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今天我和妹妹可以去赶集吗?”小雪花问道。
小荷花听到这个词眼睛亮了,炎热的夏天把本来就瘦叽叽的小孩变得胃口更小,她想到街上冰凉爽口的甜凉粉就期待地看向妈妈。
“可以啊,等中午妈妈就领着你们去。”春英笑眯眯地回答。她打算先晾常喜一天,但不会让孩子们跟着惶恐。
早饭吃完,看小雪花在教小荷花用毛线翻花样,春英拉过常喜到房间里,“其他的先不管,你不要在孩子面前板着脸,她们会害怕。以及不管你后面啥打算,今天把去年的谷子拉去卖掉不影响什么,你同意吧?”
常喜听完反省了下自己,闷闷地说,“好。”
春英看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个人趁着早上没啥事,把家里粮仓里的陈粮放出来,装好袋,先搬到板车上。
吃过午饭,把两个孩子放到板车上,一家人出发去赶集。到了集上,先去粮管所卖掉粮食,然后常喜掏出20块钱给春英,嘱咐她买点好吃的给孩子们,自己借口和张大叔约了要去看新农机走了。
春英没管他,拿着钱先给两个闺女和自己各来了碗冰凉粉。一口下去,整个人的暑气都瞬间退得干净。春英想,冰箱真是个好东西,啥时候自己也能买得起冰箱,就在家里给两个闺女做凉粉吃。
说回常喜这头,他并没有约张大叔,但去到常去的农机店里,不意外地看到了张大叔,他们这帮农村汉子平时赶集都会来这边瞧瞧,看看有没有新出来的机器,店里还卖农药和肥料,都是跟种田种菜息息相关的。大家管店老板叫老涂,他两个儿子都上了大学又参加工作了,目前属于富贵闲人,尤其喜欢在店里摆龙门阵,常喜对他还是很尊敬的,毕竟农业相关的知识他是真懂的多,养的儿子也那么出息。
这天老涂打算说说毛秀才的故事,他喝了几口茶,问道,“你们晓得为啥子人家喊西红柿,我们这凯就喊毛秀才咧?”
“我也好奇诶,我听别个地方的人都不晓得毛秀才是什么东西咧。”
“老涂,你快点讲嘛,又在吊胃口。”
常喜刚刚走进农机店,老涂也刚刚做完铺垫,开始将毛秀才的故事娓娓道来,“为啥子喊它毛秀才,是因为真滴有这个人哦!以前榕城南山边的村里头,他们家就是专门种这个西红柿滴,据说是从明朝就开始种滴。他们家几代单传嘛,到了清朝末年这一代,毛家滴崽经过几次乡试,考了一个秀才!毛家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崽可以光宗耀祖嘛,经常出去炫耀滴。但是后头打脸打得响哦,“说到这,老涂伸手打了下自己的脸,周围的人都被他抑扬顿挫的调子和动作逗笑了。
老涂继续道,”他们崽么不管哪么考都是名落孙山,最后考了六七年嘛都还是个秀才,人家都笑他们家滴,就喊他们滴崽喊毛秀才。后面他们崽不想继续考咯,就回家种田,继续种他们家滴西红柿嘛,哪个晓得他考试考不起滴,种西红柿种得好好滴,又大又红又好吃,后来种滴西红柿都有名气唠,人家去赶集,这个喊‘我要毛秀才的西红柿’,那个喊‘毛秀才给我来两斤西红柿’,传来传去,大家后头都喊‘给我来两斤毛秀才’,一直到现在,我们榕城人都是讲毛秀才,不讲西红柿滴。”
大家听完故事都笑着说道,原来如此,之前还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个来头。常喜也是第一次知道毛秀才的名称有这样的典故,但是真正触动他的地方是毛秀才不考科举之后回家种田。他突然一下就想通了,媳妇想去鹏城就去啊,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回来种地呗。耽误一年算啥,他种地的手艺不会丢,终究饿不死自己。
张大叔听完故事也是呵呵乐,跟常喜说笑道,“这个毛秀才天生种地的人才啊,科举考不成,种地种出名。”
老涂在旁边说道,“也有种地不行的,读书能读好。干啥啥都行的人哪有那么多哦。我们普通人,可能很多事情干不好,但是总有一两样是做得比别人好滴嘛。”
常喜想通之后就不再纠结了,反正到时候真打不好工,他就带着老婆女儿回家种田!等出了农机店,他立刻跟张大叔说了他的决定。
张大叔反而诧异了,“我看你前两天还很不乐意的样子嘛。确定了?我把你们名字报上去,老表那头要准备车票滴。”
常喜肯定地答道,“确定了。要是真的不行,我也回来种田。我种小白菜也很在行。”
张大叔笑道,“我讲你怎么这么快决定了嘛,听完故事就想通了?其实我跟你讲老实话,我心里头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好工,要是不得行,我们就都回来种田嘛。”琇書蛧
常喜答了声好。人生就是这么奇特,钻牛角尖的时候即使听到了正确的声音也进不去心里,想通了之后却很坚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咱还会种地啊!
