽落了一身的伤,至今未愈,玉璇玑此举,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她自言自语的狂笑着,一双红肿狰狞的眼睛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说着握在手中的短刃又推进了一分。
趴在桌上的如意被惊醒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一幕,吓得她猛然站起身来,瞪直了眼睛,瞬间没了困意。
这是怎么回事?如意几分茫然无措的望着床榻上对峙着的两人。
“唔……”他眉头紧皱,握着那短刃极力隐忍着。
望着她眼底几乎将他淹没的恨意,他竟是不敢再看下去的别开了眼眸。
“璇玑……”
“住嘴。”她瞪着眼睛歇斯底里的低吼道。他唤她,只会让她感到恶心罢了。
她眼底的恶心刺痛了他,他颤了颤唇瓣,霎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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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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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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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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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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