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回乡的人都能明白,在快到家时,内心会莫名地担心:万一老母亲不在了怎么办?万一孩子不认识我了怎么办?万一老婆又结婚了怎么办?
而我担心的是:万一万一李长亭不帮我治或治不好怎么办?我还能去找谁帮忙?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隐隐感觉到手上的天牛纹身似乎跳了一下,我心里面似乎多了种雀跃的感觉,像孩子遇到娘似的,我从没见过李长亭,这种感觉不可能是我的,只可能是手上的天牛纹身传给我的?
在简朴的木桌后,坐着一个微笑的老人,嘴角是那种标准的爷爷见到孙子的微笑,长长的眉梢微微颤动,隐隐地似乎这个老人也有点兴奋。
很奇怪,一个老中医遇到一个陌生病人,竟然会兴奋,这不科学啊,肯定是我的感觉出差子了。我与他双目对视,但没有读到他的心思。
待我坐下时,李老医生笑问问我:“小伙子,你是美华的朋友吧”。
“是的,李老!”,我作为心理师的职业道德要求我不要透露来访者的信息,在我国,大多数来访者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去看过心理师,特别是同事,这可能会影响职业发展。而在美国等国家,拥有私人心理医生,那是身份的象征。
还好,李老并不是个爱八卦的人,没有再问我与张美华相识的话题,而是直接问我:“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便把我如何遇到庄小栋,天牛纹身如何爬到我身上,那晚我身上如何痛……都统统跟李老作了交待。在此过程中,李老除了询问关于病情的相关问题,其它一概不问,表情淡然。在听我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老医生给了号了号脉。
然后头向我伸来,以近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接下来我跟你讲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因为这些涉及迷信,传出去恐怕对你对我都不太好”。
我毫不迟疑地狠狠地点头:“李老,我懂的”。
李老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补充了一句:“特别是我的同事,不要说!”。
我知道他特指的是张美华,我再次点头,表示我懂。
沉默了一会儿,又长出了一口气,李老开口:“你听说过蛊吗”。
我听过,但具体是什么不了解,就知道可以下毒,还有一种情蛊,专门对付负心汉的,其它就不了解了。
“蛊这个东西,是真的存在,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不过在医学院时,有个女同学改变了我。我就亲见她养过蛊,还给一个小偷下过蛊。当时我真的是被震动了,原来信仰的东西,好像突然变得不真实了,原来不相信的东西,又突然变得真实了,那种感觉老实说,不好受”。
在说这些话时,李老眼球往右上方飘,这个动作是一个人陷入回忆的标准表情。这说明他没有说谎,只是在回忆过往。
不过我实在没心情听他讲他的过往,因为他帮庄小栋止过疼,所以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其它我没兴趣了解。在他讲话的一个间隙,我问道:“李老,我手背上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啊,有救吗?”。
从类别上来说,这叫寄生蛊,这类蛊的共同特征是寄生在宿主身上,以宿主元气为生,至于什么是元气,你可以理解为生命的能量吧;寄生蛊这一大类又分很多亚种,你这蛊其状如天牛,可以称它为天牛蛊,据《蛊经》上说,这种蛊是挑选五十余种天牛,置于罐中,让它们互想残食,最后活下来的一只,就是天牛蛊,再将它置于用女人下宫血浸泡过的瓶中,并埋在坟墓之中,埋够九年方成。
这天牛蛊在蛊中毒性不算强悍,但咬力巨大,可以咬坏人的一切器官,甚至骨头。当他在宿主体内时,会出于本能吸咬宿主元气,而下丹田是人体元气之源,故而宿主下丹田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剧疼不止。所以你感觉到的那次剧痛,就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痛疼会一次比一次强烈,宿主往往因不堪疼痛而死。
它对宿主的挑选,其实是极为严格的。它最喜欢的是阴格旺盛之体,而农历7月15日出生的人,阴格最足,自是最能滋养它,它也便最为喜欢。农历7月15日,人间阴气最盛。而我正是农历7月15生日。
要说彻底化解或袪除它,我也没有方法。解蛊要找到下蛊的人才可。这么多年过去,要找到下蛊之人谈何容易,即使能找到,对方能否承认,还未可知。即使承认,愿为你解蛊否,还是另说。我倒有一个压制它的方子,你可以试一试。m.xiumb.com
听李老说不能彻底化解,我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听到李老说可以压制,我心里便有燃起了生的希望。看着李老在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三行字,我初略地看了一下,没几个认识的字,于是便请教李老。
李老说,这三行是三种药。第一行是,陈放了五十年的香灰,只能多,不能少,少了没用。
第二行是,生长了百年的香樟木的树根。
第三行是,黄大仙的胡子。
黄鼠狼活五十年,即为妖,民间俗称黄大仙。前三样药材,以八佬符灰为药引子,煎服即可。八佬符李老家中便有,是祖上伟承下来的。
听他说完,我千恩万谢,同时,心里又忐忑不安。
百年香樟根倒时好办,老家的青岗寺中就有几棵香樟,据说在建寺之时便种下了,那不是有两千多年了?至于那五十年的香灰,或许庙中也有。至于活了至少50年的黄大仙,那还真是难以寻觅啊!
集齐一样是一样,我决定先回老家把香樟根与香灰办了再说。于是我跟李老讲了我的想法,他自然赞成。
从3号诊室出来之后,我立即打了老板牛林的电话,说老家有事,要请假回趟家,可能要个三五天。牛老板虽有点不开心,但还是批准了我的假期。
当天下午,我便坐上了从惠州往无为县城的火车,开始了我的寻药之旅。
今天,我回老家只要八九个小时。早上九点多上高铁,下午六点多就能到无为县城。然后叫个滴滴打车,大约再坐两个小时的车,就能到我的家乡——梅竹自然村了。
但八年前,尚无高铁,只有火车,要坐二十多个小时。
如果不是心中着急,我还是蛮喜欢坐火车的,躺于卧铺,望向窗外的乡材、城市、山川,一簇一簇的滑过眼前,脑子会自然地放空,什么都不想,有一种了无牵挂的自由感。
这是以前坐火车的感觉,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回那种自由感,无论身处何处,这天牛蛊都如附骨之蛆般附在我手背上,无论身在何时,这天牛蛊每月都会带给我两次生不如死的剧痛。只求马上回家,马去青岗寺寻得香灰与百年香樟根,至于那黄大仙的胡子,尚无下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时至十月底,从广东北上安徽的人很少,所以上车时很轻松,没有春节时的那种可怕拥挤,走进三号车厢,爬上我上铺,期待着能好好睡一觉,毕竟还要在车上打熬二十一个小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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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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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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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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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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