春英给孩子买了几个苹果,给小雪花买了两本故事书,又给小荷花买了几个新的图画本和一包彩色画笔,转去肉铺买了猪心猪肺,这两样都便宜,但是做得好滋味不比肉差。等东西买齐,赶去停板车的地方坐着等常喜。
没等多久,常喜拎着一袋子熟人送的黄瓜喜滋滋地走了过来,又问两个女儿要不要吃米粉。春英打断他的话,“我买了菜,晚上回家做好吃的,咱们今天不吃米粉了哈。”
小雪花和小荷花都很懂事,知道米粉很贵,齐声应好。
常喜看向自己的老婆,开心地说:“春英,我把我们的名字都报给张叔了,还跟他嘱咐了说我们要带两个孩子,让他问清楚车上要不要买票。”
春英眼睛都瞪大了,不知道短短半天时间,这个人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常喜知道自己老婆很震惊,但没说什么,笑着把两个女儿抱起来放在车里,又问春英要不要也上去车里,他拉着三个人回家。
春英看他这么乐,顿时不纠结他是怎么想通的了,总之他们要一起去鹏城了,距离原定的命运远了不止一点,她开心得很,哪里还用坐什么车,她现在恨不得跑起来。
回到家里,春英开开心心地做了下卫生,又把常喜拎回来的黄瓜拿出两根切了条,腌酸吃。然后把几年前自己妹妹送的旅行袋拿出来洗了洗,准备到时候就用这个装行李去鹏城。常喜在旁边看到拍了拍脑门,“我们是不是得多买两个旅行袋?我们一家四口人呢。”
春英认认真真地跟常喜说,“老公,你听我说,咱们带着两个孩子,就不能带太多行李,路上会很乱,我怕顾不到孩子。”
常喜想了想,“那就你做主,孩子肯定最重要。春英我得跟你约定好,我们就先去那边干一年,如果一年后干不好,我们还回来种田好吗?”
春英点头,“这个你放心,如果一年后养不活女儿们,我铁定跟你回来。”虽然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春英在心里默默说道。
晚上春英用猪肺做了个汤,猪心加了自家泡的酸辣椒炒的,不辣但很爽口,腥味也完美去除,加上酸黄瓜也开胃,一家人吃得很美。
八点钟的时候,突然村里面传来喇叭声,通知开会。常喜带着手电筒去开会了。春英在家看孩子,想了想估计是山地租出去了的事。
等到九点半,孩子们洗完澡都困得上床了,常喜才回来,跟春英说道,“春英,你之前说的都对了,山地租出去了,说合同马上要签了,有不同意的赶紧说,但是少数服从多数。结果大家都同意,毕竟山地那么远,种什么都不方便。族长说大约半个月后就分钱。”
春英听了很开心,多一笔收入是很好的。想了想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你大哥?”
常喜脸色变了,“在,假装看不到我呢。”
“我爸也在。”常喜停顿了好久又说道。
春英拍了拍自己老公的背,这个傻男人哦,还在渴望父母的爱。
常喜默默地把老婆抱进怀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跟我爸当年闹得特别厉害的事?”
春英在他怀里轻轻地答:“你没说过。”
常喜用淡淡的口吻说道:“我妈一直不喜欢我爸的性格,但是我爸很惯着她,所以平时基本不会吵架。那一年是我爸借了一斗粮食给我姑,我妈后来发现骂了他好久好久。我爸不认错,说自己妹妹都要饿死了,借点粮食怎么了。我妈就哭了,说你就忘记自己去年刚刚死了一个儿子吗?我妈说的是我二哥,因为饿,吃了有毒的土豆死了。我爸还是不肯认错,我爸说,那难道要我看着我自己的亲妹妹也饿死?我妈就气得离家出走了,她没有走远,就是去了跟她关系好的小姨妈家里,还把我大哥和三姐都带了走,我在后面追着她跑,她一直让我自己回去,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做梦都是她摆手让我自己回家的情形。”
春英不知道怎么安慰常喜,她自己很早就没了妈妈,其实反而对妈妈没什么感觉,不过想象如果她爸把自己的妹妹弟弟都带着独独丢下她一个人,她一定死死抱着她爸的腿不让走。
“那你有没有抱着她大腿哭啊。”春英说道。
常喜苦涩地笑了,“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之后,我妈就没有抱过我。我哥七八岁了,她偶尔都会抱一抱,我姐她也抱得少,但是她从来不抱我。”
诶唷,这话把春英给心疼得,赶紧抱紧了自己的老公。两个人饱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要去洗澡。一夜好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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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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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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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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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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